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趙真在宮中久了,還真不知道這些菜是京中哪些酒樓的招牌菜,但她知道一般被視為招牌的,都是旁的酒樓做不出來的,做菜的方子也都是絕密,這路鳴的本事不小啊,連人家的招牌都能偷師。 “應是他做的,你方才的奶糕也是他做的。” 付凝萱嘖嘖稱奇:“我瞧著你家那廚子年紀也不大,本事卻不小。”她說著夾了道菜嘗了口,贊道,“這手藝可不是幾年就能練出來的,小表姨,你院里的人了不得啊。” 趙真聽著沒回聲,心里卻思琢著外孫女的話,若這些是路鳴的本事,放在她身邊似乎是有些屈才了…… 一會兒路鳴過來取食盒,也不敢留下來和小姐多說幾句話,只是偷偷看了小姐一眼,見小姐沒什么話要囑咐他有點失望,取了東西就退出去了。 “等下!” 走出一段距離的路鳴聽見女聲驚喜的回過頭,瞧見是縣主,臉上的驚喜淡了下去,規規矩矩道:“不知縣主有何指教?” 付凝萱也會察言觀色呢,尋常男人見了她可是目光都移不開,而眼前這個男人呢,竟還失望了,不被她美色所獲,便是心有所屬。小表姨?想不到這個下人還挺有膽子的,連主子都敢肖想。 付凝萱把手里的紙條遞給他:“這是我明日要吃的。” 路鳴沒多說話,恭敬接過:“是。”抬頭時眼睛卻看了帳子一眼,有些失望。 付凝萱瞧著他這副癡心妄想的樣子有些不悅,但因為他做飯好吃,便好心提點道:“我聽小表姨說你是她府中的家奴,既然是家奴就該知道什么心思能有什么心思不能有,我吃著你做的菜不錯,齊國公府家大業大,你將來還是能有大有出息的,可不要拎不清身份自毀前程啊。”要知道家奴對主子生了私心,被發現以后打死都是有可能的,更別提前程了。 路鳴聞言怔了一下,心頭一陣黯然。原來小姐和旁人是這般介紹他的嗎?他在小姐眼里只是家奴?雖說事實也是如此…… 他垂下眉眼道:“多謝縣主提點。”說罷弓著身子謙卑的退了幾步走了。 付凝萱見他這么上道,覺得自己干成了一件好事,蹦蹦跳跳的往陳昭的軍帳跑去。 * 外孫女這一走人便不回來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趙真眼下也沒心思顧慮她,換了身衣服去了沈桀那里。 趙真進去便直截了當道:“子澄,我要出去一趟兒。” 沈桀解下腰間的令牌給她:“這么晚了長姐要去哪里?我陪長姐一起去吧。” 趙真搖搖頭:“你事情多,不必陪我,我很快就回來。”說完也不耽擱,人很快就走了。 沈桀哪里會真讓她一個人出去,又不便讓旁人跟著,便親自騎了馬跟出去,一直遠遠地跟著她,借著夜色隱藏行蹤。 趙真行的匆忙,心里有急,便也沒發現他。 他遠遠見趙真進了一家醫館,待了很久才出來,等她走遠,沈桀進了醫館,將碎銀拍在桌子上:“剛才那位姑娘在你們這里買了什么藥?” 掌柜是個六十多歲的老翁,聞言搖搖頭:“客官,我們醫館不能透露……” 他話未說完便被沈桀掐住了脖子,骨頭被捏的咯咯作響,沈桀冷眼看著他,厲聲道:“我再問一句,她買了什么藥?” 老翁忙點頭,沈桀才松開了一些,老翁咳嗽了幾聲順順氣,結結巴巴道:“是……是避子的……的湯藥……” 沈桀聞言目光一寒,將老翁推到在地,轉身走了出去。 外面夜色沉沉,冷風拂面,可他胸腔里卻涌動著無限的怒火,深深吸了口氣才平靜了下來。 這便是他說的光明正大?今日趙真在他賬里待了一個多時辰,現下又買了避子的湯藥,他們做了什么豈不是昭然若揭? 從一開始就沒有什么公平,沈桀握了握拳頭,翻身上馬:很好,那就不要怪他了。 趙真回到軍營卻沒看到沈桀的人,但他的守衛在,她湊過去問道:“沈大將軍呢?” 守衛按著大將軍的囑咐回道:“回小姐,大將軍睡前都會去練練拳腳,一會兒就回來了,您先在帳中等一會兒吧。” 趙真聞言進了賬里,也沒久留,把令牌放在他的桌上便出去了,剛走出幾步,便見沈桀滿頭大汗的回來,似乎是好好練了一番,他現在年紀也不小了,卻還是如此刻苦,委實讓人欣慰啊。 到了近前,沈桀對她溫笑道:“回來了?事情可辦妥了?” 趙真有點心虛,點點頭:“辦妥了,令牌我放你桌上了,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沈桀對她點點頭,笑著囑咐道:“嗯,你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還有訓練。” 趙真“嗯”了一聲忙不迭的跑走了,沈桀看著她的背影眼眸暗了暗。 * 趙真回到帳中的時候,付凝萱已經回來了,她和蘭花兩人躺在床上,臉上貼著滿滿的黃瓜片。 付凝萱嬌笑著:“是啊,他讀書讀的可好了,學識淵博,為人謙謙,我就喜歡這樣的男子。雖說樣貌比起我差了那么一點點,但也不錯~” 蘭花感嘆道:“原來縣主喜歡這樣的啊,好不好看我到是不在意,沒讀過書也沒關系,我喜歡力氣大能干活的,種種田,打打獵,日子過的踏踏實實就行。” 這一聽便是在聊女兒家的心事呢。趙真走到她們近前,明知故問道:“聊什么呢?” 蘭花聞聲坐起身子,直言不諱道:“瑾兒回來了!我倆正聊男人呢!” 付凝萱見她坐起來伸手撲騰道:“躺下躺下!黃瓜片要掉了!” 蘭花聞言趕緊躺下,黑亮的眼睛還尋著趙真,好奇道:“瑾兒,你喜歡啥樣的男人啊?” 趙真坐到外孫女床邊,付凝萱也看著她,等她回答這個問題。 趙真想了想道:“好看的,像縣主這么好看就行。” 付凝萱臭美的摸摸臉:“那難了,我這么好看的女子人間都少有,更何況男人了~” 趙真一笑:“不難,我已經找到了。” 兩個女孩忙八卦道:“誰呀誰呀!” 趙真故作神秘:“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自己猜吧。”陳昭長得和她那么像,她這么說,她外孫女應該能明白一些吧? 兩個女孩苦思冥想,付凝萱突地尖叫一聲,嚇了趙真一大跳,她發現了? 誰知,付凝萱指著芊芊玉指,驚懼道:“你該不會是說我吧!我可不喜歡女人!雖然本縣主容貌傾城,但女人怎么能喜歡女人呢!何況你還是我小表姨!” 趙真聞言翻了個白眼,有時候她是挺搞不懂自己這個外孫女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35章 陳昭站在瞭望塔上向下眺望,不遠處呼和聲不絕于耳,此情此景好似他又回到了當初在軍營的時候,那時他便總是這般遙遙看著趙真練兵,即便她看不到他,他也會站在這里追逐她的身影,將自己掛念埋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蹬蹬蹬。 后面傳來腳步聲,陳昭回過身,他派出去的探子回來復命了。 來人恭敬行一禮,湊到他身邊小聲道:“公子,京中并沒有這種點心,京中的點心很少有用奶來做的,屬下倒是打聽到胡蒙族人很喜歡用牛奶或羊奶做吃食,他們那有種酪蛋子的東西,就是由牛奶做成的,和這點心有異曲同工之妙。” 胡蒙族?胡蒙族居于陳國北部邊疆,是游牧民族,十分驍勇善戰,早年多番侵擾陳國,數年才鎮壓下來,現今是豫寧王陳雄在那里鎮守,陳雄是他的堂兄弟,也是朝中為數不多的皇族,前幾日還進京奔喪,皇兒將他長子陳寅留在了京中,有意命他堅守京畿要地。 陳昭思琢片刻道:“你先前打探回來路鳴曾外出游學四年,若是讓你打探清楚他都去了哪些地方游學,又在哪里停留時間較長,可能打探出來嗎?” 探子有些遲疑,沉吟片刻道:“可能要些時日,路鳴此人名不見經傳,能記住他的人怕是不多。” 陳昭轉而又看向校場,點頭道:“不急,你盡力而為便是。” 探子領命躬身退下。 走上來的付允珩與探子錯身而過,快步走到陳昭身旁:“外祖父,昨夜外祖母出了一次軍營,去了醫館,隨后沈大將軍也去了,等沈大將軍出來的時候那醫館便大門緊閉了,孫兒的人也沒探到什么消息,不知是不是外祖母身體微恙,可要進宮請御醫前來?” 這事陳昭早就知道了,趙真去醫館的理由他不用探也知道,肯定是怕有孕去配了避子的湯藥,這回他倒是要感謝沈桀橫插一腳,不然被外孫打探出來他這老臉也沒處擱了。 陳昭側頭遠望校場,輕咳一聲道:“不必,你外祖母沒什么事情,無非是女人那點事,你也不要再去打聽了,這些日子盯好沈桀便是。” 付允珩聽完有點尷尬,他還沒娶妻呢,哪里懂得女兒家的事,也咳了一聲:“是,孫兒遵命。” 不過外祖父好像對沈大將軍頗有敵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恩怨,但外祖母又和沈大將軍十分親近,他這個當外孫的簡直左右為難。 * 趙真剛從校場回去,陳昭那邊就派人傳話讓她過去,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就不能等到晚上再說嗎? 趙真一邊抱怨一邊走,她剛走到離陳昭帳子不遠的地方,便見她外孫捂著肚子從陳昭賬中跑了出來,俊臉都皺成了一張苦瓜臉。 趙真攔住他,關心道:“這是怎么的了?” 付允珩想說話,可才剛張開口就一副要吐出來的模樣,最后搖搖頭迅速的跑走了。 趙真有點納悶的進了陳昭軍帳:“允珩怎么了?” 陳昭見她進來迅速的把什么東西塞進了桌子底下,這般掩耳盜鈴的行徑被趙真看了個滿眼,她挑挑眉走過去:“你藏什么呢?” 陳昭從桌后走出來,神色有些慌亂的攬住她:“沒藏什么,一本書罷了。” 趙真狐疑的打量他一番:“一本書?瞧你這慌張的樣子,莫非是避火圖什么的?”說罷一副樂于揭開他偽善嘴臉的樣子興致勃勃繞開他往桌后走。 陳昭在后面抱住她的腰,避火圖畫的是男女那點事,他什么時候看過這種不正經的東西了?虧她想得出來! 他惱道:“不是!我看那種東西做什么!” 趙真卻言辭鑿鑿道:“你當然要看那種東西了!你最缺看的就是那種東西了!”說著她掰開他的手轉過身來,煞是認真道:“講真的,你我之間雖約定了互相取悅彼此,可我卻沒享受到幾分樂趣,你做這種事無非就那幾個動作,乏味又無趣,我都煩了,難道不該多看看些書漲漲姿勢?學海無涯苦作舟,你要多努力啊!” 陳昭聽完臉上一陣黑一陣白,他昨天那么賣力,到她嘴里卻成了不努力?這個女人怎么事這么多啊!怎么才叫她滿意? 趙真看著他不服氣的模樣砸了砸嘴:“算了,我能指望你這個想當和尚的男人有什么進步啊。”說完攤攤手,那模樣真是無奈到了極致,仿佛和他在一起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事關男人的尊嚴,陳昭沒了平日的忍功,有些咬牙切齒道:“多謝將軍指教,我日后定當勤勉,多加研習,方不負將軍的期望……”話音落下,他將她推到桌前抵住,伸手去扯她的腰帶。 一言不合就動手啊。 趙真迅速抓住他作亂的手:“別,我今日沒有興致指教你,來日倒是可以給你送幾本好書。”說罷她雙手一撐,躍到桌上打了個滾,翻到了桌后面,找出陳昭藏起來的東西,竟是一碟黑乎乎的黑塊子,“這是什么東西啊?” 陳昭看到那碟東西,臉上抑制不住的赧然,嘟噥道:“沒什么……就……一碟東西……” 一碟東西?趙真把碟子湊到鼻前嗅了嗅,在一股糊味里聞出了淡淡的奶味和糖的甜味。 她忽然就明白了,有點難以置信道:“你別告訴我你在研究做奶糕?” 猜都被她猜到了,遮遮掩掩還有什么意思?陳昭昂首挺胸,索性對她道:“對,就是奶糕,怎么了?” 趙真聽完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問道:“你現在愛吃甜食了?允珩剛才捂肚子出去該不會是吃了你這東西吧?你也太毒辣了,自己不吃讓外孫替你試,你要是喜歡吃和我說啊,我讓路鳴多做一些便是了,糟蹋我外孫算什么?” 陳昭要被這個女人蠢怒了:“誰說我愛吃了?就算我愛吃,何須自己做!” 趙真聞言一陣恍然,是啊,現在的陳昭已經不是以前的陳昭了,就算不是太上皇,他身邊還有外孫和丞相,也不乏人伺候,何須像從前一般想吃什么還要自己動手,所以他這是…… “你不會是……”這個猜想太大膽了,趙真不敢說。 陳昭替她說了出來:“對,我是想做給你吃。”有些話他自己不主動說,這個蠢女人是不會明白的。 他從她手中奪去了碟子,重重放在桌上,有些賭氣道,“不過是幾塊點心,我就不信我做不出來。” 趙真怔怔的看過去,這才瞧見他白皙的手上多了好幾處燙傷的紅痕,此情此景分外眼熟,似曾相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