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聶昕之補充道:“持陰令金牌,可隨意進太醫署的藏書樓。” 郁容黑線。 兄長說話能不大喘氣嗎?一句一句的,跟擠牙膏似的。 聶昕之遂又“擠”出一截“牙膏”:“太醫署藏書,囊括天下醫書,可堪容兒一去?!?/br> 郁容聽罷,笑了:“所以,這金令就是圖書卡咯?廿九是編號吧?” 跟他相處久了的男人,對其說法理解無礙,微微頷首。 郁容松了口氣:“那倒不錯。” 敘著話,二人漫步往回走。 郁容把玩著牙牌,遲疑了一下下,到底是禁不住好奇難捱:“兄長,適才……” 他故意沒說完。 聶昕之心領神會,便接過了話頭:“碗兒故意害盤子落水?!?/br> 郁容默然。他就隨意一腦補,還真給蒙對了? 回憶著小公主怯怯乖巧的性格,他無法理解:“為什么?” 聶昕之淡聲道:“無外利之所趨?!?/br> 郁容茫然。 聶昕之丟下一個炸彈:“碗兒是男孩?!?/br> 郁容微微張大眼,愈發啞然無語。他居然沒看出來? 便是遲疑,問:“那怎么成了小公主?” 碗兒的情況明顯不同于他那個女裝大佬的表哥,他的二表哥只是本身惡趣味外加喜歡女裝才故意裝女人,碗兒則不同,全旻國都知曉,宮里只有三個皇子,還有兩個公主。 聶昕之回:“無知之人行蒙昧之事,愚蠢罷了?!?/br> 郁容聞言汗了。兄長真是…… 聶昕之沒吊他胃口,接著道:“宋昭容虛報碗兒的性別?!?/br> 郁容面色狐疑:“真的假的?” 聶昕之點頭肯定,遂是以最精簡的語言,講了一段深宮秘聞。 碗兒的親娘宋昭容是多年前,圣人白龍魚服時救下的一名落魄豪紳之女,見其可憐就帶回了宮,因其美色封了侍御。 后由于其有一個好嗓子,唱的山野小曲頗受圣人歡喜,慢慢就走上了進位之路。 ……在這方面,圣人挺隨意的,反正他從沒出現過沉迷什么美色不可自拔的情況,大臣們哪里管得著他寵幸哪個女人。 扯遠了。 為什么六歲大的碗兒,費心機想害對他友善不設防的大哥盤子,因為……他跟他娘一樣,用郁容的說法,就是被害妄想癥。 早說,官家身體不好,子嗣一直困難,早早生下了盤子,已是意外之喜。 后來又有兩個孩子出生,沒幾天就夭折。 官家見不得兒女受苦,就突發奇想,不要孩子了。 加上御醫也說了,讓他盡量別近女色,以養精蓄銳,所以就一直沒再生孩子。 后宮的女人們都吃避孕之物。 不管妃嬪們怎么想的,反正對官家的意思至少是能理解的,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那就是宋昭容,她覺得是有人在害自己。 郁容覺得,用對方的思維,大概能腦補十幾部的宮斗劇了。 其后,盤子患得了哮病。 現實說著不好聽,但是為了保障江山有人繼承,官家不得不忍痛繼續生孩子。 這才有了,跟盤子相差好幾歲的盞兒他們。 四個皇子和一個皇女,除了盤子,都挺健康的,官家終于安心了。 不承想,宋昭容覺得生了兒子的自己,會被皇后等人害死,費盡心機,謊報了皇子的性別。 居然成功瞞過了,雖然瞞得不久,但天下人已經知曉了宮里添了個小公主。 主要是喜當爹的官家太嘚瑟了……咳。 知曉宋昭容的作為,官家再好的脾氣也是惱怒,后問了御醫,確定宋昭容神智有恙,有些無奈,有些同情,也就沒處置了,對其冷落,但也沒苛待。 碗兒原是要抱走的,沒想到宋昭容為此自殺,還好發現及時,才被救回來了。 官家不忍女兒沒了親娘,但是又不想宋昭容撫養碗兒,就想了個法子,表示全部親手教養,無論皇子和公主……當然,事實上他沒那個精力,大多數還是宮人和孩子的親娘在照顧。 總之,官家對幾個孩子盡可能好了,但是不知怎的,碗兒竟跟他娘一樣,覺得兄弟姐妹都想害自己。 所以偷偷耍過幾回小手段,因為沒出現嚴重后果,官家批評之后到底沒過于責罰。 之后便有了今天之事。 郁容聽罷,簡直三觀炸裂。 五六歲的小孩,又是勾心斗角,又是栽贓陷害的…… 話說回來,兄長真厲害,居然將事情弄得這么清楚。 “盤子對碗兒沒防備?”郁容疑惑問。 聶昕之淺聲解答:“盤子心性過于慈軟天真,官家保護過了度?!?/br> “那官家怎么還讓碗兒……” 聶昕之道:“他道只是孩子,養不教、父之過,人性本善,總能扭正回來?!?/br> 卻不想,一個失策,害得盤子差點送了命。 郁容不知道說什么好。 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搞得兄長的生日都沒心情過了。 第161章 想著碗兒被強行送走時, 哭得凄慘的無辜姿態,再想到盤子經這一遭受的罪, 身體兼之心理上的打擊…… 心有戚戚。 郁容不由得輕嘆著氣, 莫名有些難受。 聶昕之牌貼心小棉襖適時發話了:“容兒何必憂思?!?/br> 郁容斜了他一眼:“若非盤子與碗兒是兄長的阿弟阿妹……” 突地意識到碗兒是男娃,話說一半卡著了。 聶昕之顯然知曉他的心情,語氣平靜:“自有官家能者多勞?!?/br> 郁容想起官家適才發怒——應該可以這樣說罷——的樣子, 腳步忽而變得沉重遲緩。 自己不過是與盤子他們剛打過照面,若不是有著聶昕之的聯系,根本就是陌生人,看到兄弟倆鬧成這樣子,都覺心塞得不要。 官家作為兩個孩子的親生父親, 本人又那么重視孩子,也在竭盡所能做好父親, 面對這般現實, 心情該是如何的難堪。 沒事想太多、有事瞎cao心的某大夫,不自覺地生出些許憂慮。 不管怎么說,官家身為天子,就算是因著兄長的緣故, 愛屋及烏吧,事實上對他著實不錯。 思緒百轉千回。 亂擔心了一把的郁容, 隨同聶昕之, 一起進了盤子暫歇的房間,就見—— 他想象中明媚憂傷的官家,捧著碟子, 一手拿箸,吃著他忘在廚房的雞蛋糕,臉上沾了點點碎屑,啃得不亦樂乎。 眼睫上的淚珠還沒干的盞兒更是悶頭大吃,一副饞極了的姿態活像餓死鬼投胎。 最年幼的聶昀嘴巴太小,吃相格外秀氣,不過看他邊吃,邊盯著大口大口啃著的盞兒,時不時瞅一眼桌上大盤子里的幾塊糕,一臉緊張警惕的表情,小嘴巴蠕動的速度眼見是越來越快……堪稱“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現實典范。 唯一沒動嘴的盤子,微微笑著,看著大家猛吃的樣子,儼然有一種溫潤君子的風范。 郁容:“……” 搞啥幺蛾子,前一刻風雨欲來,這一時又是旭日當空照的。 以及他的蛋糕…… 早先惦記著人多,還想著回了趙家的小表弟們,特意吩咐大廚做了很多,看這樣子感覺是不要被吃盡了? 官家正偏頭對盤子說道:“二毛你就別盯著看了,看了也沒的吃,別忘了周防御說的,盡量少吃糕點?!?/br> 盤子溫吞回道:“兒省得?!?/br> 官家露出滿意的表情,轉而說著狼吞虎咽的盞兒:“盞兒你慢些吃,可別噎著了?!币荒槾葠鄣模粗褪呛酶赣H的模樣,又囑咐著聶昀,“小碟你還小,這糕甜得齁,吃多了不好?!?/br> 說罷,隨手夾起一塊最大的糕,擱到自個兒的碟子里,特別的理所當然。 見狀,郁容的心情是幾許的微妙。 怎么覺著,官家特別像騙小孩吃喝的大尾巴狼。 大不敬的想法甫一生出,就聽官家揚聲招呼:“回來了啊?”他解釋著,“哎,久未等到用膳,盞兒和小碟快餓哭了,我就拿了一點糕墊肚子。” 聶昕之面無表情:“不問自取是為賊。” “咳咳。”郁容清了清嗓子,笑得恰到好處,“陛下客氣,這些糕原就是做給大家吃的?!?/br> 官家無視著自家侄子的話,先說了句:“早不是說了?匙兒遂勺子喚我小爹即可。” 等年輕大夫承受不住他期待的目光,含含糊糊喚了聲“小爹”,他露出了欣慰之色,語帶著贊嘆,又道,“聽聞這糕是匙兒做的?吃著與尋常糕點不一般,真乃奇思妙想?!?/br> 郁容忙解釋:“是海外的吃法,我不過是簡單說了一嘴,全是張御廚的功勞。” 官家聞言感慨:“夷人倒也有些奇巧之心。” 郁容沒接話,這個世界海外如何他其實一無所知,少說少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