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樣，第二次付款的時間不變，但付款分兩期，我們會在第二期付款的周期內，將所有問題處理完畢?！惫鹉仙肓讼胝f道。

    唐寧暗自吐了口氣，腦袋里快速計算著時間與金額的差異情況，半晌后，點頭說道：“原條款不變，加一個補充條款：在達到第三期付款條件時，傳奇公司可以提前支付。”

    “我說唐寧…。好吧，就這樣。”桂南生見唐寧連這么細節的條件還要死摳，心里不禁煩燥。

    攤上政府參與的事，誰會在表面上留把柄？若不是上頭說了，必須收購完全肅清，雙方手續到位，好處費才能拿到，他也不在乎這十天半個月的，最多爭取這十天半個月的利息罷了。

    “比起你父親來，你簡直小氣摳門得不象唐家的種。”桂南生接過改好的文件，不耐的揮筆簽下自己的名字。

    “所以我父親被你整破產了。”唐寧接守他簽好字的文件，將補充意見和付款條件仔細看了兩遍后才簽字。

    “我說唐寧－－”

    “就這樣吧，接下來我的項目組會一直呆在這邊直到收購全部完成。正式文件也會在今天會后十五分鐘送過來?！睕]等桂南生說完，唐寧便徑自打斷了他的話，將簽好字的文件遞給紀工后，邊收拾桌面的資料邊說道：

    “所以現在是我的公司收購你的公司。所以桂總不要總是提以前如何如何，人在做天在看，天不報人報，遲早而已。”

    “你個兔……”

    “安安，跟進這邊的收購手續?！?/br>
    唐寧輕瞥了臉氣得豬肝色的桂南生一眼后，便將桌面的資料推到安安面前，拎著公文包起身離開。

    帥氣利落的背影，襯著桂南生戾氣橫生的臉，顯得尤為賞心悅目－－連奕唐自己的幾個股東，也看著桂南生這副模樣直嘆氣。

    *

    接下來的一周時間里，唐寧上午在公司處理工作，下午就泡在公安系統，一直盯著王健的案子，和律師一起對各項證據進行再提報、再核查，反復商量著追訴桂南生的時機。

    下班后就與資金部一起去磨銀行的貸款。

    從高雅的商務會所、到奢糜的公館名媛坊，除了不叫小姐外，能陪的他都陪到了。所以這段時間的每天晚上，他回去的時間都在12點左右，回去的時候都醉得不省人事。

    *

    “千語，對不起，又回來晚了?！碧茖幊粤Φ目吭陂T邊，看著站在門口的夏千語，輕聲軟語說著抱歉。

    “進來吧。”夏千語輕扯了下嘴角，伸手將他的手拉在自己的脖子上，扶著他吃力的往里走去。

    連續四天了吧，他回來都是這個樣子：醉得讓人心疼。

    可他再不要她去接，說是怕她看到自己在客戶面前的樣子會心疼。

    可是不看到，就不心疼了嗎？

    夏千語扶著他在床上躺下來，彎腰幫他將鞋子脫掉。再抬頭時，看見他正睜著眼睛看著她－－醉后的眼睛，帶著最初的天真與依賴。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夏千語伸手輕撫他的臉，輕聲問道。

    “看到你就好了?！碧茖幬⑿χ鴵u頭，只是沉靜的看著她。

    “好?！毕那дZ勉強扯了扯嘴角，看著他輕聲說道：“睡吧，我在這兒看著你?！?/br>
    唐寧給了她一個溫柔又放松的笑臉后，伸手握住她的手，聽話的閉上了眼睛，很快便響起鼾聲，睡得又沉穩又安心。

    *

    許久之后，夏千語將手從他的手心慢慢抽了出來，幫他拉好被子后，轉身去了書房，拿起電話接通了寧達的財務總監老沈。

    “老沈，寧達的資金情況現在怎么樣？”夏千語沉聲問道。

    “老業務的資金運轉良好，預算與資金使用循環都呈良性趨式。安閣項目的啟動資金也已按計劃備好，與銀行融資周期正好合上。但唐總最近在融資方面的力度太猛，我看了一下資金報表，融資額超出了預算。但是又沒有新項目計劃。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需要支付超出預算資金的銀行利息，那么年度的利潤預算就可能達不到?！?/br>
    老沈對公司的資金與經營情況非常清晰，所以心里其實一直擔心唐寧是不是走得太快了－－貸這么多錢到帳上，卻并不在預算支出內，要么是他心里有未定的項目是需要錢的，但寧達的每一個項目，都與要上繳給carlyle的利潤密切相關，而這個利潤目標又與寧達是否能如期回購相關，所以唐寧不可能輕易改變寧達的項目計劃。

    除此之外，他要錢，就是給傳奇公司做投資用。

    用銀行貸款做投資，利潤差自然是有的，但這也是個危險的做法－－因為寧達屬于carlyle，而傳奇屬于唐寧私有，若私自調撥帳上資金……

    夏千語也提醒過他，不允許。

    所以他執意要融這么多錢在帳上干什么？

    “charlene，我提醒過唐總，根據我們目前業務的資金能力，和項目需求，我們不需要貸這么多錢?！崩仙驊n慮的說道。

    “銀行那邊的回復呢？我看他這一周一直在公關？”夏千語沒有回應老沈的擔心，繼續問道。

    “有兩家已經加快了審批速度，復興的公關好象沒什么用?！崩仙蛉鐚嵳f道。

    “ok，我知道了。貸回來的錢如果沒有項目可投，你做平臺內短期投資，以收益抵利率。其它的事情我再和他商量?！毕那дZ沉聲說道。

    “這個……好的，我知道了。”老沈微微愣了一下，心中有種感覺：夏千語知道唐寧為什么要融這么多錢，卻又控制著不許他用這筆錢。

    恐怕與傳奇收購奕唐的事情有關。

    “任何資金調撥都要知會我，但是不要讓唐寧知道?！毕那дZ冷聲交待著。

    “好的，我知道了?！崩仙蛎C聲應道。

    “老沈……”夏千語的聲音微微放緩，還有明顯的猶豫。

    電話那邊的老沈以為夏千語會利落的掛掉電話，在聽到她猶豫的語氣后，當即沉默，等她后續－－她從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

    能讓她猶豫的事情，或許……

    反正他不能主動問、主動提、主動表態，只能等她的繼續。

    “老沈，如果接下來唐寧繼續做銀行攻關，麻煩你一起參與。他的談判能力當然沒問題，但是對于銀行規則并不是太懂，有時候人家答應的事，其實就是他們流程內應該給的條件，這樣他就太吃虧了?！毕那дZ在電話里，慢慢說道：

    “還有就是喝酒，你陪著我更放心一些，他這樣天天喝……”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charlene你放心，以后這種應酬，我都配合資金部來做。”老沈立即明白了夏千語的意思，沒等她說完，便立聲應了下來。

    “那……唐寧在寧達的工作，就拜托你了?！毕那дZ緩緩回應，輕輕掛了電話。

    她從不求人，就算與傅老大合作的危險關系，她是連傅陵都不讓參與的，自己只身一人去拼那些危險、那些不確定。

    第一次求人，是為了唐寧。

    以一個上級的身份，去請求她的下屬，對他－－多多關照。

    *

    夏千語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打開電腦，關于奕唐的計劃書、關于未來城的資金使用，都放在桌面一個單獨的文件夾里，都是她現在花了最多精力的事。

    “唐寧，既然你沒有拒絕我在條件不成熟的情況下，堅持收購奕唐，那么有危險的事，就由我來做。”

    “所以唐寧，我放任你這樣的糟蹋自己，你就一定要回報我以安全、安穩，知道嗎?！?/br>
    夏千語點開文件夾，打開一個excel表格，將可調用的資金進行拆分計算，再做精確的周期預測和調撥路線規劃。

    這一算，就到了臨晨三點。

    夏千語閉上眼睛，將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后，便睜開眼睛，做了幾處微小的調整，然后加密保存，合上電腦回到臥室。

    睡著的唐寧，雙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被子里伸了出來，用力的插入頭發里，看起來似乎很不舒服。

    夏千語低低的嘆了口氣，脫了外披，上床后，跪坐在他的身邊，輕輕扯下他捧著頭的雙手，手指用力的按壓他的太陽xue。

    看著唐寧的眉頭越來越舒緩，夏千語淺淺的笑了，低頭在他唇間輕吻了一下后，這才掀開被子在他的身邊睡了下來。

    *

    第二天清里，夏千語在唐寧的懷里醒來。

    原本穿著襯衣和西褲的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換上質地柔軟的緞面睡褲，上半身依然習慣性的光裸著。

    “半夜起來了？頭疼好些沒有？”千語伸手揉了揉眼睛，看著他輕聲問道。

    唐寧看著她抱歉的說道：“你的臉上和腿上，都是我衣服的褶子，我看你一夜沒睡好?！?/br>
    “還好吧？沒怎么感覺到。”夏千語伸手摸了摸臉，搖頭說道。

    “你再睡會兒，我去做早點?！碧茖幱昧ΡЯ吮?，掀開被子準備起床。

    “再睡會兒，早點就去外面吃吧?！毕那дZ伸手拉住她。

    “不是吃不習慣嗎？”唐寧扭頭看她。

    “哪有這么嬌貴，你這段時間喝得太狠了，休息吧。”夏千語輕聲說道。

    “真的沒有很難受，反而是習慣了?！碧茖幓厣頁е霊?，輕聲說道：“你別擔心，我身體很好?！?/br>
    “恩，你是總裁，銀行的關系打通后，不是每一次都要你自己去的?！毕那дZ看著他，皺著眉頭說道。

    “我自己都才入行，若安排別人去，顯得不夠重視，效果自然會打折扣。”唐寧低頭吻了吻她，輕聲說道：“千語，我有你的年輕，卻沒有你的資歷，所以現在，我必須親力親為?！?/br>
    “也是?！毕那дZ點頭，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嘆息著說道：“再睡會兒吧?！?/br>
    “真的沒有不舒服，你別擔心。而且都已經有結果了，接下來就沒有這么頻繁的應酬了?！碧茖幱治橇怂幌?，看著她溫柔的說道。

    “好了，知道了，睡了，恩？”夏千語嘆了口氣，從他懷里轉過身去。

    “好，睡吧?！碧茖帍谋澈筚N緊著她的曲線，將臉貼在她的脖子里，緩緩閉上眼睛。

    她的擔心、她心里的煩亂他都清楚。

    他也知道奕唐的收購在此一舉。

    如果不收購奕唐，奕唐就會理所當然的在安閣項目里利用寧達的資源賺自己的錢。而這還不是最關鍵的。

    最關鍵的，他是寧達的下線合作商，卻又直接與市政項目組簽合同，所以奕唐與寧達是合作關系，但工程質量卻不由寧達來檢核把控，這就有了讓寧達陷于工程質量的危機的可能；

    原本這種全作關系就會讓項目有不安全因子存大，加上對方是奕唐，一個為了利益不惜違法的企業，他們根本就不敢信任。

    所以無論是為了在項目里多賺取利潤、還是為了項目的安全、又或是為了寧達的安全，他都必須讓奕唐在接觸到業務之前退出。

    此其一。

    其二，桂南生害得寧達破產、唐父自殺，唐寧自然不會看著他一直得意下去－－可若是后面案子啟動，桂南生被關聯進去，市政那時候主動放棄奕唐的話，就會再塞一個企業進來。而不會讓唐寧的傳奇進入。

    夏千語和他，也只能搶了顏副市長連任選舉這個時機，讓他們在沒有理由換掉奕唐卻又必須換的情況下，只能同意由傳奇來收購。

    所以奕唐的收購勢在必行。

    他同意夏千語的決定，有時候時機比完備的準備更重要，當一個合適的機遇出現的時候，哪怕沒有條件去抓住，也要創造條件去抓住。

    而他和夏千語，都在為這個條件而殫精竭慮。

    他只是想著：他多做一份，夏千語就可以少做一分；他多冒一分的險，夏千語就能少冒一分的險。

    從寧達撥款自然是違規的，但夏千語是他的上級，所以這一步動作可以在中國公司內部消化，更何況還有5%的杰安股份是屬于傳奇自己的，到時候銀行的款子下來，帳目上處理一下，誰又會知道這下來的是哪一筆呢！

    只要渡過了這一個時間差，一切就能順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