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原本還想著能夠避重就輕,將存在感降到最低,可眼下晉陵公主竟然還翻出了當初在建康的事,自己若是就這樣示弱,丟了面子是小,重要的是讓當初主動認輸?shù)闹x玨如何自處。 思及至此,玉潤修長整齊的手指摸向那面嵌滿了寶石的銅鏡,鏡面折射著金燦燦的陽光打在她的眼角眉梢上,將清秀的面容暈染的更加艷麗,琥珀色的眸子同銅鏡中韻兒水靈靈的大眼睛相交之際,玉潤絳唇輕啟,微笑著開口。 “這面鏡子玉潤求而不得,還以為是明珠meimei舍不得割愛,到了今天才明白,原來明珠meimei是惦記著公主殿下的金鑲玉簪子啊。” 她這一句玩笑開的十分應景,大家聯(lián)想到早前謝明珠那番撒嬌似的話頓時明白過來,不由得一個個調(diào)侃:“謝五姑娘果然是好算計。” 這樣明貶實褒的話聽在謝明珠的耳中分外刺得慌,她皮笑rou不笑的哼了一聲,雖然暗惱玉潤的牙尖嘴利,卻也無可奈何。 琳瑯滿目的彩頭被擺在了最中央的桌案上,女郎們一個個也開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洛陽劉氏的小姑子擅竹笛,衣袂飄飄的站在湖畔吹了一首曲子,只可惜她氣息不夠足,吹到最后已經(jīng)憋得是滿臉通紅,可湖對岸的人愣是沒朝這邊看上一眼。 劉氏灰溜溜的退回席間,又有幾個小姑子自告奮勇的站了起來,每一個基本上不是彈琴就是唱曲兒,都想著能夠利用聲音將湖對面的人吸引過來。 其中就只有袁琴那如同高山流水般的琴聲使得對岸的人暫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可也只是片刻的品頭論足,轉(zhuǎn)眼又恢復到投壺射箭的比拼中去。 等輪到晉陵公主的時候,她漂亮的眼睛轉(zhuǎn)了兩圈,旋即就像是脫兔一般的猛地竄進了水里,動作之快,連一旁貼身服侍的婢女都沒反應過來。 “不好了!公主落水了!公主落水了!” 侍婢們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聲不絕于耳,巨大的響動果然也引起了湖對岸那些人的注意,眼看著有人命人撐船,準備向這邊靠攏的時候…… 玉潤只聽見耳旁一道風聲呼嘯而過,原來是花蔭一個箭步邁了出來,轉(zhuǎn)瞬便跳入了湖水之中。 “嘩啦!”幾乎是在她入水的同時,晉陵公主的頭就被拖了上來,緊接著就被她拖拉著游上岸邊。 晉陵公主氣的一張臉紫漲,瞪著一雙大眼睛望著花蔭,偏生又說不出半句指責的話來。 玉潤看到晉陵公主吃癟,不由暗暗好笑,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她們兩個去換掉被水浸濕的衣裳。 經(jīng)過前面接二連三的失敗,眾女的熱情不由得大減,謝明珠見到玉潤穩(wěn)如泰山一般的坐在座位上,便伸出手偷偷捅了捅她的腰際。 “玉潤jiejie,你可還有什么法子?”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身邊的幾個女郎聽清楚,經(jīng)過這一句提醒,大家頓時又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玉潤的身上,特別是方才失敗的兩個小姑子,更是冷笑著開口。 “是啊,聽公主殿下說這王氏七女的本事比謝四的都還大,怎么也不出來露上一手?” “要我看吶,只怕是徒有虛名,所以才這么畏畏縮縮的!” 議論聲此起彼伏,褒貶不一,玉潤卻是充耳不聞,直到天色轉(zhuǎn)暗,夕陽漸斜,眾人都有些意興闌珊了,她才起身。 伴隨著她起身的動作,早已得了吩咐的婢女突然端了一個巨大的托盤上前,里面竟是放滿了一排排白紙糊的孔明燈。 “咦?你拿這么多孔明燈做什么?”剛換了衣裳回來的晉陵公主一臉疑惑,但看向玉潤的神情卻隱隱有著期待。 “自然是要來放的。”玉潤唇角含笑,卻并不急著將那些孔明燈放飛,而是拿起桌案上放著的毛筆,在上面潑墨揮毫起來。 不一會兒,就見到一幅幅山水躍然于燈上,定睛細看時,只瞧見其中一盞上頭有兩只栩栩如生的石獅子,原來畫的正是洛陽王府的大門。 只是那門上匾額的字體,卻并非漢字,在座的女郎們都看的是一頭霧水。 隨后玉潤又畫了好幾幅,分別是洛陽城中各處的風景,只是每一處標明地址所在的時候,她用的都不是漢字,私底下不僅有人偷偷議論為鬼畫符。 玉潤仍舊渾不在意,只是每畫完一盞孔明燈就命陪同的杏兒將其放飛,杏兒年紀尚小,還是孩子心性,遇上這樣有趣的活計開心得不得了,不一會兒就將玉潤所繪的十盞孔明燈全部放飛。 寂靜的夜空中,孔明燈在清風的推動下幽幽飄過湖面,直向著對岸飄去,不一會兒,亭子里便陸陸續(xù)續(xù)的走出來幾個少年,他們抬頭看向天際,哈哈大笑著接過仆從們遞來的弓箭,瞄準天上的一盞盞孔明燈,準確無誤的將它們?nèi)可淞讼聛怼?/br> 作者有話要說: =========懶人公主小劇場=============== 宮婢:公主殿下,這黑靴子腳尖破了個洞要不要補補? 晉陵:不用,給本公主的腳趾甲染成黑色的照樣穿! 宮婢:公主殿下,這蚊子嗡嗡叫喚要不要奴婢給您拍死? 晉陵:不用,等著她喝飽了血自己撐死吧。 宮婢:…… ☆、第070章:獻策 “德輿箭術卓絕,有摘星射月之能啊!” 廣袖寬袍的士人們負手而立,一邊捋著長須一邊對赭色衣袍青年的箭術品頭論足。 贊美聲不絕于耳,青年面上始終掛著謙遜的笑容,猿臂一揮,信守撿起一盞剛剛被射落再地的孔明燈。 “咦?”他微微有些疑惑的聲音成功的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這上面有畫。”青年面色潮紅,隱隱露出極為興奮的神色。 經(jīng)過他這一提醒,其他人也都紛紛將掉落在地上的孔明燈拾起,借著月色細細觀察起來。 “這上面畫的,好像是洛陽城的風景!”一個兩鬢斑白的老者驚喜的叫了一聲,旋即有些十分感慨的嘆息道:“這筆法雖然隨性,但線條勾勒的全都恰到好處,你看著兩只石獅子,雖然輪廓簡單,卻是形神兼?zhèn)洌巳说漠嫻げ凰装。 ?/br> “袁老您可是書畫界的行家,連您都說好,想來是必然不凡了!”說這話的人正是洛陽王,此時他只著了一身皂色長袍,領口微微敞開,露出緊實的蜜色肌膚,配合著輕輕彎起的唇角,威嚴中透出一股蠱惑人心的味道。 “啊!這上面還有字!” 不知道是和人突然驚呼一聲,那些原本還在欣賞燈上風景的人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奇形怪狀的文字上頭。 洛陽王劍眉緊鎖,沉吟良久才十分慎重的開口。 “這上頭的,似乎是胡人的文字。” 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眾人才幡然醒悟,其中一個少年清脆如銀鈴似的笑聲徐徐傳來。 “洛陽王果然見識不凡,這的確是胡人的文字。” 伴隨著皮靴極富有節(jié)奏感的敲擊地面聲,紫衣華服少年緩緩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此時此刻,那雌雄莫辯,漂亮的令人窒息的容顏正盈滿了明媚的笑意,在那極為奪目的笑容中,他越走越近,直至站定在洛陽王的面前。 “九皇子殿下?”洛陽王瞇了瞇眼,看清楚來人正是西燕留在本朝的質(zhì)子,九皇子慕容珂。 “九皇子殿下來得正好,聽聞您對胡人文字十分精通,不知可否為我二人解惑? 言外之意,自然是想要問他這上面寫著的字是什么。 慕容珂笑了笑,也不推拒,大大方方的接過洛陽王手中那已被利刃貫穿的孔明燈,定睛細看之后,微微搖頭。 “這上面寫著的,就是地名……等等……”慕容珂遠山般的黛眉挑了挑,深邃狹長的鳳眸輕輕瞇起。 “除了地名,這旁邊還有注釋。”說到“注釋”二字的時候,他的表情頗為微妙。 “哦?還請九皇子殿下直言,這上面的注釋是何含義?”問這句話的正是方才將孔明燈射下那赭色衣袍的青年,他的聲音渾厚有力,慕容珂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這上面的注釋是洛陽城的地勢!”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仿佛一道驚雷般在人群中炸開,赭色衣袍的青年同洛陽王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安的神色。 地名……地勢……還繪滿了洛陽城的風景,這孔明燈,難不成是胡人竊取洛陽城軍情的地圖?! 按理來說不過是幾盞孔明燈而已,不至于成為竊取軍事機密的工具,只是眼下洛陽城中頗有名望的世家公子都聚集在一起…… 人往往便是這樣,總期待能夠再人前表現(xiàn)出眾,特別是能夠在洛陽王這樣的權(quán)貴面前展現(xiàn)出自己不凡的一面。 于是乎這關于竊取軍情的猜測便愈演愈烈,逼得洛陽王不得不下令,追查這孔明燈的源頭。 很快,下人便來回報,說這孔明燈就是來自湖對岸。 眾人自然不信,便有好事者提議去對岸瞧一瞧,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搗鬼。 洛陽王做事一項雷厲風行,聽到眾人提議,便立刻命人準備船只,一行人浩浩湯湯的向著湖對岸駛來。 彼時,眾女郎們只顧著嘲笑玉潤。 “我說玉潤啊,你放那么多孔明燈又有何用,還不是都給洛陽王當了靶子。” “是呀是呀,要我說你畫什么山水,這樣好的機會,應當畫你那檀郎的畫像才是呢!” 她們接二連三的打趣玉潤,其中雖有善意的調(diào)侃,但更多仍是惡意的詆毀,玉潤卻穩(wěn)如泰山的坐在桌案后頭,手中端著青花瓷杯細細品著茶,半點也不受她們的影響。 謝明珠原本笑容還很燦爛,但見到玉潤如此能忍,便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正準備起身緩和一下氣氛,卻突然聽到人群中有人尖叫。 “快看!有船!” “是啊是啊!要靠岸了!” 謝明珠頓時一個激靈,借著月色果然見到一艘大船正向著此處徐徐前進。 站在船頭,那一襲黑衣,仿佛同夜色融為一體的人,似乎正是洛陽王。 晉陵公主也注意到了大船行進的方向,隱約確認了來人的身份,不由得興奮地喊道:“皇叔!” 對方并沒有直接回應,只是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停靠在岸邊,這時一襲黑衣的洛陽王率先跳下,緊隨其后的正是那赭色衣袍的青年。 在洛陽王出現(xiàn)的剎那,人群中發(fā)出一聲不小的驚呼,只是時下世人更新上膚白貌美的少年,所以在對洛陽王同赭色長袍青年兩個短暫的驚艷過后,眾女郎的目光立刻被長相陰柔,漂亮的雌雄莫辯的慕容珂吸引過去。 玉潤自然也見到了慕容珂,他們目光剛一接觸,玉潤就感覺慕容珂的視線如同陰冷的毒蛇一般纏了上來。 她下意識的側(cè)了側(cè)頭,卻不想正巧望見那赭色衣袍的青年正望著自己。 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赭色衣袍青年攥緊在手中的長弓抖了抖,微微顫動的嘴唇暗示了他此時此刻激動不已的情緒。 是她!就是她! 在這剎那間,青年仿佛喪失了言語的能力,滿腦子冒出的全部都是少女白衣翩翩,手執(zhí)長鞭,英姿颯爽立于馬上的場景。 他從未見過有如此風采的人,只是一眼,便足以銘記一生。 本以為此生無緣再見,可偏偏,卻又給他遇上了! 就在赭衣青年激動不已的時候,洛陽王上前兩步,審視一般的打量著眾人,聲音低沉又不失威嚴的問道:“是誰放的孔明燈?!” 他的臉色很是陰沉,任誰看了都覺的那放燈之人要到大霉,于是乎全都不約而同的后退一步,低聲報出了玉潤的名字。 “玉潤?”洛陽王目光凌厲的看向人群,最終停留在玉潤清秀的容顏上。 雖然隱約覺得有些熟悉,可那一日在醉花陰,玉潤的容顏幾乎完全遮掩在如瀑的青絲之后,所以一時間,洛陽王并沒有認出她來。 “這孔明燈,可是你放的?”他的語調(diào)很是嚴厲,不怒自威的星眸也使得眾女郎們瑟縮的更厲害。 相比之下,玉潤卻從容如舊,大大方方的點了點頭。 “大膽!”洛陽王拔高了音調(diào),人群中頓時有壓抑著的啜泣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