第三十九章 我知道

    眾人轉(zhuǎn)頭，去看那剛落地的神仙眷侶。

    凌沐雨對著沐云瑤嫣然一笑，輕輕的從他懷里落地，站穩(wěn)。

    她的后背，血跡暈染了一大片，此時，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使得衣服看上去都猙獰恐怖，硬邦邦的感覺，讓背后看著她的沐云瑤的眉頭緊緊的擰起。

    “二哥，我設(shè)想過很多，設(shè)想過過你是任何的對手，卻沒有想到你是……”凌沐雨深深的呼吸，她的懷里，有一只小瓶子，這瓶子，她真的不愿意取出，不愿意對著凌沐揚。

    這瓶子，饕餮必須自愿化身進去，如果他自愿化身進去，只要凌沐雨扔向半空，瓶子自身爆炸，那么饕餮便會從此毀滅，煙消云散。

    如果，饕餮不愿意自己進去，要由凌沐雨強行將他吸附進去的話，那饕餮還得再瓶子里經(jīng)受五千年的蝕骨之痛，直到他的意志完全喪失之后，他才會從這個神幻大陸消失，從這個世界消失，不再有任何機會出來危害人間。

    這是上天對饕餮恨之入骨的懲罰，這是徹底毀滅的代價。

    也難怪了，饕餮曾經(jīng)，吃掉了大半個神幻大陸的****，如果要與這懲罰相比，還是能相抵的。

    抬手，凌沐揚將自己的墨發(fā)輕輕的攏起，在地上撿了一根雜草，在腦后盤了一個發(fā)髻，接著，他伸手，用衣袖將自己的臉狠狠的擦了又擦，接著，再低頭，將身上的長袍拽了又拽，整理好了去。

    凌沐雨的嘴角輕輕的咬起：還是那個總愛漂亮的二哥，還是那個，風(fēng)流不羈的二哥的神韻，他，身上容不得半點灰塵，他每次出門總是會在鏡子面前照了又照，他……

    “小瑜，謝謝你，還能叫我二哥。”凌沐雨抬眸，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只是，眼溫柔里，摻雜了太多的復(fù)雜情緒。

    “為什么會是這樣，為什么會是你。”凌沐雨搖頭，還是不能接受。

    凌沐雨輕輕一笑，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抬手……

    “小心，凌大人。”有百姓很機靈，看著凌沐雨抬手，趕緊要點燃手中的爆竹。

    凌沐雨抬手，阻止了那要點燃爆竹的人。

    凌沐雨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遠(yuǎn)處剛才說話的人“呼！”一團火焰，在半空中，穩(wěn)穩(wěn)的定格，猶如有東西懸掛著一般，將地面照射的亮堂堂的猶如白晝。

    “這十四年，你都沒有現(xiàn)身，看來，你的功力，不是一般的強大了，黑風(fēng)幫了你？”凌沐雨看著面前的二哥，眼眸里，有著一些閃爍，能不痛么，這是最愛的二哥，如今，自己卻將要親手毀滅了他。

    “他，偷了戰(zhàn)神鎧甲的鑰匙扣，在它的身上注入毒咒，植入我的身體，這樣，我的心智便被封住，饕餮的記憶，大部分被封存，我忘了自己的真身名字，只有他記得，他沒有將那些記憶給我刪除，他這是為了控制我，我知道的。”凌沐雨慢慢的走近凌沐雨。

    “呼！”朱雀一個閃身，紅色的身影便站在了凌沐雨的面前，她的手中，羽箭正蓄勢待發(fā)。

    “朱雀，退后，讓我好好看看二哥。”凌沐雨輕拍了一下身前，朱雀的肩膀，苦笑著說道。

    “朱雀神尊，你放心，小瑜是我meimei，讓我好好看看她。”凌沐雨亦是，慘然一笑。

    “哼，不會傷害meimei嗎？尹龍劍的傷，好不了的，不知道嗎？”朱雀是個暴脾氣，此時，最不能容忍的自然便是這個凌沐雨心心念念的二哥，竟然對著自己的meimei出手，還在這兒冠冕堂皇說自己不會傷害meimei，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抬手，凌沐雨對著朱雀一笑，搖了搖頭。

    朱雀很無語的退后，轉(zhuǎn)頭，不忘狠狠的盯著凌沐雨，咬牙切齒。

    沐云瑤沒有吭聲，他只是看著凌沐雨，看著她身上的傷，眼里，憐惜，心疼，任誰看了都明白。

    甩了甩掉落到眼前的墨發(fā)，凌沐雨慢慢的走近，站在離凌沐雨只有幾尺遠(yuǎn)的地方，看著她，開口，緩緩說道。

    “小瑜，二哥在你身邊整整十四年，明白了很多道理，這十四年，是二哥的思想轉(zhuǎn)變的重要的時段，是的，二哥就是饕餮，這個身份，現(xiàn)在，我不必隱瞞，我恨自己的身份，恨自己的長相，當(dāng)初，肚子很餓，真的好想吃，怎么吃也吃不夠，所以，才犯下了如此的滔天大錯，修煉，我一邊要抑制自己貪吃的本性，一邊要修煉，一邊還要逃亡，不被仙階神人們找尋到，那時候的生活，真的豬狗不如，臭水潭，石塊底下，山坳里，豬圈里，我到處躲藏，只為了自己能夠茍活于世，想著，來這世上一趟，不容易，于是，我拼命躲，拼命的躲，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黑風(fēng)……”說到這里，凌沐揚回頭看了一眼遠(yuǎn)處已經(jīng)一命嗚呼的黑風(fēng)，眼里，沒有任何的感情，有的只是鄙夷，甚至，有些憤恨。

    “黑風(fēng)告訴我，我可以不用這么辛苦，他可以幫我，在那種舍不得死，卻又生不如死的情況下，我選擇，跟著黑風(fēng)，聽他的……”

    “所以，你就放棄了自己，把靈魂交給了黑暗惡魔？”凌沐雨的臉上，沒有了絲毫的表情。

    “黑風(fēng)讓我跟著他，一起，經(jīng)歷了三生三世的劫難，剛開始，我一直不明白，好好的修煉，為何要那么痛苦的去經(jīng)歷這劫難，這三生三世的劫難，太痛苦，或者為情，或者為愛，那種傷，那種痛，我真的……后來，前一世，終于明白了，原來，這么多年，這么久的經(jīng)歷，只為了一個目的，那便是你，小瑜，知道我是誰嗎？”凌沐揚笑著，那笑，苦澀的讓他的眼里，有淚滴滾落。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師傅吧？”凌沐雨苦笑著，看著凌沐揚，說道。

    “是，我是，小瑜，你恨我嗎？”凌沐揚看向凌沐雨，聲音小小的，嘴唇抖了抖，期盼的眼神。

    “恨？你說呢？”凌沐雨嘴角一挑，一抹苦笑：“三生三世的劫難，我自己不知道，那種痛，噬心蝕骨，而你，卻是知道的。”

    “所以，在那日，得知你和楚風(fēng)一起死去的時候，我瘋了，我徹底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自己這么多年，竟然就這樣的渾渾噩噩過來了，所以，在三個月以后，我便殺了皇帝，雖然知道，那其實只是一具rou身，真正的靈魂，是黑風(fēng)，可是那樣，我才能真正的回來，回來在你身邊，看著你成長。”

    “饕餮，今日，不管過去了，你是要我收了你，還是你自己進來？”不再多廢話，凌沐雨不想糾結(jié)那些，直接抬起手掌，說道。

    “小瑜，你這十幾年，二哥真的是——”

    “我知道。”凌沐雨的心口，很疼。

    她知道，她當(dāng)然知道，所有的回憶，所有的記憶，都已經(jīng)恢復(fù)，重生前的一切，都是很多年前的，雖然，她醒來，感覺像是做了一個夢一般，仿佛，那些經(jīng)歷就在昨日。

    其實不然，他們的三生三世劫難，很艱難。

    他們要過奈何橋，要爬過忘川石，要渡過那茫茫不見岸邊的忘川河，還要在忘川河里渡過茫茫千年，這才能等到下一世，重生之門打開的時刻。

    有些人，孟婆會給她喝下一碗茶，于是，所有的記憶便都沒有了。

    然而，有些人，孟婆會讓他喝下放了糖的茶，有些記憶，只要努力，便會一一浮現(xiàn)腦海。

    更有些人，孟婆只是看她一眼，便不再搭理。

    前世的痛，前世的點點滴滴，都在腦海，痛也好，苦也罷，便都要自己承受了。

    凌沐雨是屬于喝下了放了糖的茶水，所以，她在重生之后，封閉了十四年的記憶，才徹底的打開。

    她以為，她的重生就是三天前的，其實不然，應(yīng)該確切的說，是三千年前，翰越王朝的了。

    一旦記憶恢復(fù)，那么，那十四年內(nèi)，凌沐揚的點點滴滴，便都在腦海里翻騰了，凌沐雨抬手，捂住胸口，那里，真的好痛。

    仿佛方才凌沐揚的尹龍劍，穿透了她的身體，讓她的心，也跟著有撕裂般的痛。

    誰說，只有愛情的傷，才會痛？有時候，親情的，友情的傷，都會痛徹心骨。

    “小瑜，記得，就好。”凌沐雨聽見凌沐雨那么一說，身體突然便輕松了很多，不再糾結(jié)了，也不再難過了。

    輕輕的閉上眼睛，凌沐雨將手中的瓶口打開。

    “噗！”皮rou穿透的聲音。

    “啊！”是身后眾人的尖叫聲。

    “呼！”一抹深綠色，飛向了凌沐雨，只是瞬間，便化作一道青煙，飄然的進了瓶子內(nèi)。

    淚水，晶瑩剔透，滴落到了地上。

    一抬手臂，凌沐雨將手中的瓶子拋出，半空中，瓶子突然炸開：“轟！”一聲巨響下，半空中，淡綠色的光芒散開。

    “嘭！”又是半空中，無數(shù)的煙花，無數(shù)的爆竹響起。

    這是人們在慶祝，慶祝勝利，慶祝凌沐雨消滅了惡魔，慶祝大家都活著。

    “謝謝凌大人，我們終于可以好好的活著了。”

    “對，謝謝凌大人，大家一起來叩拜凌大人。”

    “謝謝凌大人的救命之恩，謝謝凌大人。”

    于是，眾人集體跪拜，長長的街道上，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都是人頭，大家都齊刷刷的跪拜，謝恩，他們又能活了，惡魔被趕跑了，他們都已經(jīng)在打算，明天天亮之后，要塑一座雕像，專門來祭拜。還有，他們決定以后的日子里，每當(dāng)慶祝的時候，一定要點燃爆竹，來慶賀，慶賀大家的重生。

    凌沐雨微笑著看著大家，雖然，方才失去從小疼愛自己的哥哥的痛，還是那么的蝕骨，但是，看著這么多的百姓得救，她也是很高興的，她的使命，就是讓天下蒼生得以永生。

    只是，慢慢的，凌沐雨覺得好困，好累，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起來。

    最后，在她即將要閉上眼睛的一霎那，她仿佛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只是，那個身影好像是朝著反方向走了，只一閃，便不見了。

    “沐雨，沐雨！”驚呼聲中，眾人趕緊抬頭。

    緊閉的雙眸，蒼白的小臉，蒼白的唇，后背的衣服已經(jīng)硬邦邦的，血，早已經(jīng)凝結(jié)，抱在懷里，雖然凌沐雨腹內(nèi)的孩子已經(jīng)成型，她的腹部也已經(jīng)高高的隆起。

    可是，沐云瑤卻還是覺得她的身子，輕飄飄的，很虛弱，很虛弱。

    “沐雨，丫頭，此生，云瑤再也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輕輕的將凌沐雨放到鎮(zhèn)子內(nèi)，一家酒樓的床上，沐云瑤抬手，輕輕的將體內(nèi)治愈能力的真氣輸入凌沐雨的身體，邊溫柔的說道。

    一旁，朱雀的眼眸閃了閃，不過也只是一瞬間，隨即，便又黯沉下去，一如既往的淡然。

    不知道睡了多久，待到凌沐雨幽幽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jīng)又要黑了，仿佛，這是一個很晴朗的傍晚。

    “你醒了，丫頭？”溫柔的聲音傳入耳朵。

    凌沐雨側(cè)頭看去，沐云瑤的俊臉，便很快的在眼眸里了。

    第四十章 雪山之巔

    “云瑤，我們，回去吧，去琉球國。”凌沐雨看著沐云瑤走近，柔聲說道。

    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凌沐雨，沐云瑤的心，突然很刺痛：“傻瓜，你好好的在這里休息，我會幫你把七色魔晶全部集齊了的，你看，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兩顆了，橙色魔晶，紅色魔晶，還差五顆，就在那雪山上，我去取來給你。”

    沐云瑤伸手，溫?zé)岬氖终泼桡逵曷燥@蒼白的小臉，心里的疼，在眼眸里盡顯。

    搖了搖頭，凌沐雨苦笑：“云瑤，尹龍劍的傷，也許是永遠(yuǎn)的了，我的身體，我也知道狀況，退化到了天階初級，雪山之巔的危險，我更是知道，與其這樣，要不然，咱們一起回去，去琉球國，或者，咱們回迷霧森林吧。”

    沐云瑤的手，突然停止了撫摸，臉上，起初是有些愕然，接著是痛苦，接著，便是微笑。

    只是這一瞬間，沐云瑤的臉色變化之快，讓站在不遠(yuǎn)處收拾房間的朱雀的手，狠狠的抖了抖。

    “傻瓜，你放心，沒事的，我會把魔晶取來的。”沐云瑤暗自深深的呼吸。

    “那，我和你一起去。”看著沐云瑤堅定的眼神，凌沐雨微笑著說道。

    沐云瑤的心思，她自然很明白，而且，沐云瑤說出的話，自然也是肯定會去做的，與其讓他一個人去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還不如，配著他，一起去，一起去冒險。

    眉頭深深的擰起，沐云瑤看著凌沐雨。

    晶亮的眸子，長長的睫毛忽閃，凌沐雨亦是深情的看著沐云瑤。

    伸手，拉過沐云瑤的手，將它放到自己的腹部，那里，是他們愛的結(jié)晶。

    不遠(yuǎn)處，紅色的身影，輕微的一顫抖，隨即，平靜下來的朱雀緩緩走了過來，看著床上的凌沐雨，幽深的眼眸，覆蓋了一切的情緒：“沐雨，衣服都收拾好了，你吃點兒什么，我去給你弄，養(yǎng)身子要緊。”

    轉(zhuǎn)頭，看向朱雀，凌沐雨的嘴角，一抹感激的笑：“朱雀jiejie，謝謝你，這一次，你愿意和我們同行嗎？”

    “雀兒，很危險，你愿意嗎？”沐云瑤也轉(zhuǎn)頭，看向朱雀。

    他知道朱雀的心，也知道朱雀愿意跟著，他也想要朱雀跟著，那樣，凌沐雨會有人照顧，他還想著，如果可以的話，他要將凌沐雨安排在山腳下，把凌沐雨交給朱雀，他一個人上去，取來魔晶。

    朱雀看著沐云瑤，眼眸突然閃爍了一下，不過亦是瞬間的，很快，又被那仿若千年幽潭般的深邃給掩蓋：“老大，你說呢？沐雨如今身子虛弱，難道你一個大男人能照顧好她嗎？”

    “嗯，那……就辛苦你了，謝謝你，雀兒。”沐云瑤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他感激的看了朱雀一眼，對著她點了點頭。

    就是這個笑容，讓朱雀抱著衣服，在衣服下面的右手，狠狠的捏了捏，長長的指甲，掐進了rou里面。

    她多想說：我愛你，老大，我跟著你經(jīng)歷三生三世，跟著你跳入忘川河，跟著你受盡孤獨和等待，跟著你萬年，只為了你的笑，只為了每天都能看到你，每天你都能對著我微笑，便夠了。

    床上的凌沐雨，微笑著看著這一切，轉(zhuǎn)過眼眸，忍受著后背的疼痛，也感受著腹中新生命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