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而小慕身為慕家唯一的少爺,自然是受盡了疼愛,從出生起就是所有人所關(guān)注的對象。” 云衿覺得她能夠想象得到那時候的情景,因為在她的心中,慕疏涼本就該是那般耀眼的存在。 黑衣也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壺酒,胡亂撈了一只在桌上亂動的茶杯,就自斟自飲起來:“小慕也不愧是慕家的少爺,從小就天賦異稟,十分聰穎。” 這也是云衿意料當(dāng)中的事情,所以她平靜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然而黑衣很快眨眼笑道:“可惜他聰明的地方不對。” 云衿微微抬眸,黑衣笑出聲來,似乎覺得云衿的反應(yīng)十分有趣,立即解釋道:“他的聰明都用在作亂上面了。” “小慕在八歲之前跟潑猴大概沒什么兩樣,當(dāng)初八大世家的弟子皆是一起在一處叫做暮深院的地方練功習(xí)字,大家都是世家弟子,知方寸講規(guī)矩,誰也沒有做過什么逾矩之事,但小慕來了之后,整個暮深院都亂了。” “那家伙是五歲的時候被送去暮深院的,進(jìn)去之后就帶著一眾小孩兒四處瘋鬧,戲弄夫子,嚇唬下人,整個暮深院被弄得烏煙瘴氣,就這樣給他折騰了兩年,原本好端端的世家子弟在他的帶領(lǐng)下全部成了潑猴。八大世家的家主們連胡子都?xì)馔崃耍粋€個領(lǐng)著自家孩子上門去慕家討說法。” 黑衣笑意更濃,又喝了一杯酒才道:“那時候的情形可算是熱鬧極了,在外素來威風(fēng)凜凜的慕家家主因為這個兒子,天天對別人低聲下氣的道歉,就這么過了許久才這事情才算是過了。” 云衿聽得有趣,不由得唇角也浮起了笑意。 這番過往并未讓云衿生出什么失望的感覺,她甚至有些喜歡這樣一個故事。 “他后來受罰了嗎?” “當(dāng)然,罰得可重了,他被他老子打得屁股都開花了。”黑衣挑眉,只是隨即又道,“那次慕家老爺是動了真火,下手沒有一點(diǎn)留情,他們慕家本就是正道第一世家,肩負(fù)著整個天下的責(zé)任,結(jié)果慕家的繼承人卻是這副模樣,慕家老爺自然是氣不過的。” “那次重罰之后,小慕傷得極重,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才好起來。不過那家伙也是個犟脾氣,慕家老爺越是打,他就越是不肯收斂,不過好在從那之后,他倒是學(xué)會了不少新招。” 云衿不解:“什么新招?” 黑衣晃了晃手指,失笑道:“闖完禍就跑,撒完野就撤,絕不留下把柄,慕家老爺縱然是猜到些破事那是他干的,也找不到證據(jù)罰他。” 云衿:“……” 黑衣?lián)u頭嘖嘖道:“他那老jian巨猾的性子,多半就是這么被養(yǎng)起來的。” 說完這些,黑衣將話聲一緩,口中的故事內(nèi)容卻急轉(zhuǎn)直下起來:“不過小慕八歲的時候,有一天性子突然就變了。” “為什么?”云衿脫口道。 黑衣往云衿看來,兩人視線交錯片刻,他才悠悠搖頭道:“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是為什么,也許他突然就想明白了?”黑衣胡亂說了兩句,轉(zhuǎn)而又道:“反正他有一次突然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關(guān)了整整三天,出來之后,他突然就從一個人人提起來就頭疼的頑劣潑猴子,變成了一個恭謹(jǐn)謙卑彬彬有禮的小少爺。” “他被慕家老爺送去了空蟬派修行,成為了那一代弟子當(dāng)中的大師兄,而也因為天資極高,他也成了整個空蟬派年輕弟子中的第一人。”黑衣睨了云衿一眼道,“后來的事情你應(yīng)該也聽過。” 云衿身子微動,欲言又止。 黑衣道:“后來在他十歲的時候,慕家老爺過世了。” “他……是怎么過世的?”云衿喃喃問道。 黑衣語氣十分隨意:“好像是病死的,很奇怪,慕家老爺分明是這天底下罕見的高手,卻在三十歲的時候就病逝了,死之前在病榻纏綿了半年,誰也不知道他生的究竟是什么病,也沒有人能夠治得好他。” “后來小慕從空蟬派回到慕家,繼承了家業(yè),那時候他已經(jīng)完全是個能夠獨(dú)當(dāng)一面的人了。”黑衣淡淡道,“再后來,他的事情就沒那么有趣了。許多事情都需要他這個空蟬派的大弟子,或者慕家的家主來做出決斷,他開始在慕家和空蟬派兩頭跑,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三天兩頭見不到身影,跟我們這些以前的朋友也都疏遠(yuǎn)了。那段時間我與他接觸極少,他做了些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應(yīng)該都是些無聊的事情。” 云衿聽他說了許久,大抵也能夠從他的只言片語當(dāng)中猜到他的身份了。 能夠與慕疏涼自小便是朋友,又知曉那么多從前八大世家的事情,黑衣的身份自然是呼之欲出:“你也是八大世家的少爺?” 黑衣眨了眨眼,聳肩道:“是啊,我就是當(dāng)年在暮深院里深受其害,被他帶壞的人之一。” 然而新的疑惑又出現(xiàn)了,云衿問道:“你怎么會變成鬼門的殺手?” “這是我自己的故事了,我不能告訴你。”黑衣微微蹙眉,轉(zhuǎn)而道,“反正就是后來有一次我受傷快死了,昏倒在荒野里面,結(jié)果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被小慕給救了。” “那時候我們已經(jīng)有六七年沒見過面了,我們兩人也算不得有多熟悉。我當(dāng)時惹上了一個很厲害的對手,為了活命無法在正道上待下去,只得投靠邪教。” “而那時候,小慕是正道里聲名最盛的年輕弟子,年少有為,正直不阿,一心除魔衛(wèi)道。”黑衣早已經(jīng)喝完了杯中的酒,他也不繼續(xù)斟酒,只低頭看著杯上的花紋,隨手把玩著,“那時候我渾身是傷,也沒有什么動手的力氣,我以為被小慕這個正道棟梁撞見,我是死定了。” “可是他沒殺我,那天他拉著我說了很多話。你相信嗎,我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記得當(dāng)時我們說了什么了,可是我就是稀里糊涂的被他忽悠得把那些年來我的經(jīng)歷全都告訴了他,所有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黑衣輕笑一聲,“其實我也不怕死,在跟他重逢之前我就中了毒,我本來就要死了,那時候我想著,死之前能夠?qū)⒆约旱氖虑檎f出來也好,那樣我死了之后,也不用怕一些事情沒人知道了。” “那毒沒辦法解,后來小慕花了很多功夫也沒能夠替我解毒,不過我倒是解不解毒都沒有關(guān)系。我自小生在正派,卻被人逼得不得不投靠邪教,本就是一個笑話,活著也沒有什么意思。” “我本是想自己找個地方好好去死的。”黑衣將酒杯拋下,那酒杯自己在桌上滾一圈回到了茶壺邊上,黑衣開口又道:“不過小慕問我,在死之前,可愿最后替他做一些事情。” “他要你做空蟬派在鬼門的內(nèi)應(yīng)。”云衿立即便明白了過來。 黑衣頷首笑道:“是啊,我答應(yīng)了。” 如此便過了十來年的時間。 云衿緊盯黑衣,很快問道:“那……你的毒最后解了嗎?” “沒有啊。”黑衣攤手無奈道,“你別這樣看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還沒死,那毒說是早晚有一天會發(fā)作,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會是哪一天,但不管怎么樣還得好好地過日子不是嘛?” “反正后來我成了小慕安插在鬼門的內(nèi)應(yīng),喬裝加入鬼門成為了四大護(hù)法之一,時常將鬼門的消息帶回來給他。久了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小慕雖然看起來變成了個正經(jīng)人,骨子里卻還是那個不講道理的大少爺,坑蒙拐騙偷雞摸狗的事情他暗地里沒少做,不過沒給人看見罷了。”黑衣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就是被他給坑過來的。” 云衿抿唇不語,黑衣欺身上來,瞇著眼笑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已經(jīng)說了,現(xiàn)在該你了。” 云衿平靜道:“你想知道什么?” 第十一章 黑衣?lián)u頭晃腦的將云衿渾身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卻越過云衿,落到了此刻正跟屋子里的另一把劍玩得高興的蘊(yùn)華劍身上。 云衿霎時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將自己的經(jīng)歷與遇上蘊(yùn)華劍的過往與黑衣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