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陸航剛要開口一個女同事就把他的話給搶了:“你沒點進去看吧?他的頭像、名字、主題都很普通,封面更是用的系統默認的,但點進去你就知道,人帥得不得了,聲音好聽得不得了,學識豐富得不得了,講得好得不得了,吸引力高到爆!打賞少是因為他限定了打賞金額,評論少是因為我們都舍不得打斷!我敢肯定,這絕對是能讓來錢更上一層樓的超級男神!” 這位jiejie開始還語調正常,沒說兩句就把白領麗人的端莊扔腳底,眼冒紅光、手舞足蹈地將文老師夸個不停,就差抓著在座的人來個“張嘴吃安利”了,末了還給了陸航一個英雄所見略同的火熱眼神。 “你們女人真是,來個帥哥就叫男神,我們的男性用戶占比超過女性,他能給我們帶來多少流量?還是個會打賞限額的。”有男同事認為她太夸張,不理性。 女同事根本不屑跟他口頭辯駁,一把搶過投影連接線,啪啪幾下連上筆記本,一張極具沖擊力的男性面孔出現在幕布上。這也是個邊看直播邊截圖的。 一瞬間,會議室落針可聞,陸航清晰地聽到了吞咽口水的聲音。他就知道,同為男性對各種帥哥有天然的抵抗力甚至敵意又如何,文老師的臉會讓所有人都無法背叛天生的審美追求。 “長相又不是決定性因素,我們來錢的熱點是什么諸位都知道,主推一個假清高的老師就是把寶貴的平臺資源浪費在沒錢途的地方。更別說開辟純教育版塊了,這是要改變我們的核心風格和發展方向嗎?就算要改,我們拼得過已經成熟的在線教育平臺嗎?”之前的男同事把視線從幕布上扯下來,奮力抗辯。他要在大家都有昏頭傾向時保持清醒,維護產品經理的尊嚴! 他說的有一定道理,陸航對此也有思考,而且……“你才是故意把問題夸大了。”同事jiejie又搶了他的詞。 會議室里討論(吵)得熱火朝天,部門老大等大家扯得差不多了,才說出了他在看到那張臉后就有了的決定:“全渠道主推,教育版塊的事以后再說。”以后再說基本就是否定了。 陸航:π_π還沒有機會放我的ppt…… 全渠道主推不算個大事兒,但文老師的介紹太簡單,又連個正經封面都沒有,文案總要寫推薦語吧,設計總要找張好點的截圖吧,這一看直播回放,總要花癡到停不下來吧,花癡完了總要對自己的作品精益求精吧,總還會有上司、同事來“指手畫腳”吧。當來錢的主頁、app信息、官方微博和公眾號同步掛出“寶貝成長路”直播間,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在這當中,文老師的第三次直播準時開啟。 這晚蹲守他的人達到了六千多。在樂樂房間耽誤了點時間,文灝踩著點打開直播間,余光瞟到門沒關嚴,就起身關個門的功夫,打賞金額瞬間到頂。 文灝回來就看見觀眾們又在討伐打賞金額“過大”的人,忍不住輕笑兩聲。“我發現你們說話真有意思。” [地球再見(tot)/ 我不想離開你的,但是這個老師顛覆了基本規律] [想逗你繼續笑,又知道不對,寶寶是來學習的] “呵呵。”文灝的笑聲更明顯了。他的呵呵不是嘲諷,是純粹的愉悅,青草香里裹著濃烈的荷爾蒙,所經之處一片軟成水的心臟。 [批發速效救心丸,只要998!] [快快!朕給你包了!] “好了,課前熱身結束,那個同學說得對,大家是來學習的。今天你們想背什么?” 出乎文灝預料,今天有了新情況。 [老師我是大學生,我有很多同學都在這個直播間,我們也有很多重要的知識要記] [我也是大學生,老師今晚的時間可以排給大學生嗎?] [我雖然不是學生,但要考證,好希望老師帶著記法條] …… 這些人跟過兩次文灝的直播,已經清楚地認識到這位老師的價值。如果說之前他們來“學習”,是為了得到更多視覺和聽覺的雙重享受,是因為好玩,是被動地受到了文老師的感染,那么他們現在知道了,被放在最后的“學習”才是這個仿若虛幻的人可以帶給他們的最重要和最實在的收獲。 認真聽了的就不會再忘記,被解析的就真的能理解,跟著他連續學習不僅不累,還渴望更多,學習真的變成一種享受。文老師就算說自己是文曲星在世,恐怕也會有人相信。他不是個一般意義上的主播,而是一名真正的老師,以老師的身份要求自己,以老師的能力讓學生進步。 這么寶貴的機會,還用來插科打諢,那就太浪費了! 有這種想法的人很多,有人帶頭了,大家紛紛暴露自己的另一種“學生”身份。文老師好說話,相信他不會拒絕的,即便那些知識他不熟悉,照著念也能讓他們獲益。 還有些偽中學生發話:[今天的機會就讓給哥哥jiejie吧,我也想學點大學知識] 文灝自然不會拒絕,大家學習欲望那么高漲,他感到很欣慰。 今晚,文老師屬于刑法條款、人體骨骼、經濟學原理,以及馬克思主義哲學,大家也被他恐怖的知識容量震到地心。 所有人心聲:跟文老師比我就不是人類。我是不是人類?是。所以文老師才不是人類! 直播時間過半,一段內容結束,有頭像一看就是女生的觀眾發言:[大家不要忘了英語啊!雖然不好讓老師念單詞,但念首英文詩總可以吧] 眾人秒懂,馬上開始列清單。 [雪萊!] [葉芝!] [難道還能繞過莎士比亞?] [勃朗寧夫人how do i love thee] …… “雖然我覺得你們的邏輯有問題,念古典英文詩學英語?”文灝挑起一邊眉毛,一票人在屏幕另一面默默捧心,“但這也是學習,好吧。”捧心的人在各種看直播的地方歡呼。 文灝懂英語。他是生自華國古籍沒錯,但隨著社會的發展,交流屏障的消失,他也沿著華國人的外文分享,延伸到了外語世界。其他國家的書籍和網絡中對外公開的問題和分享有一定的文化結界,因為很多作者并沒有把內容給他國人看的預設,文灝要獲取信息相對困難,但他能掌握的東西依然遠超一般人日常需要。 學生們列的清單中,只有一條指明了具體的詩篇,文灝就選了這首19世紀初女詩人伊麗莎白·巴雷特·勃朗寧 的《我是怎樣地愛你》*。 “how do i love thee let me t the ways. “i love thee to the depth and breadth a “my soul reach, when feeling out of sight “for the ends of being and ideal grace. “i love thee to the level of everyday's “most quiet need, by sun and dlelight. “i love thee freely, as men strive fht; “i love thee purely, as they turn from praise. “i love thee with the passion put to use “in my old griefs, and with my childhood's faith. “i love thee with a love i seemed to lose “with my lost saints,—i love thee with the breath, “smiles, tears, of all my life!—and, if god choose, “i shall but love thee better after death.” 英語的發音部位比漢語靠后,幾個世紀前的英語情詩又自有一種韻味,柔和地莊嚴,坦蕩地深情,這首詩從穿著薄款駝色高領毛衣,長得精致又英氣,氣質時尚又古典的長發老師唇間流淌出來,是低沉的熱烈,是純凈的魅惑,沒有人不迷醉其中。 最后一個音在心間的環繞是直播間的沉默時間。 “你們需要再中場休息會兒,還是繼續后面的學習?”不解風情的文老師打破了這種沉默。 一時無人應答。他又問:“沒人了嗎?” [這里沒有人,只有被愛溺死的靈魂] [這里沒有人,只有隨風而去的心神] [這里沒有人,只有哀悼找不到男朋友了的淚痕] [這里沒有人,只有一個賣出再多速效救心丸也沒用的商人] …… 晚上十一點半,應安年從書房出來,先到樂樂房間看了看,小孩兒睡得很安穩,他又去長發青年的房間看了看,門縫里沒有燈光,應該是沒有再失眠了。 放心回去休息的男人不知道,他的準愛人把第一首情詩念給了別人聽,他未來的醋海已然倒進了第一缸醋。 文灝也沒有在睡,他在大腦里學習網絡用語,這很有趣,而且雖然他的學生們盡量“克制”了,他仍感到有什么不對。 有什么不對呢?來錢的部門老大有種不好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怎樣地愛你》,伊麗莎白·巴雷特·勃朗寧的十四行詩,原本沒有名字,僅有編號,翻譯如下: 我是怎樣地愛你?讓我逐一細算。 我愛你盡我的心靈所能及的 深邃、寬廣、和高度——正像我探求 玄冥中上帝的存在和深厚的神恩。 我愛你的程度,就像日光和燭焰下 那每天不用說的需要。我不加思慮地 愛你,就像男子們為正義而斗爭; 我純潔地愛你,像他們在贊美前低頭。 我愛你以我童年的信仰;我愛你 以滿懷熱情,就像往日滿腔的辛酸; 我愛你,抵得上那似乎隨著消失的圣者 而消逝的愛慕。我愛你以我終生的 呼吸,微笑和淚珠——假使是上帝的 意旨,那么,我死了我還要更加愛你! (方平/譯) 第19章 早上七點,文灝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學著人類似模似樣地伸了個懶腰,再慢條斯理地刷牙洗臉,換好衣服,精精神神地走出房間。 裝了一腦袋網絡語言,他的嘴角一直是翹著的,在走廊上遇到同樣衣著整齊的應安年,他的笑容自然變大,嘴里活力滿滿地道著早,身體自動挨過去跟男人似有若無地擦了一下肩。 現實世界對他的排斥仍然存在,他動作起來要比過去吃力,但時間一長他就習慣了這種阻力,就像學會了游泳,還主動在“水”里鍛煉了起來。可要有歇一歇的機會,身體會比意志更先行動,有補充能量的美食在眼前,不能好好品嘗,聞一下味也是好的。 不愧是可以當護身符的強悍人類,錯身而過的時候,文灝心想,這人經常加班到半夜,還總是精神抖擻地早起,精力真好。 應安年此刻的想法也差不多,現在的小年輕少有不賴床的,家里這一個習慣卻很好。他看著長發青年微妙地在地上劃了一個弧度再繞去樂樂門口的腳,眼里的贊賞沒有改變。 換個人,他肯定會認為對方要么想從自己身上偷東西,要么就是故意在勾引自己了,可這樣的念頭無論如何落不到文灝頭上。 眼神純凈坦蕩,行事簡單直接,對很多東西好奇卻從不探問他人包括自己的事,他像有一個獨立的小世界,只把類似的小伙伴,比如樂樂,納進去。而自己,只是他應激后遺癥中的一個安全感提供者,一個身強體壯的大人。 這家里,其實有兩個稚子。 聽到文灝敲樂樂的門,活潑地說“小樂樂,我要進來咯”,應安年要下樓的腳尖一轉,跟進了樂樂房間。 樂樂已經醒了,看到最親近的兩個叔叔一起來叫自己起床,小孩兒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撒嬌,賴在床上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