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等一下。逆著光線,殷小北歪了歪頭,總覺著門上的空格里似乎畫了什么東西。正準備把手伸進去試試的時候,就聽見耳邊忽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掌柜的,你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嗎,還是和……一起過來的。”宋漣看著殷小北,對他做了個“你懂的”的表情。 殷小北抬頭看了眼悠閑站在一旁的析崇,估計對方又用陰陽棋隱藏了身形,忍笑搖了搖頭:“不是一個人。” “那就好,”宋漣松了口氣,“這個秘境與我上次來時相比幾乎完全變了模樣,一個人行動總歸是太過危險了些。” “你之前來過這里。”殷小北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對,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宋漣回憶道,“我上一次來時還沒有這些奇怪的東西,只是有一個石碑,打碎了就能進去了。” 殷小北點了點頭,終于摸清了空格里的圖案,或者更準確說,應該是文字才對。四個空格內各有一個,按照順序分別寫著“春夏秋冬”四個小字。 “對了,”見宋漣準備離開,殷小北連忙將他叫住,斟酌了一下道,“你知道我有東西可以看出人的心魔是吧,剛剛在秘境外面的時候,我看到你身邊的那個人……嗯,應該是心魔入體,而且已經是后期了。” 宋漣腳下一頓,想說你是不是弄錯了。而且身邊的人,其他的弟子都被秘境送到了別的地方,如今唯一在他身邊的就只有他的父親了。 “掌柜的。”宋漣忍不住焦急道。 “我倒是能治,那你總要他自己愿意才行。”殷小北無奈。 所以說,這才是他之前沒有干脆過去說明的原因。心魔入體是需要一個過程的,不可能直接從初期跳到后期,如玄劍宗宗主這樣的修為,能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估計已經是不知道拖延隱瞞了多久才會有的結果。 ……怪不得,怪不得最近那個人的態度會忽然間緩和。 宋漣的心情頓時沉重了下來:“那他到底是因為什么才會心魔入體的。” 雖然和父親的關系向來冷淡,但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宋漣自然不可能不擔心。 “應該是因為仇恨,”殷小北翻開菜譜,一邊用積分兌換了心魔成因,然后下一秒就忍不住頓住了,奇怪地抬起頭來,“不對,我記得之前聽人說過,你應該是玄劍宗宗主的獨生子來著,還是說他其實私底下還有另外一個兒子?” 宋漣一愣:“什么意思。” 殷小北又看了眼菜譜上的文字,確認并不是自己看錯:“就是他會心魔入體是因為仇恨,而之所以會心懷仇恨,則是因為十五年前,他唯一的兒子被魔修所害,而沒過多長時間,那名魔修也跟著不知所終了。” 殷小北撓了撓臉頰,越念越覺得不對。唯一的兒子,玄劍宗宗主唯一的兒子不是宋漣嗎,而眼前的宋漣明顯還好好活著。 想到另外一種可能,殷小北頓時不敢再說話了。 “他早晚要知道的,”等宋漣離開,一直站在旁邊的析崇走過來道,“不是你,也一樣會有別人,你也不過是早一日告訴他罷了。” 殷小北搖了搖頭,忽然郁悶自己到底是有多蠢,才會那么直白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對方。 雖然還有些掛心宋漣那邊的問題,但眼下顯然還有另一個問題需要解決。 四個大小不等的空格,分別對應春夏秋冬四個字,殷小北拉著身邊人一個個攤位看過去,越看越覺得滿頭霧水。 各個攤位上的攤主明顯都是傀儡所化,雖然看起來和真人幾乎沒有任何分別,但這些傀儡的神色多半呆滯刻板,也幾乎無法對人的問話產生反應。 除了一種情況…… “我這里沒有和春有關的東西,你可以問問街頭第四家賣瓷器的攤子,說不定他能知道。” 殷小北半晌無語:“不是,你說的那個賣瓷器的攤子我已經問過了,可他明明說了東西就在你這里。” 這叫什么,踢皮球嗎? 對,只要詢問這些攤主和空格內提示有關的字眼,這些傀儡攤主便會非常熱情地給你相應的提示。 然而這些提示都并沒有什么用處,簡直和踢皮球一樣,就是第一家說東西在第二家,第二家說東西在第四家,然后第四家又說第一家的攤主最喜歡說謊,凡是說過的話都要反過來聽才行。 其他跟著一起詢問的門派弟子顯然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到最后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找到正確的答案。 “所以是弄錯了嗎,還是說那些空格里面的字根本就不是字面上的意義。”殷小北頭疼地抓了抓頭發。 “其實我倒是有一個辦法。”一直悠閑跟在后面的析崇忽然開口。 “什么辦法?”殷小北不滿的看了他一眼,想說這種時候就不要再吊人的胃口了。 “很簡單,”析崇挑了下眉,伸手將殷小北弄亂的頭發理到耳后,用一根淺青色的發帶系上,“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可以不用解密,而是直接將那道門打碎。” 殷小北:“……”求別鬧。 還沒等殷小北反應過來,幫身邊人系好了頭發,析崇直接從儲物袋里取出了一柄靈劍,反手投向了鐵門。 “轟”的一聲巨響,天地搖動,兩旁的街道仿佛融化了一般慢慢消逝無蹤,腳下平整的青石地面緊跟著扭曲變形,不過轉眼間便成了漫無邊際的草原。 “進來了。”看著眼前的景象,析崇平靜開口。 殷小北……殷小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所以那道門真的是只要打碎就行了嗎,那剛剛那些謎題是怎么回事,只是鬧著玩兒的嗎? “別想太多,這只是個不入品階的小秘境,所以哪怕是弄錯了也沒有關系。”析崇安撫地摸了摸殷小北的頭頂。 另一邊也同樣跟著嚇了一跳的宋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無奈嘆了口氣,轉過身卻發現父親正愣愣站在原地。 “出什么事了?”雖然因為殷小北之前透露出的信息,對于眼前的人宋漣多少還有些別扭,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 宋紀安沒有說話,只是搖頭,隨手將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手中的字條捏碎。 ……殺此間秘境主人,宗主大仇可報。 第五十九章 “少主,你沒事真的太好了,”緊跟著出現在草原上的秦九第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殷小北,連忙歡天喜地的跑了過來,“剛剛發現您不見了真是嚇死我了……陛下呢,也和您在一起嗎。” 知道仙帝陛下向來喜歡用陰陽棋隱藏身形,秦九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一面將懷里的幼虎遞給了殷小北。 殷小北接過幼虎,指了指一直站在身邊的析崇:“對了,你們是怎么過來的?” “別提了。”說到這個秦九就忍不住郁悶。 他們倒是沒有碰到什么鐵門街道的,正好相反,他們碰到的是一扇木門,而且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可惜,那個木門水火不侵,根本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打破,甚至哪怕是勉強弄出了一個缺口來,也幾乎轉眼就能恢復到原狀。 好家伙,他們一大群人,不算如今還是神念狀態的容錦,實力最高的芩無月已經是靈君的修為,卻硬是拿這個木門一點辦法都沒有。 最后到底還是容錦提了一句話,他們才總算能從那個地方出來。 “他說了什么?”殷小北好奇問。 “哦,他就說了一句,”秦九面無表情道,“他說,你們要不要試試往旁邊拉一下。” 對,那個怎么也打不開的木門,它其實是個拉門。 摔!誰能想到啊,不說別的,就單從外表上來看,那個木門上的每一個細節都透露著它就是個只能推開或者拉開的門。而且更坑人的,那個木門根本就不是往左右兩邊拉開的,它居然是往上面拉開的。 總而言之,反正從那扇門里出來以后,幾乎所有人都不太想說話了。 殷小北忍著笑意,想說在怎么坑人這方面,容錦絕對是個天才。 “這怎么能怪我呢,是你們太笨了吧。”依然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的容錦跟著走過來,一面說話,一面小心翼翼拿余光打量身邊的芩無月。 秦伍扶著額頭,特別無奈道:“主上,您要不再好好想一下,后面應該再沒有別的什么事情了吧。” 容錦特別無辜地看過去,一副“你在說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秦伍默默吐血。 等著周圍其他門派的弟子都走得差不多了,秦伍將赤月秘境的鑰匙拿了出來,將玉牌輕輕掰成兩半,從里面倒出一個稍小一號的玉牌來。 殷小北:“……” “赤月秘境一共分為三層,咱們如今還在最外圍,而鏡幽湖卻在秘境的最里層,如果想要進去,則需要另一把鑰匙。”秦伍解釋道,一面伸手將那個稍小一號的玉牌掰開,最后從里面倒出了一個只有指尖大小的青色玉珠。 對,這其實是另一個坑來著。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估計根本不會有人能夠想到,進入秘境最里層的鑰匙,其實就藏在打開赤月秘境的鑰匙之中。而且還不能用任何法訣試探,只能用最簡單的方式徒手掰開。 進入秘境需要鑰匙,離開秘境同樣也需要鑰匙,一個修士要有多大的魄力和冒險精神,才會想到要把自己手中的鑰匙掰開,甚至還要掰開兩次。 在所有人都默默無語的注視下,秦伍將手中的青玉珠扔到地上。一陣靈氣震蕩的悶響,草坪后退,慢慢露出了底下平整清澈的湖面。 “之后就只能等了,”秦伍回頭看向幾人道,抬手將湖面中央的青玉珠收了起來,“鏡幽湖每隔三個時辰都會翻轉一次,需要等到翻轉過后才能進去。” 將剛剛找到的玄劍宗弟子打發到一邊休息,宋漣追上了打算獨自去周圍探路的宋紀安。 “你不用再說了,”玄劍宗宗主停下腳步,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我沒有心魔,也不需要醫治。” 知道眼前的人向來固執,但沒有料到他居然會固執到這種程度,宋漣伸手將他攔住:“您說您沒有心魔入體,可我方才明明問了廖江,他說您最近雖然頻繁閉關,修為卻接連倒退,甚至已經到了幾乎快要跌下一個境界的程度,這件事您要怎么解釋?” 心魔入體后一個最明顯的癥狀便是修為倒退,心魔程度越高,修為倒退的速度也就越快,而廖江正是宋紀安門下最小的弟子,幾乎整日跟在他身邊,根本不可能弄錯。 “廖江?你去把廖江給我叫來,他在玄劍宗里呆了多少年了,到現在還只是玄仙初期的修為,自己整天不好好修煉,凈想著這些沒有用的事情。”宋紀安怒道。 “爹!”沒想到對面人到了這種時候,居然還只想著怎么轉移話題,宋漣簡直難過到了極點。 難過,失望,還有怎么也想不通的困惑,所有情緒在心底糾纏在了一起。宋漣深吸了一口氣,想著殷小北之前和自己說的話,用力閉了閉眼:“爹,你到現在還是不能和我說實話嗎?” 玄劍宗宗主頓住了腳步,終于看向身后的宋漣:“實話,你想聽實話嗎?實話就是不管我有沒有心魔入體都與你無關,你只要顧好你自己……” “不是心魔的事情,”宋漣打斷他的話,“我只想問您一句,我真的是您的兒子嗎?” 沒想到宋漣會說出這樣的話,宋紀安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你……” 宋漣咬了咬牙關,事情既然已經開了口,再拖延下去也沒什么意思了,索性把接下來的話也都一股腦倒了出來:“我記得您在廖江之前,應該還收過一個弟子,似乎是叫謝天。” 只要心里有了疑問,再加上殷小北之前提供的線索,想要找到那個人簡直再容易不過。 疑似宋紀安的親子,十五年前被魔修所害,符合這兩個條件的整個玄劍宗加起來也只有一個。 宋漣還能記得那大概是一個性格十分靦腆的青年,性子軟弱,根本不適合走上劍修之道,私下里也總和人哭訴宋紀安的管教嚴厲。 對了,宋漣想起來了,自己大概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發現了這個謝天與父親眉眼間的相似,可那時候宋紀安是怎么說的,他說謝天是自己從族里抱來的孩子,也算是遠親,容貌自然難免會有些相似。 多年隱藏的事實被一朝揭開,玄劍宗宗主在短暫的沉默過后,反而徹底平靜了下來:“對,你說的沒錯,謝天確實是我所出,而你才是我從族里抱來的孩子。” “謝天的資質不如你,我那時樹敵又多,謝天帶著玄劍宗宗主獨生子的頭銜行走在外,除了徒增危險之外根本毫無益處,而我只希望他能平安長大,可惜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宋漣默默聽著,指尖幾乎扣進掌心里面。 ……不愿讓自己親生的兒子遇到危險,所以就抱來別人的孩子擋在前頭,那他呢,他算什么,他就活該被人一直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一直充當別人的擋箭牌嗎。 “那后來,您將我趕出宗門,流放到一重天去,也并不是因為我與鄒寧結為道侶了是嗎?”宋漣問。 宋紀安沒有說話,面上的神色卻再明顯不過。宋漣說得沒錯,那個時候謝天剛剛出事,他幾乎悲痛欲絕,根本不愿意再看到這個抱養來的孩子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便干脆找了個借口將他趕出宗門。 “對了,還有最近的事情,不如也讓我來猜猜好了,”宋漣看著對面莫名有些陌生的臉孔,心底止不住的想要冷笑,“你這些日子態度忽然緩和,甚至主動跑來和我示好,是因為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對嗎,你希望我能繼承玄劍宗宗主的位置……可惜了,你以為我真的能如你所愿嗎。” “你想要干什么?”宋紀安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