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巨大的深坑當中,原本的數百囚牢此時都已經被打開,黑暗空空蕩蕩的吞噬著每一座牢房,站在中央金池處往四周看去,就像是無數空洞的眼睛注視此間。 金池中的水,原本因為云衿的控制而干涸下來,如今卻已經再度被人填滿。 沉重的囚籠高懸在金池上方,囚籠之內,靠坐著一名穿著破爛布袍,滿身傷痕的年輕男子。 “你是島主最疼愛的弟子,你不該做這種事情。”囚籠之外,金池之畔,百里輕負手而立,面容映著金池的顏色,比從前多了幾分肅穆。 籠中的人是魏灼,他聽得這話不禁笑了起來,笑兩聲之后又忍不住嗆出一口鮮血,他低頭看著腳邊的血跡,不滿的皺眉道:“他疼愛的方式還真有意思。” “魏灼。”百里輕皺眉,對他這話甚是不滿。 魏灼眉峰微揚:“從前是他讓我救人,如今我不過是聽他的話救了兩個人,有錯么?” “你根本不明白島主的苦心。” “你倒是說說他哪里苦了?” 百里輕無奈輕嘆,搖頭道:“我不想跟你說這些,島主說過,你什么時候能想明白,就什么時候放你出來。” “我要是一直想不清楚呢?” 百里輕正欲轉身離開,聽到這里,不禁回頭往那人又看去一眼,隨即他篤定道:“你會想清楚的。” 魏灼嗤之以鼻,隨之又道:“其他人呢?” 百里輕何其明白,只一瞬便知道他所問為何,他淡淡道:“島主親自出手,那群叛徒死傷不少,庚長老帶著剩下的人逃去中原了。花枝沒能夠抓住那個叫黑衣的小子,不過他也無處藏身了,將來總能抓到的。” “桓羅呢?”魏灼皺眉問道。 “那是十洲最大的叛徒。”百里輕提及此人,面色亦是一變,他沉聲道,“你如今身在籠中,管不了這么多。” 魏灼輕嗤一聲:“我在籠子里就不能打聽事情了?你拿我當鳥逗?” 百里輕默然,半晌才道:“他重傷逃了,暫時找不到他的蹤跡,不過十洲必會傾盡全力搜查,不管他躲到天涯海角,我們也會將他捉出來。” 魏灼抱著雙膝坐在籠中,沒有應聲,只是神情亦是隨之沉了下來。 。 中原,穎城。 這是一座靠近南海的小城,地勢偏遠,素來與爭斗無關,如今四處烽煙,這座小城卻獨立于煙塵之外,城中的人們過著依舊平靜的生活,似乎不知任何疾苦。 而就在這樣寧靜的小城與平和的月色之下,年輕的客棧老板娘紀芙正坐在窗下,借著燈火與月光勾勒手中針線。 春色已至,天卻猶寒,冷風忽過,她不禁放下針線,搓了搓快要凍僵的手,轉身自床頭拿了件衣裳披在身上。 桌上燈火倏然搖曳,房中驟然一暗。 待得那燈火重又恢復明亮,她才又回過身來。 然后他看見自家窗口上,坐著一名渾身是血,身形高大卻清瘦的男子,衣衫破敗,手執短刀。 那男子倚在窗邊,無力的垂手喘息一聲,虛弱得像是下一刻就會斷氣,但他睜著眼睛,一雙眸子照著月色,清澈無比,就這般看著紀芙。 紀芙心中沒來由的一跳,不禁上前一步,想要看清他的模樣。 然后她看見了一張與滿身的猙獰傷痕不同,顯得有幾分清俊秀氣的臉。 怔愣之間,她聽見那人聲音沙啞的道:“鴛鴦戲水,好看。” 紀芙又是一怔,隨即回頭看去,自己放在桌上的那幅刺繡,正是鴛鴦戲水。 她隨之又往那人看去,那人輕咳一聲,捂著被掙裂的傷口又道:“我能在這住一晚么?” 紀芙盯著他的眼睛,半晌方才點頭。 于是從今以后穎城的芙蓉客棧當中,多了一個愛說話愛喝酒就是不愛干活的賬房先生。 。 歲月過往,年月再變,有人在重復從前的故事,有人開始了新的日子。 爭斗的依然繼續,中原正道有前人隕落,也有年輕弟子從人群中站出來。修真者的生命總是漫長,時間也不會帶來太多的改變。 至此,五十年輾轉,匆匆。 57.五七章 空蟬山。 凜冬時節,寒梅盡綻,冬風派循環又一年,依舊如從前模樣。 唯一的區別,便是山中往來的弟子又多了幾人。 乾元峰弟子張瑜奉盟主宿七之命來到此處,隨著花晴進入陵光宗的時候,便見廣場之上,十來名弟子正在練劍,而負責教習劍術的李壁正坐在高臺之上閉目打坐。大雪紛飛,練劍的人與教習劍法的人似乎皆已習慣,只任那雪花飄落肩頭,隨著劍勢又被拂去,在空中洋洋灑灑。 “那些是執明宗的弟子。”眼見張瑜盯著那處練劍的眾人,花晴很快開口道。 張瑜微微一怔,似是有些驚訝,花晴明白他究竟在驚訝什么,她淺淺笑道:“這些弟子都是沖著師妹的名氣來的。” 想到花晴口中的那位“師妹”,張瑜神情微變,不由得又是一笑。 早在五十年前,梅染衣便已經繼任了空蟬派掌門,而他的jiejie梅霜夢亦安心在劍池鑄劍,不再收新弟子。所以花晴只有一名師妹,那便是云衿。 張瑜與云衿曾經見過面,還一起同行過一段時間,他還記得初見的時候,那人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滿身狼狽的坐在雪地里,懷里抱著已經失去了氣息的師兄。 那時候他只以為那是個在戰中遭難的少女,他將她救下,又帶她一路同行,當成普通小姑娘一樣照顧。那時候誰也料不到,那個少女會成為后來名揚天下的空蟬派陵光宗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