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何毒?” 永安公主朝嬤嬤使個眼色,嬤嬤低聲地把骨rou分離的毒性一說。胥良川聽著,眼里的風暴更加濃烈。他的手攥成拳,關節泛白。 “嬤嬤方才所言,只消一兩滴,就能令人全身潰爛而死,對嗎?” “回胥大人的話,沒錯。” 他看著永安公主,眼里的暴怒一覽無余,帶著壓抑的隱忍,“公主可否把此物給我?” 永安公主示意嬤嬤,嬤嬤用筷子把金元寶夾出來,放進原來的荷包中,遞給他。 他接過,道聲多謝,轉身離開。 梁駙馬和永安公主對視一個眼神,仿佛看到暴風雨欲來時的隱憂。她命在場的嬤嬤和宮女,今日的事情半個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胥良川離開公主府,秋日的涼風吹得他寬大的袖管鼓起來,長袍翻飛。他的心里冰冷一片,如寒風肆虐。胸中的怒火像聳入云霄的高峰,直達天際。 前世今生,他都沒有如此恐懼過,如此地害怕事情成真。假使有個萬一,永蓮公主的陰計得逞,那么他該怎么辦,雉娘該怎么辦? 他從未這般恨過一個人,恨其欲死! 許靂跟在他的身后,黑暗中他散發出nongnong的殺意,殺意太強,連許靂都驚得心驚rou跳。 臨到府門口,他把東西交給許靂。自己則理理衣袍,若無其事是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院子的偏房內,睡得香甜的大哥兒躺在搖籃中。他走進去,乳母起身行禮,他擺擺手,專注地看著搖籃中的小人兒。 小人兒的嘴巴在一動一動的,眼睛閉著,臉蛋還有些紅,皮膚也有些皺。 他就站在旁邊看著,不敢用手去碰。 這是他的兒子,他兩輩子唯一的血脈。他不允許有任何人傷害到他的兒子! 熟睡中的小人兒一無所覺,他盯得久,眼睛都有些酸。 正房內,雉娘在等著他,今日永蓮公主的舉動,讓她覺得不安。她想知道究竟發生何事,永蓮公主的東西有沒有問題? 她望著門簾處,門簾輕晃,他修長的手輕輕掀開,快速地合上,不讓一絲涼風進來。 “夫君,我有話要和你說。” “是什么事情?”他神色如常地道,坐在塌邊上。 雉娘舔舔唇,“今日大哥兒洗三,永蓮公主不請自來。我覺得有些不對勁,讓海mama留個心。在添盆時,永蓮公主原也是準備好添盆禮的,被永安公主截住,聽說她當時臉色不對。我一直想著,莫不是她的添盆禮有什么不妥?” 他看著她,她的臉上帶著一絲不安,白嫩的膚色瑩潤滑膩。霧蒙蒙的眼眸透著堅毅。他知道她沒有尋常女子的脆弱,可她現在是他的妻子,他不想她有任何的擔心。 “確實有些不妥,過幾日我再告訴你。” 雉娘緊盯著他的眼,他的眼睛告訴她,此事非同小可。 “好。” 他扶著她重新躺下,自己則睡在旁邊的小塌上。她的屋子里一直沒有人值夜,生產后,夜里侍候的人都是她。 乳母是早早就備下的,雉娘生產前和他商議過,大哥兒出生后,若是她能哺育,她會盡量自己喂。 于是大哥兒都是吃她的,要是不夠,再交給乳母。小人兒一夜要起來喂幾回,他也跟著起身。 昏黃的燭火在室內照著,兩人久未入眠。雉娘腦子里胡思亂想著,越想越覺得難以入睡,她睜著眼,看著帳頂的輕紗。 “夫君,你睡著了嗎?” “沒有,你還在月子里,莫要亂想,萬事都有我,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我知道,要是最后查出,永蓮公主確實有不軌之心,你要怎么做?” 小塌那邊傳來暗沉的聲音,“人刺我尖刃,我報以利箭,無論她是誰,我必誅殺!” 有他這句話,雉娘覺得心才踏實起來。許是已為人母,一想到她歷盡千辛生下來的小人兒會受到傷害,她就恨不得想殺人。 之前她就一直在想,如果永蓮公主存了害她兒子的心思。她必然會以其人之道,還施其身。 就算對方是天家公主,只要觸了她的逆鱗,她必殺之。 而兒子,就是她的死xue。她閉上眼,緩緩地睡去。她的呼吸慢慢地變得均勻綿長,小塌上的男子輕輕地起身,悄悄地開門出去。 院子里陰暗的角落,許靂看到他的身影,快速現身跟上。 永蓮公主從胥府回去后,一路上都陰著臉。她沒有想到永安會壞她的事情,她和永安是皇姐妹,難道還比不過趙雉娘那個表妹? 在她的心里,是不怕永安揭穿她的。一來永安和她是姐妹,揭穿她沒有半點好處。二來就算是永安告訴別人那金元寶有問題,她也不會認。東西被永安拿走,她可以說是永安自己做的手腳,永安不會那么蠢,連這點都想不到。 她下轎后徑直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文齊賢等在路邊的小亭,見她走來,手捧著書,誦讀起來。 永蓮公主露出不屑的眼神,沒有看他一眼。 他的眼角的余光看著永蓮公主腳步未停,看也未看他一眼,就進了院子。他不由得滿心的挫敗,把書放下,手背在身后,無奈地離開。 永蓮公主一直沒有召他侍寢,他心里著急,總覺得不著不落的。 那戲文中唱得真真的,他不敢想,一想就覺得戲文中可憐的駙馬爺就是自己,而永蓮公主就是心里有人的惡毒公主。 這般想著,心里越發的不好,索性去找交好的朋友喝酒。他現在是駙馬爺,旁人還是要賣三薄面的。 他今日煩悶,不想回府,那朋友是個知趣的,一直勸酒。兩人喝到亥時,來了一位相熟的汪公子。 三人又開始推杯勸飲,近午時,掌柜都熬不住,礙于文齊賢的駙馬身份,不敢上前相勸。 汪公子有眼色地扶起文齊賢,要送他回家。先來的那位朋友自行歸家。 文齊賢喝得有點多,汪公子小心地扶著他,“駙馬爺,您和公主新婚燕爾,哪能喝得如此大醉回府,說不定會引得公主不喜。” “她有什么好不喜的?她才不管我呢。” “話不能這樣說,她是公主,是主子,咱們可不能使小性子。正好我的家就在附近,不如您去我家里喝碗醒酒湯再走。” 文齊賢并未醉得不醒人事,聞言覺得有理。要是他這個樣子回去,被人告訴公主,更惹得公主不快。 汪公子把他扶到自己的家里,讓自己的媳婦煮了醒酒湯,文齊賢喝過,酒醒了不少。 “駙馬爺,您這是心里有事啊?” 文齊賢哼一聲,傻子都能看出他的不如意。娶了個公主媳婦,就跟供尊大佛似的,什么都得按照宮里規矩來。 四叔死了,他連個說話拿主意的人都沒有。就憑他一個人,如何振興文家?他滿肚子的憋屈,又不敢說出去。 汪公子看出門道,低聲道,“駙馬爺,我說一句話,您看是不是這個理?天下的女子,無論尊貴也好,卑賤也罷,但凡是心向著誰,那就會死心塌地跟著誰。” 文齊賢又冷哼一聲,這個道理他明白,可是公主的心不在他身上,如何會死心塌地? “駙馬爺,女人最易感動,越是在她有難的時候,您不離不棄,她就越掏心掏肺,矢志不渝。” 他說得破為神秘,似有心得。文齊賢心一動,問道,“你有高招?” “高招談不上,公主金枝玉葉,從小錦衣玉食,哪會有什么難處?”他說完,皺起眉。 文齊賢也在沉思,想著公主會碰到什么難處。尊貴的身份,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她哪里會有難處? 汪公子忽然一拍掌,好像想到什么。轉而搖頭,嘆口氣,很是為難的樣子。 文齊賢推他一把,“說吧,有什么好點子?” 他遲疑道,“點子是有一個,就怕我出來,駙馬爺您怪罪我。” “你說,我不怪罪。”文齊賢說著,喉嚨里打了一個酒嗝,覺得酒醒大半,腦子清明起來。 “女人最在意容貌,若是她容顏有損,您還一如既往地對她,她定然會感動不已。” 文齊賢瞇起眼,似乎覺得可行,但公主要是毀容,他看著也難受啊!汪公子像是知道他心里所想,忙道,“當然是暫時毀容,她不知道,只有您知道的那種。” “此話何解?” 汪公子想了想,下決心般地道,“不瞞駙馬爺,我知道有種藥水,滴在人的皮膚上就會如起瘡般,但只要過上一個月,就會恢復得完好如初。” “還有這種藥?”文齊賢半信半疑,覺得有些不妥。 “確實有這種藥,我剛好就有,不瞞駙爺,我最近看上一位女子,本想用在她身上的。若是駙馬爺需要,我可以獻出來。” 文齊賢心里感到有點不動勁,誰知道是什么藥,對方可是公主,他哪里敢亂用? 汪公子察言觀色,不以為意地道,“駙馬爺,不過是灑在皮膚上的藥水,又不是從口中入的藥,還能有什么大問題?皮膚起幾個疹子,一個月后自行痊愈,半點疤都看不到。” 文齊賢被他說動,想著不就是長些瘡,公主最多是受些苦。他到時候趁機體貼安慰,說不定公主會為他的真情感動。 “你那藥水在哪?拿出來看看。” 汪公子起身,小心地從一個匣子里拿出瓷瓶,“駙馬爺,這藥水見效快,您千萬不要自己碰到,要是自己也起了疹子,怕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文齊賢伸手接過,起身告辭。汪公子要送他,被他拒絕。 他一路都在思索著如何把藥水灑在公主的身上,自己不能近公主的身,公主也不召見他,倒是有些為難。 想了想,找到自己的meimei文思晴,文思晴一聽,覺得可行。公主嫂子不和哥哥圓房,她心里也不踏實。不過是長些疹子,有什么不能做的? 她接過文齊賢的瓶子,文齊賢也告誡她自己不要碰到藥水,萬一起疹子,會讓公主起疑。她心里有數,她最近沒少討好公主,對于公主的日常習慣多少知道一些。 公主每日酉時都要沐浴,天天如此。 翌日,她自告奮勇和宮女們一起備水,趁機把瓶中的水倒進沐桶中。隔了一天,公主渾身起了紅疹,宮里的御醫在府里進進出出,她心里竊喜不已。 文齊賢一聽事情大成,開始頻頻在公主的門口徘徊。 永蓮公主根本就沒搭理她,她身上的疹子兩天后開始灌膿水,散發著腥氣。每日里洗三遍都洗不掉味道。 她脾氣越來越不好,坐在鏡子前,大發脾氣。她惡狠狠地盯著鏡子中的自己,一把拉開覆在臉上的薄紗,這滿臉的疙瘩,哪里能見人?御醫說是毒瘡,敷了藥,也不見消退下去,反而越發厲害。 “庸醫,本宮要告訴父皇,革他們的職,抄他們的家。” “這該死的膿瘡,怎么會長在本宮的身上?” 她身后的嬤嬤不知想到什么,癱軟在地。她怒斥,“本宮生病,你暈什么?” 嬤嬤抖不成聲,“公…主…骨rou…分…離…” “叭” 永蓮公主手中的珠花落在地上,她呆若木雞般,臉上的血色盡褪,襯得紅紅的毒瘡更加猙獰恐怖。 她看著鏡子,鏡子中的女子眼睛瞪得很大,帶著不敢置信的恐懼。 ☆、第122章 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