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惶惶不安了兩周有余,終于在10月12日這天晌午,窺見了一鱗半爪。 * 阮箏汀掃了一眼面前人的銘牌——埃文,男性哨兵——語氣遲疑:“嵇療今早接到緊急任務外出了,我只是個觀測員,你們可以找找其他療愈師。” 他邊說邊邁步繞過哨兵,與之擦肩的瞬間,四周精神力濃度驟然攀高,走廊扭曲的光線中,有獸類自空間波動處一躍而下,悍然落至他面前。 阮箏汀心下一駭,下意識屏息后撤,猝不及防撞上了哨兵的胸膛,作戰服觸感冰涼,浸著股血味。 埃文扶著他手肘,在向導驚顫的呼吸聲中,如無其事,推過去一份電子病歷。 患者姓名那欄上寫著“喻沛”兩個字。 阮箏汀眼皮一跳,反應頗大地甩開了那人的手。 一人一精神體封死了前后路,他只能側身后退,直至緊繃的肩背撞上廊墻。 “這是我們副隊,”埃文一板一眼說著,“患有精神接駁功能障礙……” 阮箏汀竭力平復著呼吸,莫名之余,不得不出言打斷哨兵的病史概述,再次強調自己根本無法擔任這項工作。 “我只是個觀測員,雖然一般情況下,觀測員是療愈師的必經之路,但是——”他抬頭,看見有血珠從哨兵鬢角淌下來,一時啞然。 “但是什么?”埃文抬手,順著眼眉往外抹了一把。 阮箏汀深吸過一口氣,語氣緩下來,企圖同關心則亂的年輕哨兵講道理:“但我是次級。您知道什么是次級嗎?就是那種……可以在不進修任何專業課的情況下,從特殊人類學院順利畢業的精神力殘廢。” 埃文側耳耐心聽著。 他的精神體自顧自踱步,不知道被什么吸引,眨眼功夫,微翹著尾巴跑沒了影。 阮箏汀見狀拂開病歷,疾步往大門方向走去。 走廊光線柔和,溫度適中,他后背淌著冷汗,同緊隨其后的哨兵繼續解釋著:“不論是專業能力還是精神力等級,我都是最劣選項。您明白了嗎?” 埃文點點頭。 不待阮箏汀松口氣,對方旋即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邏輯說:“可是,現在基地里只剩您一位外來向導了,不用做里層干預,簡單的表層疏導就可以。” 阮箏汀剛壓下去的火又竄上來,深覺此人油鹽不進。 他們沉默著并排經過一大段走廊,感應燈亮起又熄滅。 拐過轉角的當口,阮箏汀嘆著氣問:“為什么非得要外來向導?” 埃文正欲開口,有聲音迎面而來,溫和回答道:“因為精神接駁功能障礙患者,對相同精神力會產生療愈惰性。” 前方走廊有不少人,或坐或站,望向阮箏汀的眼神里帶著令他頭皮發麻的期盼。 他不得不停下步子,看向出聲者。 云豹挨著那人小腿,正伏在地上假寐,尾巴在吸音毯上來回掃著。 “回來。”埃文沖精神體輕呵。 云豹不理,他心念一動,附近空間泛起水紋,無視云豹不滿地低吼,把它收回了領域。 那人噙著笑對上阮箏汀的視線,眸光疲憊卻溫柔,年歲看上去比埃文小許多:“您好,我是隨隊療輔,時綏。抱歉,我們隊長可能不太了解情況,讓您為難了。” 阮箏汀以為這是個講道理的,長出一口氣,面上總算揚起幾分真切的笑來:“沒關系,能理解,你們別著急,我馬上就去找別的療愈師。” 時綏不為所動,只看著他溫聲道:“療愈惰性的意思是,患者對為他疏導的精神力產生抵抗性。俗稱,神經性耐藥。” 阮箏汀的笑容僵住了,太陽xue開始突突地跳。 “換句話來說,現在基地駐軍里,已經沒有向導可以安撫他了。”時綏大抵是肺部受過傷,說話氣音很重,斷句費力,間或一聲咳。 阮箏汀心里煩躁,又不好對著一群傷患甩臉色,言語蒼白地掙扎道:“我只是個次級……” “哨兵向導的能力都是天生的,學院所教,不過是錦上添花,”時綏斂了笑容,鄭重地向他鞠躬,態度懇切,“我們副隊,真的只能拜托您了。” 阮箏汀趕忙伸手去攔:“你別……” 埃文站過去,有樣學樣,跟著一鞠躬:“拜托您了。” 他倆身后,那些隊員紛紛效仿,聲音此起彼伏,幻化成某種山谷回音,帶著蠱惑人心的特質。 等阮箏汀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身處某間療愈室內。 他深呼吸一口氣,不免覺得這一隊隊風不正。 從隊長到兵士,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蠻不講理,又愛自說自話,還喜歡趕鴨子上架。 他用盡平生涵養,好懸才沒有罵出聲來。 第4章 遇水見藍 阮箏汀身前兩米的位置有一面液態墻,速度適中地泛著水紋。 顏色十分漂亮,讓人聯想到澄凈碧浪下的白沙灘,就是看久了容易頭暈。 所幸向導無暇欣賞,他神色猶豫,帶著點憂怯。 * 一旁觀測室內。 埃文透過單向玻璃看著向導久立未動的背影,神情費解,絲毫沒有注意到,有血順著他破損的靴幫洇出來,在地面聚成了小小的一汪。 * “次級向導阮箏汀,編號l36307022827,申請領域調試。” 液態墻正中央,粼粼水波里支出棵水荷,透明花瓣次第綻開,露出蕊心一塊巴掌大的全息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