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一顫，又坐了下來，將裘皮斗篷拉了拉，抽搐著臉對著九色鹿笑了笑，才轉頭看著莫聶，眼里，是深深的自責。

    “對呀，莫聶，說說吧，我們都在車上，分析一下，接下來我們要怎么做，我們走的是小路，雖然耽擱了一天，但是按照這樣的速度前進的話，應該會比走官道要近很多。”莎莎坐了過去，靠近莫聶，說道。

    “鳳王爺不是泛泛之輩，雖然沉寂那么多年，但是，他也是曾經火雨腥風過來的，所以，他不會不明白走小路會比走官道更近的道理的，而他為什么放棄了小路走了官道，這個目前我們還不得為知，但是，我們前去的胡圖鎮確實有來歷的。

    胡圖鎮，其實原名是糊涂鎮，因為它之前一直住著的都是曼陀羅國的百姓，卻最終因為在翰越國的國境內，所以，翰越國硬是要將這個鎮子劃歸自己，為此，曼陀羅國甚是不滿，多次兩國發生了交涉，甚至還動用了兵力。不過因為其他兩國都支持翰越，所以，曼陀羅國只好最終放棄，也鑒于其他兩國的支持，目前曼陀羅國也沒有敢說什么。”莫聶說完，看著凌沐雨，眉頭深皺。

    而九色鹿，此時卻伸出纖細素白的手指，撩起馬車窗簾的一角，看著外面飄飛的雪花，臉上，恬靜的很。

    凌沐雨也探過頭，看著外面的雪花，潔白的雪花，大顆大顆的飄飛。

    沒有任何的顧慮，凌沐雨拉開玻璃窗戶，將右手伸了出去，一朵朵潔白的雪花，入了她的手心，停留，很短暫，只是瞬間，便融化了。

    只是，凌沐雨沒有察覺，她方才這毫無顧慮的動作，讓一邊剛說完話的莫聶，眼神，又暗沉了幾分。

    她趴著去看雪花，她坐在九色鹿的右邊，九色鹿打開的是他左側的窗戶，凌沐雨要趴到那邊的窗口，正好要趴在九色鹿的身上，其實她就是這么做的，將自己的左手撐在了九色鹿的腿上，整個人便打橫著趴在了九色鹿的身上，腦袋探出了窗口。

    凌沐雨完全沒有察覺自己的舉動和九色鹿有多么的親昵，這么幾天來，九色鹿每天都拎著她，動不動就拉著她，仿佛，她也習慣了這樣的靠近，尤其在知道九色鹿一門心思的是位自己好，即使自己欠他的八輩子都還不了，她愿意了。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悄悄的滋生。

    只是，凌沐雨完全沒有察覺。

    好多年了，好多年沒有看見雪花了。

    前世的翰越王朝，是一個四季如春的國家，他會有遍地的鮮花，會有滿眼的翠綠，凌沐雨卻從未在翰越王朝看到過雪花，從未看到過白茫茫的大地，從未看到過樹兒枝頭掛著的小冰珠。

    終于在十四歲那年的深冬，有一天，從外面匆匆跑來的凌楚風，對著在房間里發呆的她說道：“小雨，跟我走，快點，師傅出門了，我們快走。”

    “風，去哪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凌沐雨不再喊他風哥哥，她不想讓他只做她的哥哥。

    “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你會開心的。”凌楚風拉著她，帶著一個小包袱，就出發了。

    終于，在半個月后，她看見了，看見了她是四年來從未曾見過的美。純白色的美。

    北國的風霜，盡管如刀割般的撲面而來。

    但是，她是高興的，雀躍的，興奮的。

    “風，這里好美，好純潔，好白，太好了，太好了……喔……我喜歡這雪景，太美了，好白，好美，我好喜歡，我喜歡，風，謝謝你。”凌沐雨越跑越遠，她在雪中翻滾，在雪中跳躍。

    風，遠遠的跟著，十四年來，他就是這么跟著的，一直不遠也不近，一直雙眼不眨的看著不遠處的小身影，看著這個身影慢慢的從跌跌撞撞變成了如今的高挑豐滿。

    “風，謝謝你帶我來，可是……回去，師傅……”每一次錯誤，都是一次折磨，都是一次鞭打。

    伸手，摟過瘦弱的肩頭，凌楚風的臉上，是滿足的笑：“小雨，你的快樂才重要，師傅嘛，沒事的，我們回去的時候，順便從丁財主家將那對琉璃玉馬給他順回去，不就得了。”

    風說的輕松，笑的也很輕松。

    輕輕的靠在風的肩頭，坐在回翰越王朝的馬車上，凌沐雨滿足的睡著了。

    然而，頭頂上，那雙眼睛里，卻有了深邃的神色。

    師傅那日說出門三天，那眼神，為何如此的閃爍，為何會那么的看著自己，還看著小雨的房間。

    當凌楚風帶著凌沐雨來到師父面前，雙手呈上那琉璃玉馬的時候，準備接受處罰的時候，他們卻奇怪，這一日，師傅并未懲罰他們，反而還好好的夸贊了他們，還給他們準備了很多好吃的酒菜。

    也就是，從那一日起……

    淚水，順著臉頰滑下，手中，雪花早就化成水滴，順著手指滴落。

    “呼！”輕輕的一拽，凌沐雨便被拽進了車廂，車窗的玻璃也在瞬間被拉上。

    回過神來的凌沐雨趕緊低頭，抬手，假裝往手上哈氣，順手便拭掉了臉上的淚痕：“呵呵，外面真冷，雪花好漂亮。”

    凌沐雨微笑著看著大家。

    “后面有人。”九色鹿淡淡的說道。

    “嗯？”幾雙眼睛同時盯著九色鹿。趕著馬車的莫聶歪頭，側耳聽了一會兒，也回頭看了九色鹿一樣。

    “可是，云瑤，我們都沒有感覺到啊，莎莎是神狐，怎么也沒有感覺到呢？”凌沐雨好奇的問道。

    莎莎趕緊點頭。

    這些天，她也不敢多說話，這是九色鹿，神獸之首啊，一抬手之間，她便可能灰飛煙滅的啊，神獸之首的的強大氣場，他們這些小羅羅是沒法抗衡的了的。

    只是，這么多天，除了看見他經常把凌沐雨扔過來甩過去，就沒見過他有什么大的動作。于是，莎莎和小白也就默默的，不吭聲的看著這一切。

    “來了。”九色鹿說完，便飛了出去。

    “嗯？”

    “嘶！”莫聶一拉馬韁，那兩匹高大的馬兒便發出長長的嘶鳴聲。

    眾人一齊飛躍了下去，站成了一排，在九色鹿的身后。

    “多年未見，還好嗎？”九色鹿對著遠處喊道。

    “很好，你呢？”遠處，低沉磁性的嗓音傳來。

    凌沐雨心頭一震，眾人也隨之張大了嘴巴，只除了黑子以外，都僵硬的將自己的眼珠轉向凌沐雨。

    沒錯，凌沐雨沒有聽錯，大家也都沒有聽錯，這聲音來自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來自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待到瞬間，青綠色閃現在眼前，站定的時候，大家的驚訝依舊……

    站定之后的軒轅宇承，并不著急的跟九色鹿敘舊，而是冷眼掃向凌沐雨。

    “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凌沐雨渾身一抖，趕緊單膝跪在雪地上，抱拳行禮。

    “臣，參加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莫聶和莎莎，已經還懵懂沒有明白事情的黑子一齊跪了下來，行禮叩拜。

    “荒郊野外的，免了禮數。”軒轅宇承冷冷的一聲。

    那雙眼睛，還是在看著凌沐雨。

    站起身的凌沐雨抱拳，低頭，沖著軒轅宇承問道：“吾皇千里迢迢的追趕過來，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嗎？何不請飛鷹代勞，傳來信件，沐雨照辦就是了。”

    “有些事情，飛鷹辦不了，凌愛卿，你這一路，可好？”軒轅宇承冷冷的問道。

    “回吾皇，沐雨挺好的，多謝吾皇關愛。”凌沐雨還是低著腦袋不吭聲。

    “宇承，你不在翰越國的龍椅上呆著，千里迢迢的跑來做什么？”九色鹿看著軒轅宇承的眼神，看著凌沐雨低垂的腦袋，他好像明白了點兒什么，便問軒轅宇承道。

    冷冷的帶起眼眸，軒轅宇承的眼里，是淺淺的妒意：“你，為了她出山了？”

    “嗯，是為了她。”九色鹿嘴角一挑，易某不經意的譏誚便入了軒轅宇承的眼。

    “凌沐雨。”一聲怒吼。

    “臣在。”凌沐雨的后背，瞬間冰涼。

    “你等著你的欺君之罪，你等著你株連九族吧。”軒轅宇承霸道的說道。

    “難道，吾皇追過來就是要來告訴沐雨這個嗎？那么，沐雨現在可以跟吾皇說，您如果這么做了，翰越國，將會亡。”凌沐雨亦是，抬起頭，冷冷的看著軒轅宇承，說道。

    “朕的翰越會因為你而亡？凌沐雨，你太高看了自己。”軒轅宇承說完，便抬手來抓凌沐雨。

    “啪！”彩色一閃，軒轅宇承的手臂，便被狠狠的擋了出去。

    “云瑤，你……”軒轅宇承眼里的怒火在加劇，他把滿腔的怒火都轉移到了九色鹿的身上。

    “凌沐雨現在開始，是我沐云瑤的人，這一輩子，都得為我做牛做馬，她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的，包括財富，包括人。”九色鹿一把將凌沐雨拉到身后，對著軒轅宇承說道。

    “人？”軒轅宇承沉聲問道。同時，那雙陰鶩的眼睛，更是透著刺骨的寒意。

    凌沐雨就算不抬頭看他，也能夠感覺得到這寒意如利劍般的“嗖嗖”的往自己的身上飛來。

    “對，人，她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將是我沐云瑤的，其他任何人都別想。”九色鹿說完，便轉身要回馬車去。

    “哼！其他人，朕不是其、他、人。”軒轅宇承咬牙切齒，惡狠狠的看著凌沐雨，一個字一個字的將其他人說完。

    第十二章 死了算了

    “我不管，總之，凌沐雨已經屬于我了。”九色鹿拉著凌沐雨便走。

    “站住。”低吼一聲，軒轅宇承瞬間躍上半空。

    凌沐雨低垂著腦袋，一直低垂著，她覺得這個時候，自己該重生回去，大不了回那亂葬崗做那孤魂野鬼去，也比在這里強。

    此時此刻，要是誰知道她的心里有多么的無奈的話，估計也會贊同讓她回前世去的。

    而一旁的莫聶和莎莎亦是，滿腦門的黑線。

    莎莎想說：皇啊，凌沐雨在你的心中，竟然如此的重要，為了她，你千里迢迢追趕而來，只因為她成了九色鹿的私人物品。為了她，你竟然放下那孤傲的尊嚴，在這荒郊野外和九色鹿對峙，這么多年來，你何曾這樣過，你對待誰這樣過。愛情，真的是能夠迷亂了人的心智的。

    而莫聶，卻只是一直不吭聲，看著兩個高手的對決，他也插不上手。他的眼里，仿佛有某種期待，期待這樣的事情。

    凌沐雨轉頭，正好對上了莫聶的眼神。

    莫聶趕緊將頭轉開。慌亂中，他眼里的一閃而過的異樣光芒，被凌沐雨捕捉到了。

    “想交手，哼！你別忘了師尊給我捆仙索是干嘛用的。”九色鹿抬手，手中便出現了那條金黃色的捆仙索。

    “你這么多年不出山林，竟然會為了一個女子而出來，你是何居心？”半空中，青龍盤旋，聲音低沉的問道。

    “我答應你百年不出山，如今，已經早就過了百年，我出山，與你何干？”九色鹿將手中的捆仙索抖的“嗖嗖”直響。

    “為何還是要和我爭？為何？”半空中怒氣沖天。

    “我和你爭什么了？凌沐雨？她自愿的，她欠我的，她以后要給我為奴的，她的一切都是我的，她摧毀了我的水晶堡，她殺了我的獸兒，她欠我好幾千萬的金幣，還欠我七色魔晶，她欠我的太多了，我是她的債主，她屬于我怎么了？”九色鹿皺著眉頭，看向半空，很惱怒很惱怒。

    一提起他的水晶堡，他就心痛，無比的心痛。

    凌沐雨聽完九色鹿這么一說，馬上，臉便抽搐起來：感情這九色鹿一直跟著自己，就是為了保護自己，就是讓自己不至于意外“身亡”了，他回頭要不到債了。這什么思維啊，這九色鹿，哎！

    凌沐雨輕輕的搖頭，一聲嘆息。

    而此時，莫聶卻突然開朗起來，眼里，原本暗沉的都已經見不著底的，這會兒，卻突然有了亮光，抬起頭，仿佛一切都突然有開明了起來。

    莎莎卻無奈的搖頭，摸著肩膀上的小白，大眼瞪小眼，很無奈的都是一聲哀嘆。

    “債主？”突然，青綠色一閃。

    “行了，吾皇今日來，到底是什么事情，朝廷中缺少不了吾皇，還望吾皇三思。”凌沐雨不想再讓這兩個大男人糾葛在自己的問題上，畢竟家國大事要緊，至于自己是一個債務滿身到要被時刻保護的人呢，還是一個私人的所有物，這個問題，現在在凌沐雨的感覺中，是無關緊要的，總之是，她欠了九色鹿的，這輩子吧，就這樣了，還不清了。

    “朕，要去胡圖鎮。”軒轅宇承也停止了和九色鹿的爭執，沉聲說道。

    凌沐雨聞聽，便蹙了眉，抬眼，看著軒轅宇承：“吾皇，這是一個邊陲小鎮，您千里迢迢趕來，就是為了要去這個小鎮，臣下……”

    “思考在胡圖。”軒轅宇承終于說出了最為緊要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