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副市長還約了你下次見面？”夏千語沉眸看著唐寧問道。

    “并不當真。”唐寧搖頭。

    “……政府的事情，盡理少參與。這件事也并不復雜，對這邊招標的推動力也有限，能不管就不管了吧。”夏千語淡淡說道。

    “好。”唐寧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頭。

    在林柏文離開后，唐寧對夏千語說道：“只是例行的交道，后面業務走入正常了，也不會有更多的聯絡。”

    “恩，行啊。”夏千語點頭。

    “charlene，你上次推薦的健身房不錯，什么時候一起過去？”唐寧低著頭，邊收電腦邊問道。

    “你要去的話，我通知王sir接待你。我年前都沒有時間。”夏千語扯了張便箋，寫了教練的電話給他。

    唐寧接過便箋看了一眼，笑笑說到：“那等你有時間吧。”

    “恩。”夏千語輕應了一聲，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

    離新年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了，做建筑這一行，一線工人全是農民工，所以在近年時候各大工地也都是停工的。

    所以唐寧這段時間，就將主要精力放在內部營運系統的調整上，然后就是新項目的考察上。

    每天上午在公司給高管開會。他將carlyle總部回復過來的兩年規劃分解方案，再召集各部門總監，將本部門任務再進行分解，再做推進計劃。

    一個部門一個部門的過年度方案與預算，以及銷售市場部的業務推進計劃。一個部門用一上午，所有部門過完，也到了年前了。

    每天下午換上便裝，與安安一起去舊城區看項目，與當地居民聊天，了解那邊居民對老房子的想法。

    半個月下來也對那邊的情況了解了七七八八。

    *

    “這個項目的預算是10億，拋開安閣的項目不說，這是寧達在被carlyle收購后的第一個項目、也是寧達在全國商業城布局的第20個商業城項目。從地理位置上來看，可以有很好的新商業環境的空間。”

    在放假的前一天，唐寧將項目報告拿給了夏千語。

    “10億資金的來源？”夏千語利落的問道。

    “銀行貸款一部分、其它每個商業城的收益拿出10%給新項目，足夠項目運轉。”唐寧翻開資金計劃那一頁，指著拆分表對夏千語說道。

    “也就是，你原本計劃的總部借貸模式只放在安閣是嗎？”夏千語問道。

    “是這樣，但我希望總部批復的時候不要分得這么清楚，這樣我們cao作起來會更靈活一些。”唐寧看著夏千語說道。

    “恩，是這樣考慮。”夏千語點了點頭：“其它的我沒意見。今年就到這里了。”

    “你現在對寧達的事情很敷衍。”唐寧接過她遞回來的計劃書，嘆息著說道。

    “不是敷衍，是你必須學會自己做決定。”夏千語說著，收起桌面的電腦和資料，起身看著唐寧說道：“從商業計劃、到商業推進、再到形勢預測，已經做得很好，超乎我的想象，所以你可以再自信一些。”

    “總覺得你會有更好的意見。”唐寧伸手抓了抓頭發，樣子很是可愛，完全沒有一個市值幾百億企業的ceo的樣子。

    “實際上你應該看清楚，我不懂商業營運，我只懂投資。我接任何一個項目，都是由項目組去做營運的。”夏千語揚了揚眉梢，淡淡說到。

    “可我總覺得你可以，你什么都很歷害。”唐寧皺眉看著她。

    “你真是孩子氣。”夏千語不禁失笑。

    看著她笑的樣子，唐寧也笑了。

    兩人就這樣看著對方，笑著，也放松著。

    “你新年有什么計劃？”唐寧看著她輕聲問道。

    “去京城，有些事要辦。”夏千語轉身回到辦公桌前，將桌面上的資料全部收好后，拿了外套與電腦往外走去。

    “我記得京城的計劃是在年后的。”唐寧拿了自己的電腦和外套，大步走在她的身邊。

    “現在要提前。”夏千語沉然說道：“而且，berlin今年不回法國。”

    “他”唐寧張了張嘴，未說的話又咽了下去－－她的私事，不喜歡別人過問。

    “你是要去英國看唐老吧？替我問好。正好那邊商務部是不放中國假的，去拜訪一下司長，關系也還總是用得著的。”走到停車場，夏千語拉開車門將公文包和大衣扔進去后，轉身看著唐寧說道：“新年快樂，再見。”

    “再見。”唐寧后退一步，看著她上車。

    看著她發動車子從容離開，唐寧心里隱隱有種失落的空虛感。

    新年就這么來了，而他，只有一個人。

    她，也只有一個人。

    *

    與蔓蔓一起在英國過了四個中國年，學校那時候有冬假，但他一般不回來，都是與蘇蔓一起在圖書館找資料、幫導師翻譯文獻中度過。

    中國的年三十那天，他會與父親視頻；然后去蔓蔓的家里，與校長一家人一起過中國年。

    一年時間，不長不短，身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不同了。

    拿起手機，卻不知道還有沒有合適的身份去向她說新年快樂。

    唐寧澀澀的笑了，放下電話、拿出電腦開始工作－－夏千語曾對他說：所有的人對我來說都一樣、所有的日子對我來說也是一樣，我只看這人、這日子，對項目有沒有促進價值。

    是啊，沒有家人的人，便該讓時間產生更多可以見得著的價值。

    *

    “如果以投資人的角度來看，這個項目的盈利點是否充足？”

    “企業投項目，與投行投企業是一樣的道理，所以如果是夏千語來做這個項目，她會考慮哪些因素？”

    唐寧邊做新項目規劃，邊想著。

    后面拿起剛進carlyle時，夏千語給他的資料重新看起來，再將此次項目放進投資系統進行重新評估和分析。

    到最后他的表情越來越沉重－－以投資的眼光來看這個項目，它的盈利周期在8年，而投行對項目的盈利預期都在35年。

    在商業地產領域，810年的盈利期都屬正常，但現在的寧達其實提擔負不起這樣的周期的，以兩年達到carlyle的利潤回報來說，反而是停止做新項目利潤率才會更高。

    “所以這個項目不能做。必須尋找盈利周期更短的項目。”

    唐寧又將整體發展兩年規劃稿拿出來重新校驗測算，這才發現問題所在：夏千語以投資公司的眼光來看，照這樣的業務推進，寧達的盈利率完全可以達到預期；交還給carlyle的利潤也足夠，所以這套方案申報上去，總部沒有任何意見－－他們看到的是投資回報。”

    “而以寧達自體營業的角度來看，利潤如果不用來繼續推進新的投資，而是抽出來給了股東，那么公司后續就會營運乏力，出現新一輪的資金鏈斷裂問題。”

    唐寧想了想后，當即合上電腦，拎了外套，出門往夏千語公寓去。

    *

    “charlene。”唐寧推門而入的時候，夏千語正在窗邊的沙發上躺著，邊抽煙邊講電話，聽電話的內容，應該是顧白。

    聽見唐寧的聲音，夏千語抬頭看了他一意，示意唐寧自己坐。

    唐寧點了點頭，脫了外套掛在衣架上后，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

    “我要去京城辦事，所以你不用回來陪我。”

    “恩，好好兒陪爹地，眼睛睜大點兒，看看爹地身邊有沒有人可以做媽咪。”

    “好，給你寄中國年的禮物。”

    “我呀，有傅叔叔呀，和傅叔叔一起辦事。”

    “恩，還有林阿姨。”

    “你的唐哥哥？”夏千語抬頭看了唐寧一眼，笑著說道：“你的唐哥哥要回英國。”

    “不是我安排的，是他自己安排的。”

    “你的唐哥哥現在這里，你要不要說話？”

    “好，你等著。”

    夏千語將電話拿開一點，轉頭看著唐寧笑著說道：“顧白要和你說話。”

    “好。”唐寧笑著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走過去，接過夏千語的電話后，輕快的說道：“hello，顧白，我是唐哥哥。”

    “唐哥哥新年快樂，我好想你啊—”

    隔著話筒，夏千語聽到顧白穿透力極強的聲音，不禁笑著直搖頭。

    “顧白新年快樂，想要什么禮物，我托千語姑姑一起寄過來好嗎？”

    “要我”唐寧也忍不住笑噴了。

    “好，我拍照片給千語姑姑。”

    “去英國要看我爹地，還有工作。”

    “不是，是我自己安排的。”

    “好，你下次回來，我帶你坐摩天輪。”

    “好，再見。”

    唐寧將電話遞回給夏千語，臉上的笑容久久的收不回去。

    “有你當坐標，我對顧白就放心多了。”夏千語接過電話，笑著說道。

    “顧白聽了這話，會生氣的。”唐寧看她用力吸了一口煙，臉上的笑容慢慢僵了下來。

    “你過來什么事？”夏千語沒在意他的表情，伸手掐滅了手中的煙蒂后，看著他問道。

    “南城的項目，我想放棄。”唐寧看著她說道。

    “哦？”夏千語的嘴角輕彎，看著他時，目光里帶著意外的驚喜。

    “恩。”唐寧拿起煙灰缸起身，去衛生間將煙灰缸洗掉，然后就那么放在衛生間沒有拿出來。

    “不是不賺錢，是賺錢的時間太晚，與寧達兩年發展規劃不匹配。”唐寧回到窗邊坐下，看著夏千語說道。

    “你做了半個月實地考察、加了三個通宵做這塊地的方向、團隊成員為了這塊地也已經開始啟動工作。”夏千語見他空著手回來，曲了曲準備拿煙的手，又收了回去，微微皺眉后，看著他沉聲說道。

    “我們做一個項目，并不因為曾為這個項目付出過什么，而要看這個項目能為我們的目標帶來需要的價值。”唐寧的目光從她的手上輕掃而過，嘴角輕彎起淺淺的弧度。

    “很好。”夏千語看著他，眸色一片明亮。

    “你早就知道，但等著我自己發現是嗎？”唐寧輕輕吐了口氣，心里的悶悶的感覺直到此刻才完全放下。

    決定一件事不容易，放棄一件事更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