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李韻遲情緒稍有起伏,語氣上揚幾分:“只要你說個‘不’字,這婚我可以不結!” “然后呢?” “我們還有回頭的機會,念陽。” 沐念陽不以為意,哂笑:“不需要。” 后來那女的還說了什么,他沒細聽,只依稀記得對方略帶哽咽抽泣地控訴:“你可真狠!” 本以為此事告一段落,沒成想她還能跑小區門口來堵人。 沐念陽無聲嘆息,摸了鑰匙出來開門。 這屋子快一個月沒住人,地板上家具上皆蒙了一層薄灰,又因為門窗緊閉,屋內既熱又悶,門一打開,便是濃重難耐的灰塵味道。 他先一步進去,李韻遲緊隨其后。 先開了窗戶通風散氣,不消一會兒,又闔上,去插電源,開了空調。 回過身來,女人還站在玄關處,細細打量著屋里的擺設布局,最后將視線凝在墻壁上掛著的親密合照上。 沐念陽沒理,掀了覆在沙發上的白布,隨手往地上一扔:“過來坐。” 李韻遲點頭,仍不動步子:“我再看看。” 他便不再管,進了廚房,自收納柜里拿了電水壺出來,插電燒水。 在外忙碌一整天,這會子酒勁兒又上來,著實讓他沒多大耐心來應付外面的女人。索性不出去了,拉了張木椅過來,坐著閉眼養神。 沒開燈,廚房里暗黑一片,又無人說話,安靜異常,只余下燒水的輕微響動,他覺得放松一些。 約莫十分鐘,水滾聲不再,他才又撐著沾灰的桌面起身,腦袋不大清醒,困頓疲累所致,身形有些不穩,手掌微微使勁,才算穩住。 晃晃腦袋,待稍微精神些,又去柜子里拿了兩個玻璃杯,隨手扔進幾片茶葉,倒了水,便端出去。 李韻遲還是站著,只不過位置由玄關移到照片墻邊。 瞧見他出來,偏頭問他:“你和她去過x市海上小島?” 沐念陽將杯子擺上矮幾,自己坐進單人椅,自喉嚨里發了個不大不小的單音:“嗯。” “你從來不去的。” “看和誰一起。” 若有所思地點了頭,李韻遲緩步過來,坐到他對面:“曲懷瑾她……還好嗎?” “挺好。” “她,還是一個人?” 沐念陽眼瞼微垂,單手支著腦袋,拇指輕輕按壓太陽xue舒緩疲勞:“是。” 李韻遲又點了頭,伸手拿過冒著熱氣的茶水杯,捧在手心,也不覺燙:“你們……” “我們很好!”打斷對方毫無意義的問話,沐念陽直截了當,“想說什么就說,用不著拐彎抹角。” 許是語氣過于冷然淡漠,女人再看過來時,眼眶微紅,神色委屈又尷尬:“你現在和我多呆幾分鐘都不愿意?” “嗯。” 一時無話,屋里再度安靜。 沉默持續了四五分鐘的光景,女人又出聲:“念陽,我們在一起三年多。” 沐念陽冷笑:“那又怎樣?不照樣分開近十年?” “我還愛你!” “我有曲曲。” 李韻遲抿唇不說話了,只瞪大眼睛瞅他。 沐念陽掀起眼皮,眸底清明一片,掃了眼眶泛淚的瘦弱女人,又收了視線,尋了矮幾上的一處復雜圖案盯著瞧:“岑安對你不錯了,你錯過一次,就別再錯第二次,再深的感情,也經不起你三番兩次的折騰,你還想對不起多少人?” “我……” “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了,早該找個男人安定下來……如果我們有可能,我不會拖到現在,分開是誰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我替你扛了無情無義,見異思遷的罪名,還不夠?” 李韻遲垂首,自知理虧,也找不出什么辯解的話語,只小聲道:“你知道我不愛他。” 沐念陽勾唇,眸底冷然一片:“他?岑安?還是……許家林?” “對不起……” “對不起?”他冷嗤一聲,“之后呢?” 女人握著玻璃杯子的手指節泛白,指腹受力壓向杯壁,變得扁平,她也不管:“給我一個機會,念陽。” “李韻遲!”他說,“戴著我給你的求婚戒指和別人上.床的人,是你!” “……” “在我盡心盡力給你準備生日驚喜的時候,把許家林帶到剛裝修好的新房里,和人干了那種勾當,最后告訴所有人,因為我要去國外深造才分的手,這些,是你干的吧?” 女人不敢吭氣,把腦袋垂得更低。 他還說:“扮了這么多年的受害者,人人提起那一段,都說我沐念陽有愧于你,齊林那混球還因為你這點破事,天天擱我跟前說我沒心沒肺,沒把當年的事情抖露出去,已經算我仁至義盡,李小姐未必臉皮那么厚,還想倒打一耙不成?” 李韻遲仍是不說話,只咬著嘴唇連連搖頭,終是揚手胡亂抹著眼淚。 沐念陽本還想說些什么,又覺得再說就扯多了,于是下了逐客令:“回去吧,我很累了。” “念陽……”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 李韻遲又是搖頭,問他:“你當初,為什么同意和她離婚?” “問這些有意思?” “我想知道。” 沐念陽這才抬眼,與人對視:“和你無關。” 李韻遲便笑,甚至臉上淚漬還未干:“因為我!” “說了和你無關。” 女人置若罔聞,自顧自說:“你和她交往,甚至最后倉促領了結婚證,因為我學成回國,因為你怕自己再回到我身邊,因為你心里……始終有我。” “在一起,自然是因為兩情相悅。” “兩情相悅?” 李韻遲低笑,似嘲諷似好笑,“我之于你,就像你之于曲懷瑾,她心里一直住著個沐念陽,而你,終究是愛我的。” “前半句是對的,后半句,是李小姐想多了。” “我不信。” 李韻遲略去他的話里有話,毫無預兆地起身,緩步靠近。 沐念陽料到一二,手指輕點沙發扶手:“請自重。” 身姿窈窕的年輕女人在他跟前站定,美目微轉,情意橫生。 稍稍傾身,雙手撐在他兩側,離他只幾公分距離,又湊上前去,在他耳邊輕語呢喃:“你不是一直想要嗎,我,都給你……” “不必,我,嫌臟。”他偏過腦袋,躲過對方即將貼上脖頸的唇瓣。 “你會喜歡。” 女人直起上身,退開兩步,手繞到身后打了蝴蝶結的地方,捏了紗質的帶子,微一使勁…… 肩頭半露不露,她再抬頭,略略挑釁地看了眼面不改色的男人,唇畔含笑,又傾身下去。 最后也是沒做什么的。 在她以為勢在必得的時候,沐念陽不咸不淡扔了句話給她:“我昨晚,和她睡的。” 只簡單七個字,成功讓對方止了動作。 遲疑片刻,李韻遲便沒再繼續。 往后一退,一瞬不瞬望了他會兒,之后抱著胳膊蹲下,縮成一團,又哭又笑。 像是不甘心,又抖著聲音問他:“為什么是她?你就非她曲懷瑾不可了?” 沐念陽起身,伸長胳膊,抽了兩張濕紙巾,捻在長指間,細細擦拭被女人碰觸過的小臂:“以前只明確知道不可能是你,現在,確實非她不可。” “她有什么好?” “她什么都好。” “……” 問無可問,李韻遲再沒說什么,只抱著膝蓋在沙發邊越哭越兇。 他沒理,兀自進了臥室。找了充電器給手機充上電,先打了岑安的電話,讓他過來把客廳里的女人帶走,又給曲懷瑾去了短信,提醒她記得加衣服。 岑安來得倒快,看他的表情算不得友善就是了。 沐念陽無謂聳肩,對方才抱著仍在哭哭啼啼的女人出去,他便摔了門,回房換床單被套。 洗了澡出來,接到曲懷瑾的視頻邀請,倒是出乎預料的。 他沒耽擱,套了件浴袍就趕忙接了。 那姑娘也是剛洗完澡,正拎著毛巾胡亂擦頭,又亂沒形象地打了個哈欠,寬大的卡通睡衣松松垮垮掛在身上,露了半邊白皙瘦削的肩頭和顯目鎖骨,以及胸前若隱若現的起伏曲線…… 那模樣可真夠勾人! 他喉結微動,心思微恙,沉聲喚她:“曲曲。” 周宇卓那混小子曾經和哥幾個插科打諢,說過這樣一段話:“所謂愛.欲,必定有愛才能生欲,這女人啊,你要是不放在心上,就是脫光了站在跟前,你也未必有反應,可要是你打心眼兒里疼著的,情況就不一樣,即便她滿口臟話罵你,你也覺得該死的性感,恨不能按在地上就來一發。” 現在看來,似乎也不是全無道理的。 曲懷瑾把毛巾一扔,又耷拉著腦袋趴在電腦前,只露個毛躁的頭頂給他看:“主任說課題那事還有欠缺,要我再改改……” 沐念陽聽出其真正意圖,輕輕搖頭:“發過來吧。” 對方立馬直起身子,又不愿將丁點兒喜悅表現給他看,抿了抿嘴唇,小聲嘟喃:“那麻煩你了。” 然后那姑娘便不顧他還有沒有話,屏幕一黑,再見不著人影兒,不多時,手機提示音響了兩聲,文件已經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