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不知怎的,話題又扯到他和曲懷瑾身上。 有人問他:“既然和曲醫生都到難分難舍的地步了,還不考慮領證去嗎?你倆年紀也不小了,要孩子得趁早,等兩年小曲也升到副主任級別,不是更沒時間?” 他才看完一個長段落,眼睛酸澀,合了電腦,正好緩緩神:“等等看吧,她還沒準備好。” 張薇搭腔:“她有什么好準備?不就等著你們男的主動,女人嘛,面上總得端著,總不能連結婚這事兒都讓人家提。” 伸長胳膊拿了罐啤酒,輕呷一口,他說:“我們情況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兩個人過日子,覺著合適了,見見雙方家長,訂個時間,領證,辦酒席,要不了兩個星期的時間。” “我們領的證,不大一樣。” 張薇嗤笑一聲,滿不在意:“還能領離婚證不成?” “算復婚。” 先前還鬧哄哄的一群人,頃刻沒了聲兒,神色各異。 沐念陽再微揚著頭喝了一口酒,輕描淡寫道:“其實也沒錯,就是換下照片和結婚日期,心里感覺不大一樣罷了。” 易輝屬知情人,并不訝異,兀自低頭啃玉米。 另外幾人卻不盡然,先是一動不動反應了一陣,而后漸漸轉為驚訝甚至驚奇,再反復瞧了事不關己一般的男人幾眼,嘴巴張合幾次,許久才擠出個完整的句子。 “我去,我去……那個讓老曲茶飯不思、念念不忘又恨得咬牙切齒的前夫,敢情是你啊?” 沐念陽淡然點頭。 易輝補充:“你說這人狡不狡詐?讓他帶個學生吧,還能把人拐回家當老婆了,先前不知道好好待人家,離了又巴巴趕著趟往上貼,怪不得人家女的猶豫不決,誰碰著個這樣的,都得小心謹慎些。” 沐念陽但笑不語。 張薇覺著不得勁兒:“可以啊老曲,我以為我倆夠熟的,這么大的事都沒告訴我。” 頓頓,又怪那廂說著風涼話的易輝,“你也是,知道也不知會一聲,我們就天天傻了吧唧擱他倆跟前說好話拉紅線,背地里不定被他倆當白癡看。” 易輝叫冤:“我早說過他們情況不單純,讓你們別跟著瞎摻和,這會兒又來怪我?” “不像話,你們仨都不像話!” 拿他數落了一頓,又紛紛給他出謀劃策。 “要我說,她心里有你,要不談了那么幾個都吹了?那些男的可都說和她在一起不值當,牽個小手都不肯,你一來,跟脫胎換骨一樣,又肯聽你的,任誰看了都是般配的。” “老曲那人就是犟,自己拿不定主意,也不樂意聽別人的,遇事兒可勁兒和自己慪氣,你要不主動,指不定等到猴年馬月。” 前半句沐念陽是贊同的:“她這人敏感,逼急了愛和人對著干。” 張薇對此頗有異議,皺眉說:“今兒泡溫泉那會兒她還拉著我說了堆有的沒的,看著是挺糾結,但好像挺不想錯過,你再加把勁兒,人就是你的了。” “她和你說什么了?” “什么如果有機會要不要回頭啊,如果有人為了你可能毀了大好前程啥的,說了挺多,我就記得這倆。” “嗯。” 張薇恨鐵不成鋼,拍案而起:“嗯什么呀?你打算這樣一直拖著?” “看她。” 護士曉琳和曲懷瑾玩得好,對她的性格算是了解的:“看她?你可別逗了,就那別扭的性子,你還能沒我們了解?” 易輝說她們咸吃蘿卜淡cao心:“人兩口子同床共枕一年多,能沒你們知道?都散了散了,少幫倒忙。” “這不看得人著急嗎?” 老鄭有氣無神耷拉個腦袋把玩手機吊墜,涼涼道:“都是太監命,當事人都不在意,一個個跟自家兒子要娶媳婦一樣。” “……” 沐念陽仰頭,將最后一口含進嘴里,分幾口咽下,重新又開了電腦。 始終耐不過好奇心,本打算就此打住此話題的,幾個姑娘又心癢癢,小聲問:“不是,你倆怎么在一起的?看著就不像一路人。” 沐念陽漫不經心吐出幾個字:“她追的我。” 張薇覺得這事兒新鮮,巴巴地追問:“我們老曲年輕時候那么主動呢?平時不都跟個蛤.蟆一樣戳一下動一下?遇著個好看就沒把持住?” 沐念陽稍稍抬眼,望著上方,眼睛微瞇,像在回憶,不多時,煞有介事地點了頭:“是挺主動的。” 張薇嘖嘖咋舌,又搖頭晃腦感慨一陣,評價:“難怪說女追男隔層紗,男追女隔座山啊,當初她追你肯定沒怎么費勁兒就到手了,再看看你現在這命,cao心這兒關心那兒的,也不見她給個笑臉。” 沐念陽只笑,不再搭話。 一伙人見從他這兒問不出什么門道,又纏著易輝問東問西。 易輝當時人在x市,對上海那事兒知道的并不多,甚至是收到請柬的時候才知曉自己哥們兒和小師妹搞一塊去了。縱使想給人透漏些什么,也沒法編出個像樣的,含糊不清應了幾句,便轉了話題。 沐念陽沒多呆,再看了半個小時,起身離開。 臨了又想起周一有個大會,轉頭喚了易輝一聲:“明早八點,江月園門口那個咖啡廳等著,附院那邊要的資料一并帶過去。” 易輝抱頭哀嚎:“萬惡的資本家,盡會壓榨我們貧苦的小老百姓!大好的休假搞得比工作日還忙。” 沐念陽充耳不聞,又交代:“今天外市那幾個專家要的資料,你也準備一下吧。” 易輝扯著嗓子又叫嚷抱怨幾句,他沒理,徑自旋身拐入小道,朝帳篷區走。 曲懷瑾睡著了,嫌熱,又有踢被子的習慣,夏涼被只堪堪蓋著肚皮。穿得夏天的睡衣,只一件白背心和一條熱褲,露了細長的胳膊和雙腿。 沐念陽嘆了一聲,輕手輕腳靠過去,替她拉了被子蓋好。不想收手的時候,那姑娘突然翻身,半個身子懸在床邊,要掉不掉。 他只得又伸手護著,握著女人纖細的腰肢把人扶正。 曲懷瑾淺眠,一點兒風吹草動都會睜眼起來瞧瞧,是以被人小心安置回床上時,還是下意識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沐念陽喉結微動,眸光暗涌。 定定盯著女人朦朧帶水的睡眼半響,到底沒忍住,彎身在她唇角輕啄一口。 心底某處霎時軟得一塌糊涂,他幾乎要滿足地低嘆出聲。 曲懷瑾眨眨眼,蹙了眉:“又喝酒了?” “就一罐,不多。” “難聞,刷牙去。” “嗯,等會兒去,你餓不餓?” 曲懷瑾翻身朝里,滾了小半圈,貼著帳篷壁,闔了眼:“不……” 過會兒,就沒了聲音。 沐念陽挨著床沿坐下,揚手替她撥開略略汗濕的額前發絲,眼底是止不住的笑意。 曲懷瑾對他,始終是依賴信任的。 她會在被別的男人觸碰之前立馬躲開,或是動作慢了被人輕觸了某處,即刻露出厭惡的表情,但極少避開他,或者說,習以為常。 好比他剛才吻了她之后,她第一反應不是炸毛罵人,而是先嫌棄了他身上的酒氣,即便他們現在關系還不算清楚。 這是她對他的不同之處,這樣的不同是值得人高興的,他想。 曲懷瑾睡覺不老實,夜里老是翻來覆去,后半夜,整個人掛在他身上不肯下來。 他那會兒還沒睡熟,下意識攬著她的腰不讓人亂動,又怕把人給吵醒,安撫性地輕撫她的頭發。 她偶爾還會說夢話,今天沒有,昨晚倒是胡言亂語一晚上。 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向來嘴硬的姑娘抱著他的胳膊支支吾吾:“沐念陽……討厭……為什么……這樣……” 那樣是指哪樣,他并不清楚,無所謂真的討厭與否,他只為她夢里有他而沾沾自喜。 感情這東西挺神奇,重逢之后他不止一次感慨。 在那之前,他并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越活越回去,和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一樣,丁點兒事就心滿意足。 第50章 我覺得他說的對 曲懷瑾這回病好得快,睡一覺起來,沒多大感覺了,食欲也好了些,撓著肚皮就光腳下床找吃的。 沐念陽還在睡,她動作很輕。 東西是沐念陽昨晚上買來的,幾盒椰奶餅干,一袋牛角包,邊上還擱了兩盒純牛奶,特意挑了她喜歡的牌子。 平日里雖然隨意散漫慣了,到底還是沒到不刷牙洗臉就吃東西的地步。對著小桌上的東西舔舔嘴皮,從行李箱里抽了干凈內衣出來穿上,端了臉盆牙杯那些出去。 張薇習慣早起,也在水龍頭那地兒洗漱。 見了她,先意味不明冷哼一聲,轉了腦袋,不樂意搭理她的模樣。 曲懷瑾沒在意,說了早安。 張薇本就是藏不住事兒的人,握著牙刷柄的手暗暗使勁,刺激得牙齦陣陣發疼才停手,又含著滿嘴泡沫星子吼她:“沒心沒肺的小蹄子,能耐了,認識你這么幾年,你前夫就在院里上班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說?” 曲懷瑾擠了牙膏,又因著那點兒強迫癥,雙手并用,將尾部的牙膏通通往上擠了擠,又將干癟的部分卷了幾圈,這才舒展眉眼,接了半杯水端著:“不說你也知道了。” “我以為你倆只是看對眼的大齡單身男女,誰能想到這上面?” “就那樣唄,知不知道也沒差。” 張薇含了口水,快速漱口之后悉數吐出,拿手背胡亂擦了下唇邊的水跡:“我說你倆這事干得可夠隱秘的,都為你cao心選他還是選姓林那小伙,你們背地里都串通一氣了。” 從盆里拿了發箍戴上,曲懷瑾不緊不慢刷著牙:“沒串通一氣。” “那你問我那些?什么要不要回頭啥的。” “嗯……那個和這個沒有必然聯系。” 張薇伸著食指戳她腦袋:“當我真傻?人家昨晚上可是把話題都引到復婚那上頭去了,你還跟這兒不溫不火的,這是該淡定的時候嗎?你這腦袋瓜里成天在想些什么?” 曲懷瑾不理,把礙人的手指揮開,換了邊繼續刷牙。 張薇打量她幾眼,稍稍平靜下來,開了水龍頭,清洗洗漱用具:“你還說你前夫長得歪瓜裂棗,對你不好,老鄭那么不長眼的,轉頭都告訴沐念陽了,你說怎么辦吧?” “沐念陽也沒否認。” “他和你說過?” 曲懷瑾點頭:“說過,挺久之前的事了。” “不是,就沐念陽這條件,你當初哪根筋搭錯,非鬧著要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