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喻沛一愣。 小箏汀在花圃周圍找了很久,被冷風吹得打噴嚏,失落轉身之余,見到了某只總算成功具現化,正探頭探腦的精神體。 “貓咪!”他欣喜非常,又小心翼翼地靠過去。 “不是貓咪,是雪豹。”喻沛糾正道,可惜一人一精神體都不聽他的。 小箏汀蹲下來,沖精神體露出柔軟的掌心:“大貓貓?咪嗚?” 偽裝成幼年體的雪豹居然在翻肚皮,學著家貓用尾巴去勾對方手腕:“嗷嗚。” 【……】喻沛在旁五味雜陳,【他能看見。】 【部分向導哪怕在未覺醒之前,也能對精神體有所察覺。】彥歌有些唏噓,【這種敏感度……看樣子,他原本該是一位非凡的向導。】 非凡的向導還沒有覺醒,更沒有心理醫生。 只有一頭神出鬼沒的雪豹,安撫物一般的大貓貓,無人知曉的哨兵精神體,陪他度過這漫長的溺水期。 期間,其父母控制欲愈發強烈,而年長又偶爾心軟的阮聞磬,依舊勉強能算作是他短暫的避風港。 2618年年初,小箏汀因身邊過于繁雜的極端精神力侵蝕,而提前覺醒。 沒有相關常識的新晉向導連鷯鶯掉了都不知道,最后還是被雪豹叼起來,塞進被窩里的。 6月里某一天,他的向導身份意外暴露,開始在休曼黎城分所接受藥物治療。 但針劑始終沒有效果,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父母從后看他的眼神愈發厭惡,漸至放棄。 2619年5月18日,黎城城慶,提前知曉反特殊人類組織行動的阮家父母一反常態,溫聲叮囑道:“去看吧,今天可以晚些回家。” 小箏汀無知無覺,喝完牛奶,率先聽話地坐上家用懸浮車等著。 阮聞磬察覺到什么,落后一段距離,輕聲問:“為什么?” 婦人摸著他的發,同樣輕輕地說:“因為我們家不需要一個異端,聞磬,這是恥辱,是罪孽。你不恨嗎?” 喻沛聯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某件事,攥拳間指節作響,氣得牙齒都在抖。 當年,各個反特殊人類組織里不乏各種自創的針對性武器。 好比這次,城中心提前藏下了設施,可以大范圍壓制哨兵和向導的能力, 而牛奶里加了藥物,在第一波無差別傷害后,小箏汀昏昏欲睡。 喻沛自被迫進入這里開始,就像被意識籠整個網住一般,周身銳痛不堪。 雪豹四肢不住抽動著,幾乎快要驚厥消散。 哨兵頂著刀剮般的痛楚往前走,沖混亂人群里的小向導,聲嘶力竭地吼道:“阮箏汀!醒過來啊!阮箏汀!!” 耳畔充斥著槍聲,叫嚷和咒罵,眼前盡是破碎橫流的人類內臟與肢體。 頭顱為樽,殘軀效鼎,惶惶盛陽下,各路魍魎正掏著熱燙鮮血,歡聲作飲。 “跑……”無人知曉的虛空里,喻沛勉力前伸的右手,幾乎與阮聞磬反悔下的推搡重合,逆著時間與空間,劈出條窄小的前路來,“跑啊!阮箏汀!” 雪豹咬住追擊者的雙腿,哨兵殘破的箭簇群自遠空呼嘯而至,替向導擋開了身側身后、接連不斷的子彈與刀刃。 就在哨兵的神經幾乎被扯碎之際,距離過遠下,經那點微妙的牽引力,他直接砸到了向導奔逃的前路上。 雪豹將一落地,便扭身又迎了上去。 而喻沛猝不及防,在撐地抬眼的一瞬間,隔著混亂的時間線,與尚在人世的父母,單方面驟然得逢。 “……”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年歲的確是一把無影無蹤的刀,他甚至快忘了那兩人言笑晏晏,一齊蹲身同他溫柔說話的樣子。 而現在他們不過是站在那里,不過是看待幼崽時相似的眼神,就能讓他丟盔棄甲,變回無緣無故滿腔委屈的稚童。 喻沛沉默地跟在三人身邊,近乎貪婪又難過地看著。 看喻尤二人利落默契地解決異端,熟練溫和地哄幼崽開心,再兜兜轉轉,給人處理完傷口后,把情緒穩定下來的小向導安穩送到家,交給驚慌失措前來應門的保姆。 方才如夢初醒。 “再見啦。”尤見苒扶著膝蓋彎下腰,同小箏汀招手告別,“崽崽。” 她起身時看見喻誦春正沖著某個方向出神,遂抬手把對方微微皺著的眉心揉開,問:“怎么了?” 后者不知道自己恍惚感應到精神力波動屬于誰,只是有些奇怪地按了按胸口。 他斂下異樣情緒,攬著伴侶肩膀轉了個身,稍稍低頭,對她輕聲道:“沒有,就是突然……很想我們家小雪豹了,我們提前回去吧。” 尤見苒不由笑他:“你怎么這么肯定是雪豹系哨兵啊,精神體又不會百分百遺傳。” “直覺。”喻誦春煞有介事地貧,“再說,他可是一出生就被向導精神體送羽毛的,這叫傳說中的娃娃親。” 尤見苒笑嗔,邊忍不住去掐他一本正經的臉:“哪來的娃娃親!你說另一個在哪兒呢!” 兩人說說笑笑走遠了。 喻沛下意識跟了幾步,被擋在時間線外,無法再前進半分。 他望著漸行漸遠的父母,啞聲喃喃著:“不,你們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這里……別走……回來……” 無人聽見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