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忽地笑了，笑容里滿是苦澀，眼眶有些紅，眼睛像是浸在水中的黑曜石，翻著波光，一下子就能看進葉嵐心里。

    “對不起。”葉嵐低下頭。

    沈墨苦笑著幫他把臉上的眼淚抹掉：“干嘛道歉，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我很高興你還能有這樣的想法，非常高興。這么久了我還是只能道歉，你還是總受傷，其實去西藏之前我一直在想，這趟帶著你是不是正確的選擇，只不過有時候老天給我選擇的余地就那么多，我知道我總這么推卸責任，抱著僥幸心理早晚要受報應，你看現在我的報應不是來了。”

    “寶貝對不起。”沈墨低下了頭，臉上的笑意退的干干凈凈，葉嵐從沒見過沈墨露出這樣的悲傷表情，就像從來沒見過他哭一樣，“我當時明明還有更好的選擇，我明明可以帶你走的，隨便去哪里，不會有人找到我們，不去管這些事情，而且我明白只要我說出來你肯定會同意，但是我我總覺得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我覺得那些事情比你重要，我太自負了。”

    沈墨的頭一點一點沉下去，臉埋進葉嵐的手心里，眼淚像絕了堤，葉嵐聽到他哽咽的聲音，心臟疼的要命。

    “我沒想過失去你會這么難受。”

    葉嵐抬頭看著窗外微光漸漸擴散，遠處的天邊顯出一線魚肚白。

    啊，天亮了

    “這不是你的錯。”葉嵐抬起他的臉，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

    沈墨攬過他的肩膀將他抱在懷里，清晨的第一縷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碎成一地金子。葉嵐左手還綁著石膏，只能用右手抱著他的背，感覺他身上傳來的熱度，還有他帶著木質香和煙草味混合的熟悉味道。

    這樣的男人如果能一直賴在他身邊應該不會有人想要放棄這個權利，葉嵐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奢侈的人。

    “我覺得如果我一直跟在你身邊，一直被你照顧著疼愛著，就會一直原地踏步，現在更是。如果那時候你沒射出那一箭，我可能早就死了，但是我不能死，我還沒找到殺我父母的仇人，我還沒弄清楚我為什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在環境里，我看到了我自己的記憶，爸爸的記憶和mama的記憶，他們并不是自愿接受鬼祭祀，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我生下來魂力就很強吸引了這些東西的注意。如果沒有，他們二老肯定能壽終正寢，不會忍受那樣的痛苦。”

    沈墨抱著他靜靜聽著，沒有插話，眉頭卻慢慢皺了起來。

    “你知道么，我媽竟然把我爸吃了，你說這得是多荒唐的世界才能有這樣的事。”葉嵐看著窗外的晨光擠出一抹慘笑，“你說要怎樣才能讓一個母親瘋狂到要想要帶著她的孩子一起去死。如果不找到那個殺死他們的人，我真不知道我要怎么繼續生活下去，我已經逃避了那么多年，不能再逃下去了。”

    葉嵐與沈墨拉開些距離，看看他的眼睛說道：“我得離開你，再這么下去你總有一天會被我害死的，就像我夢里夢到的那些，我不想我身邊的人也遇到這樣的事情，但是我太弱了，我不想一直靠著別人，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

    “我又不會跑。”沈墨勾了勾嘴角，手指摩挲著葉嵐的臉。

    葉嵐卻笑不出來：“但是你會死，我不想你哪天死在我面前，而我卻救不了你，或者根本就是我太弱了扯了你的后腿。做獵鬼人本來就很危險，你一直帶著我，戰斗的時候還要分心照顧我，等到時候事到臨頭再去后悔可能就來不及了，所以趁現在我自己能想的明白，我們還是分開吧，直到我能成為你的伙伴而不是累贅的時候。”

    沈墨看著他，良久才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我的寶貝好像長大了，不過我真希望你能一直依賴我。”

    葉嵐再次擁抱他，把臉埋進他的脛窩里，慢慢磨蹭：“看見你哭我其實有點得意。”

    沈墨收緊手臂，但又不敢太用力，怕葉嵐骨頭還沒長好再被自己勒斷了：“你就該得意，我都被你圈的死死的了，分手都不讓我找下家，你怎么這么聰明了？”

    葉嵐搖搖頭，聽著沈墨說話時帶著的鼻音忽然就不那么難過了，很想就這么一直抱著他，一直霸占著他，最好是能藏起來隨身攜帶，想他了就拿出來抱抱親親。這樣就不會有小姑娘隨便看他，微博上那些認老公的也沒機會了，他就是他一個人的，為他哭為他笑。但這樣就不是沈墨了，葉嵐心里沈墨就該是個發著光的寶石，走到哪里都很耀眼，身材又好像個移動荷爾蒙發散器。戰斗的時候又強勢又強悍，以人類的rou身對抗那些鬼物也能挺拔猶如太陽神，這就是沈墨最初吸引都到葉嵐的地方，生活上又是個普通的有些俗氣的人，喜歡一些奢侈品牌，喜歡招搖，有時也會比較邋遢，太累了就不去洗澡，會一邊刷牙一邊尿尿，不喜歡浪費糧食，葉嵐點多了的餐吃了一般他也會不分場合拿去一起吃掉，這種時候他就是個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男人。這樣的男人讓葉嵐想要一直霸著他。

    “在想什么？”沈墨問他。

    “在想你。”葉嵐說，“你是不是要走了，天亮了。”

    沈墨眼神黯淡下來，長嘆了一口氣，看向窗外已經大亮的天空：“我不想走。”

    葉嵐沉默了，他想勸他走，但是他不愿意這么做。

    “前幾天，蕭霄來找我，他想讓我去他們那個部門，不用過公務員考試，內部就能給編制，他們那個科室上個月有個科員被調走了，編制上少了個人，他說有辦法把我弄進去。而且我現在還被元老會通緝，如果能進政府機關，他們也不好對我下手，尤其是這種部門。”葉嵐說著，去摸床頭柜抽屜里放著的那封介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