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他們交談的內容,便是今日剛從天罡盟傳來的消息。 原來天罡盟盟主宿七,就是幾十年前那位引起中原內亂的明家叛徒明傾。 這個消息頓時引來了驛站中所有人的關注,眾人紛紛往那一桌聚攏,滿臉震驚的探問起來。 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眾人滿臉不可置信的交談之時,角落中的慕疏涼站了起來,面無表情,悄無聲息的走出了驛站。 75.七五章 就在不久之前,云衿曾經來過崎城,那一次來得匆忙,她來此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見到白衣陌遲,并幫助他保護鳳宣。 如今鳳宣已經成為了空蟬派弟子,如今正在空蟬派中修行,而陌遲也再次失去消息,不知究竟去了何處。 再次來到崎城,此處早已經與當初不同,整個崎城當中四處都是中原的高手,看來關于宿七就是明傾的消息早已經被流傳開來,而消息總是比人要走得快,附近的高手早就趕了過來,似乎是各自做著自己的打算。 在崎城一處酒樓當中待了片刻,云衿便從旁人的口中弄清楚了崎城現在的情況。 宿七殺了崎城原來的三百多名天罡盟弟子,的確是崎城城主和許多人都親眼見到的事情,自然作不得假,而殺死那些人之后,崎城便已經封鎖了整座城,崎城如今只能進不能出,眾人斷定宿七如今還在崎城當中,卻不知道究竟是躲在了何處。 天罡盟自附近的城中又調來了不少人手,皆是為了圍堵宿七而來,而除了天罡盟的人,許多中原散客與三門七派的高手也都來到了此處,而隨著時間推移,來到這里的高手正在越來越多。雖然近年來十洲才是最為可怕的敵人,但多年前無憂谷所引來的魔界災禍與后來的中原內亂也絕非小事,對于這處邪派,眾人自是防備有加。 如今宿七被查出是昔年判入無憂谷的明家大少爺,眾人自是更加難以接受。誓要在他做出更多危害中原的事情之前,將他捉拿。 然而整個崎城當中塞滿了人,宿七的下落,卻沒有人能夠說清。 有時候會傳來說宿七在城中某處,但等到眾人趕去之時,宿七便早已經不在,留下的只有受傷的人,還有滿地的血跡。 眾人雖不無法捉住宿七,但能夠肯定的是,宿七在殺了那三百多人,又在眾人的追殺之下,肯定是受了傷。 他只要受了傷,眾人便不需再擔心,因為如今宿七無法療傷,只要眾人將他困在城中,他便總有力竭的一日,而眾人便總能夠有機會捉住他。 整整三天的時間,云衿都在酒樓當中聽著關于宿七的消息不斷傳來,然而依舊沒有人能夠抓得住他,他走得太快,眾人根本還未趕到,他便已經離開了那處所在。 一直到第三天午后,有人說宿七被眾人圍堵在了城西的落花巷中。 聽得此言,云衿終于轉過頭去,看了那將消息傳來的年輕男子一眼,隨即翻身自身旁的窗戶離開。她身形極快,不過轉瞬之間,便已經消失在風中。 云衿的修為如今早已躋身中原高手之列,從前她也因為十洲的事情來過幾次崎城,所以對此地雖算不上十分熟悉,但要找到一處地方卻也不是難事,不過是片刻功夫,她便已經來到了方才那人口中所說的落花巷外。 落花巷果然如那人所說,如今已經擠滿了人,云衿站在一處屋頂上往下看去,便見人群中央,那鋪滿桃花的小巷深處,宿七正渾身是血拄著一把長劍,背倚在墻壁上,帶著滿身疲憊看向眾人。 這是云衿從未見過的宿七,她見宿七許多模樣,卻從未見他如今日這般落魄過。 她不明白。 云衿遠遠地看著巷外的人朝著那巷子里渾身是傷的人沖去,宿七身后早已經沒有了退路,旁人沖來,他只能挺身迎戰。宿七所用的武器也是劍,但與云衿所見過的其他人都不同,宿七的劍絲毫沒有劍的凌厲之氣,他的劍法不像是劍法,卻更更像是刀,大開大闔,狂肆而瀟灑,每一招都像是風卷殘云,來勢洶洶,去勢了無痕跡。 一番交手,縱然是在這樣的人數壓制之下,宿七亦不見任何敗相,宿七是中原正道第一人,雖然極少有人能夠見到宿七親自出手,但只要見過,便不會對此產生懷疑。 云衿能夠看得出來,宿七身上有傷,而且是很重的傷,縱然是再強大的人,一個人獨對數百人,再加上連續數天的追殺,也難免會受傷,然而云衿沒有想到,宿七之所以會受傷,卻是因為他的出手。 他的劍法是很不要命的劍法,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他人的命,所以一旦出手必然是流血千里,然而此番交手,云衿卻看得清清楚楚。宿七沒有要任何人的命,甚至為了控制住不傷人性命,他有意壓制了自己的劍法,而也因為如此,一番打斗之下,他才會平白在身上添那么多的傷痕。 在這種情況下,宿七竟然留了手。 云衿神情復雜,在屋頂看著這一幕,一直到四周的桃花在兩方劍氣縱橫之下轟然倒地,濺落無數花瓣紛紛灑灑,而就在這重響之間,宿七長劍揮出無匹劍氣,眾人大驚后退,而宿七便在這一劍之間,折身躍進了巷中一處人家院墻之內。 亂花迷眼,待得花瓣紛紛落盡之后,眾人上前再尋,卻已經不見宿七蹤跡,而站在高處的云衿卻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身形掠過,在眾人未曾發覺之際,已經隨宿七一道落入那院中。 那是一間似乎早已廢棄多年的小院,院內雜草叢生,野花遍地,幾只蝴蝶在其間翩翩飛舞,竟讓人覺得有些像不久之前四方城后山的模樣。 然而不同的是,那時候的宿七還是整個中原正道最有威信的天罡盟盟主,現在卻已經淪落為潛逃的叛徒。 云衿足尖落地的時候,一道劍氣朝著她遞了過來。 云衿未曾躲避,只是拽緊了手中的霧珠。 然而這一劍并未落在云衿的身上,那劍鋒在將要靠近她之際忽而改變了方向,擦著她的長發掠過,最終不過割下一縷青絲,輕輕晃入地面草叢之中。 云衿垂眸看了那隨風而落的發絲,旋即抬起頭來,便見宿七松手,長劍隨之落在草地之上,發出不大明顯的聲響。 宿七沒有多看云衿,只回身往院內廢棄的房間走去。 云衿自地上拾起劍,跟隨著宿七往里面走。 兩人不多時便到了房間內,這房間看來也十分陳舊,四處透著腐爛木頭的氣息,潮濕而沉悶,云衿小心的剝開身前的蛛網,經過一處空蕩的大堂繼續往前,才看見了正在一處水缸前清洗傷口的宿七。 宿七默然不語,云衿守在他身旁看著他緩慢的動作,看了許久,終于才道:“盟主。” “明傾,我的真名。”宿七輕聲道。 云衿微微一怔,卻仍是堅持道:“盟主。” 宿七動作微頓,神情看不出喜怒,唇角卻像是動了動,他這時候已經勉強洗過了兩處能夠清洗的傷口,他也不再仔細的去打理,隨手撕了衣擺包扎一下便算是處理過了,這才從云衿的手中接過劍,沉聲道:“你相信我?” 云衿看著他的動作,良久后道:“盟主這些年為中原做了多少事情,所有人都知道。” 宿七定定看著云衿,沒有說話。 “盟主出行之前,特地喚我前來,必是相信我,所以才有這樣的安排,并在最后對我說了那番話。” “盟主在崎城三日,寧愿自己受傷,也未曾殺過中原正道一人。” 這些話,云衿一句一句說出口,神情沒有絲毫改變,她直視宿七,宿七也凝目看著她,兩人之間一時靜默,直到宿七輕笑一聲:“也許我便是故意做出這番舉動,誘你前來,讓你信我。” 云衿搖頭,認真道:“最后一點,我與盟主并肩作戰五十載,盟主待我如恩師,若連我都不肯相信盟主,這個中原,豈非太過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