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周圍人內心:我們知道我們不存在。 最后那盤菜跟崔哲炒的比起來,賣相有點凄慘,味道倒不是很差,文灝和應安年作為主力把它解決了。沒辦法,其他人一人嘗了一口后就再也不好意思下筷。 “我回去再練練,這道菜你喜歡吃,有空的時候就自己做。” “……你要做的時候叫上我,不要一個人做。” 節目組妹子:本以為此行是工作為主,虐狗為輔,沒想到相反。 第79章 其實應安年是有些生氣的。菜重要還是人重要?怎么總是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呢? 但他不想當著其他人的面指責文灝,時間拖過去了,見青年那么上心地做他喜歡的菜,那點氣早就跑沒影了。 然而還是要心平氣和地好好說說。 在應安年一通萬事比不上身體,要自我愛惜,存在危險系數的事不要一個人做的嚴肅教育后,文灝不得已道:“我痛覺比較遲鈍,真正傷及自身的事我不會做的。” 痛覺遲鈍,與應安年想的差不多。對痛遲鈍,對舒服敏感,他是找了個什么寶貝? “不覺得痛不代表身體沒有受傷害,你應該比常人更警醒。” 文灝忙不迭地點頭,受眾人尊敬的知名老師此刻表情不能更乖巧,馬尾也跟著一頓一頓。 應安年的心軟成一團,盡管知道就這么一說起不到多大作用,也只能就此打住。一切還要交給時間,要等他明白他在自己心里是怎樣的珍寶。 導師向選手學習的部分順利拍完,工作人員打道回府,文灝他們叔侄三人還將在海邊玩兩天。 海水漫上來,如一條調皮的舌頭,一下就把沙做的樓群舔掉一角。樂樂光著腳玩得臉頰發紅,應安年屈指擦掉他小下巴上的沙粒,拉著他站起來。 一位爸爸扛著兒子從前方跑過,灑下一串笑聲。樂樂偏頭看了兩眼,轉回頭來,應安年已經松開他的手,背對他蹲在身前,反手拍拍肩膀:“上來。” 陡然升高的視野讓樂樂興奮地叫出聲。應安年沒有經驗,一手舉高,扶著樂樂的身體,一手拉著他的腳丫,帶著前襟新蹭上的濕海沙轉身看了一眼。 文灝看到他被樂樂壓亂的頭發,提著小孩兒的鞋子跟上他,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酒店那邊有一小片私人海灘,但樂樂和文灝都更喜歡更為開闊熱鬧的公共海灘。 身為名人,文灝的辨識度高不到一線明星的程度,可也不能說弱,和應安年走在一起更是強力吸睛石。不過因為他們各自的身份氣質和中間不宜打擾的氛圍,一般人就算想上前也要找找勇氣。 文灝曾經無所謂簽名合影,但他前段時間特意在直播中向粉絲說抱歉,日常生活中不會再簽名合影,并解釋了原因——不希望因為這些事把一起的朋友家人晾在一邊。 他說的是“朋友家人”,然而粉絲們只從中聽出了應安年,聲稱又一次受到虐狗武器襲擊,這一次是魚雷,身形隱蔽可威力驚人。 至于四周看過來的不帶惡意的目光,連樂樂都不在意。現在未經允許,不能隨便把小孩子的露臉照片發網上已經是共識,他們得以相對自在地正常外出。 而生活中的普通長輩們對待“電視上見過的人”態度又要不同。 撐著大大遮陽傘的移動小攤后,賣冷飲的阿姨一邊把礦泉水遞給文灝,一邊道:“你不是那個,那個……” “文老師——”旁邊賣鮮榨果汁的大叔幫她把話補完,尾音拖得長長的。 “對對!文老師,電視里給人當導師的那個,看我這記性。你說你怎么那么聰明又這么好看呢?” 文灝笑道:“謝謝您的夸獎。” 大叔問:“你們是不是來找崔家阿哲的?聽說你們還要在他們店里拍節目。” “是,已經拍完了。”文灝顧著說話,手里的礦泉水被抽走,又塞進來一瓶開了蓋的。 “阿哲也聰明。”阿姨兀自點頭,隨即話題一轉,“我們這里好玩吧?” 這邊說著話,遠處忽然傳來爭吵聲,幾個人圍在水邊,不知道在吵什么。 隨著更多人圍上去,爭吵很快停止,人群散開,一個瘦小的身影快速朝著這邊過來。 “城里的有錢人又怎么樣?沒素質就是沒素質!”氣沖沖的老奶奶人還在幾步外,話已經先到了,一頭染黑的小卷發規規整整,像是膨脹的怒氣值。 走到近前她一抬頭,看到文灝他們在旁邊,趕忙道:“啊喲不是說你們,是說那些沒素質的人!”說到后半句聲音又高了,顯然還在生氣。 “消消氣,消消氣。”冷飲阿姨給老奶奶倒了一杯黑乎乎的自制涼茶,然后才問:“剛才怎么了?” 他們要說話,文灝和應安年準備牽著樂樂離開,沒想到老奶奶先放緩聲音問樂樂:“小朋友,你告訴婆婆,亂扔垃圾對不對?” “不對。”樂樂回答了,才仰頭看文灝,意思是他該不該答。文灝晃晃他的小手,表示沒事。 “對嘛!”老奶奶重重點頭,“這才是教得好的小朋友,剛才那對夫婦竟然帶著孩子往海里扔垃圾!” “你跟他們說他們不聽啊?”阿姨道。 “理直氣壯得很!問我是政府還是法律,管那么多,還說愿意來玩就是給了我們賺錢機會,我這種態度是把游客往外趕。這樣的游客,還是不要來好了!” “這么囂張?” “是啊。周圍的人都看不下去,他們看人多才縮了。” 老奶奶喝一口涼茶,轉向文灝他們:“你們這樣的游客我們是熱情歡迎的……氣昏頭了,都沒反應過來,是不是x臺姓文的那個老師啊?” “是的,您好。” 文灝看出來了,這位奶奶多半是個熱心的急脾氣,對事較真,因此才比他人更痛心亂扔垃圾的現象。 她頭上的黃色對話框里寫著『什么時候才沒人亂扔垃圾?』,顏色雖然不深,也表明她已經為這件事焦慮有一段時間了。 老奶奶笑出深深的皺紋:“真好真好,我們這里也來了名人。想玩什么、吃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問我們,我們都是本地人,絕不坑人。” 剛才沒接話的大叔開口:“他們是來找崔家的阿哲的。” “哦哦對,問阿哲也行,他們家那個飯店都開了很多年了。” “謝謝您。”文灝好奇,“亂扔垃圾的人很多嗎?” 他看這片地方每隔一段都有垃圾桶,垃圾桶上和進過的店里都貼有提示語,連面前的冷飲攤都在架子上用繩子掛了一張香煙的硬殼包裝紙,風把扭過去的紙殼翻了個面,上面是不太工整的手寫字:“請不要往海里扔垃圾。” 這么一來再做那種事的人理應不多才是。 不過,之前不覺得,現在想來,此類提示語比文灝在其他地方看到的都要密集,而且特意強調不要往海里扔,當地人這方面的意識好像特別強。 第80章 “不多,有素質的人占大多數。”老奶奶壓壓眉毛,“但總有些人特別討厭。” 阿姨道:“這兒有清潔工的,陶阿姨每天早上在海邊走一遍還是常常撿到垃圾。” “陶阿姨每天早上都要辛苦一遍?”文灝有點吃驚。 老奶奶笑起來:“哎喲,我都這把年紀了,他們叫我阿姨合適,你們這些小年輕這么叫我就要臉紅啦,叫我陶婆婆就好了。” 又道:“早上鍛煉身體順便的事兒,也就這兩年。” 陶婆婆談興愈濃,給面前半認識的大小三個游客講起他們杜絕往大海扔垃圾的事。 原來兩年多前,海邊這些居民還沒有這么強的環保意識。他們靠海吃海,旅游業發展起來后,大家有了更輕松的賺錢渠道,在歡迎數量逐年增加的游客的同時,自己也在成倍數地亂扔亂倒垃圾。 這些垃圾造成了景觀破壞,不少游客來了之后很失望,說名不副實。做生意的一些人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有所收斂。 直接的震撼來自兩年多前的一次鯨魚擱淺。 鯨魚擱淺的事在世界多地沿海都發生過,通常原因不明,一般猜測是地球磁場或人類的海洋作業、污染影響了它們的導航系統。 但在這片海灘,那是陶婆婆記憶中的首次。 “兩頭鯨魚,小山一樣,哦豁,我活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動物!”陶婆婆指向左邊沙灘,“大的那頭差不多就從穿紅衣服的人那里橫到穿花褲衩的人那里,十幾米!” 樂樂被吸引住了,小嘴微張,應安年把他抱起來,讓他不用仰著頭聽陶婆婆說。 “這么大?!”稚氣的童音飽含驚訝。 陶婆婆和小孩兒對視:“你站在它尾巴邊的話,說不定還摸不到翹起來的尾巴尖。” 漁政的人和邊防戰士趕來,大的那頭體型過巨,施救困難,小的那頭原本在淺灘掙扎,被眾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推到海里后,再次自己沖上岸,最終蜂擁而來的人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咽氣,一頭都沒救回來。 小孩子易感,樂樂仿佛親見生命逝去般,眼里浮起純粹的不忍。“它們為什么會死?” 應安年想給侄子講講鯨魚的生活習性、呼吸方式和導航系統的問題,但看樣子,陶婆婆要講的不是這些,于是他暫時什么都沒說,安靜地聽。 “為什么會死,想都想不到,解剖之后,兩只鯨魚的胃里都拉出來一大堆垃圾,塑料袋最多,還有盒子、鞋子、瓶蓋,就是我們平時亂丟的那些東西。胃里塞滿這些,哪還活得久?” 陶婆婆嘆氣:“它們是太難受了,來自殺的。”說完她似乎覺得不該跟小孩子說自殺這樣的詞,緊跟著道:“你只要知道它們是因為吃了垃圾生病就對了。” 文灝在腦中查了舊新聞,那是一大一小兩頭抹香鯨,擱淺的主因不一定是誤食太多垃圾,但垃圾很可能是原因之一,那確實會對它們的健康和壽命產生很大害處。 樂樂還是不明白,撿他記得的詞發問:“它們為什么要吃塑料袋、鞋,那些?以為能吃嗎?” “可能以為是小魚吧。” 應安年補充:“垃圾多了就會和它們的食物混在一起,它們很難分辨和過濾。” “來的專家跟我們說,鯨魚都是國家保護動物,保護動物就是數量很少的意思。它們沒有了,海里的環境就會糟糕,我們也會受影響。”陶婆婆很是感慨,“那么少了,還要被害,死到面前來,再亂丟垃圾不是作孽么?” 海洋污染是個大問題,其實除了鯨魚,每年都有數量驚人的海鳥、海龜及其他海洋生物死于誤食垃圾或被垃圾纏繞。這些持續的死亡因為相對遙遠且“微小”,有些人即便知道問題存在也會視而不見,繼續我行我素。 而在這片海灘,鯨魚“巨大”、慘烈的自殺終于觸了目,驚了心,狠狠敲響一些人心中的警鐘,觸到了他們柔軟的心底。 自那以后,以陶婆婆為代表的部分當地人首先自我約束,然后開始了對“自己人”的規勸。 “小孩子、年輕人最懂事,家里要是有誰不支持不聽勸,他們最先不干。有家十幾歲的娃娃,他爸亂扔一回,只要看到了,他就去撿回來。”陶婆婆帶著笑意說。 當不亂丟垃圾成了大部分人認可并遵守的規則,即便有個別人不屑,也不會公然大肆破壞規則。 一段時間一看,環境不說煥然一新,至少看起來舒心不少,游客的評價也高了。 自己人有了共識,又嘗到了好處,對此事更加上心,對游客的提醒也更多了。看到有人往海里扔垃圾,很多人不再無所謂,而會感到氣憤。 去年,一只不知道在哪兒受了傷的小鯨魚來到水邊,陶婆婆第一個發現,馬上叫人來幫忙,給鯨魚蓄水噴水維持生命。漁政的人養了它一些天,然后將它放歸大海。 “還沒有三米長,像個小娃娃。”陶婆婆道,“可能水真的干凈了很多,我有時在岸上都能看到好像是那種鯨魚的影子。” 樂樂問:“是小鯨魚回來看婆婆嗎?” 陶婆婆笑瞇了眼:“說了你們不要笑話,我就是這么想的。” 人與大海的某種呼應讓老人家感到了模糊的責任和鮮明的愉悅,于是更希望一個朝海里扔垃圾的人都沒有。“可是總有些人懶到好像多走幾步到垃圾桶都會要命一樣。”她一說到這個語氣就有點恨恨的。 第二天安排了出海,出發前文灝和應安年帶著樂樂在酒店的咖啡廳稍坐。 隔壁桌的幾個外國游客在討論他們在華國的見聞,說到華國一個城市居然就有好幾個公共圖書館,圖書館內閱覽區、電子區、盲人區、兒童區、自修區等等一應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