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眾人一窩蜂都上去了,王澤想要拉他一把都不能,和祁良秦面面相覷。祁良秦笑出來,說:“王老師,你也太誠實了。” “……”王澤覺得自己闖了禍,趕緊圍上去了。祁良秦拿了一塊水果填進嘴里,卻看見有人從人群里走到他身邊。 是剛才說要撮合他和文翔那個。 “良秦,怎么樣,我剛才說的文翔那事,你考慮不考慮?” “考慮什么?”嚴柏宗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在祁良秦身邊站定,看著那人。那人老老實實叫了一聲:“嚴大哥。” “嗯。”嚴柏宗問:“哪個文翔?” “那個……我一朋友,喜歡良秦,想讓我做個媒,說和說和……也不是做媒,就是交個朋友,交個朋友……”那人見了嚴柏宗,不知道為什么像是老鼠見了貓,一下子尾巴都夾起來了。 嚴柏宗淡淡地說:“跟你朋友說,死了心吧。” 那人訕訕地笑了笑,看著一臉嚴肅的嚴家大哥,原以為嚴柏宗只是玩笑話,但看嚴柏宗神情,又不像是在說著玩。他也不敢多問什么,只覺得嚴柏宗渾身氣場強大,叫人不敢多說話,于是訕訕地走開了。 第111章 跟祁良秦交談的大多是男客,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不管心里如何想他,大概都不會跟他提這件事,因為這話題太尷尬。倒是嚴松偉的那幾個兄弟,時不時地開個玩笑,嚴松偉就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嘴里還說著:“我也覺得自己荒唐,你們說辦的都是什么事。” 大概是這話說的多了,嚴松偉也越來越覺得荒唐,他心里越是有這個認知,便越是覺得羞愧難當,酒一杯一杯落肚,說話便開始有些不清楚。 王澤把他拉到一邊去,說:“我算看出來了,你們家辦這個生日宴,不是為了給你過生日,是要想辦法堵住眾人的嘴呢,看你們家對祁良秦熱情的勁,把過錯全推你一個人身上去了。” 嚴松偉大概是要吐了,但是干嘔了兩聲,沒吐出來。王澤拍了拍他的背,說:“心里難受?” 嚴松偉擦擦嘴說:“倒也不是難受,本來這事吧,就是我的錯。”他解開了領口,晃了晃脖子。 “那我看你怎么怪怪的。” “嬉皮笑臉了一天,累。” 他這人性子懶散,說實話臉皮確實厚。但今天一下子面對這么多親朋好友,厚著臉皮去裝厚臉皮,也實在很累。他到底是個成年男人,也算是有頭有臉的男人,其實他本來不必如此委屈求全,說來說去,還是為祁良秦和他大哥鋪路。 美男他大哥得了,罪過卻全讓他背了,即便如此,大概老太太心里還是多少有些怨他。 其實他們家做這些,對今天來的客人來說,也不過是掩耳盜鈴。不管怎么偽裝,荒唐是注定的,這些衣冠楚楚光鮮亮麗的客人們談笑風生,背后卻都在像是看一場鬧劇在如何收尾。大家都看的破,只是不點破。嚴家人也看得破,只是裝作沒看破,個中辛酸,也只有自己體會。 王澤抽了一支煙給他,嚴松偉接了,摸了打火機點著,然后看向王澤。王澤說:“我不怎么抽煙。” “我記得你原來也抽?” “現在能不能抽就不抽,你也少抽點,這東西沒好處。酒也少喝,傷身。” 嚴松偉聽了就噙著煙笑,煙霧從他嘴角吐出來,而后又消散在燈光下面。王澤說:“你不要笑,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身體的重要性了。” 外頭有人在喊嚴松偉的名字,對方似乎也喝大了,喊完之后就引起一片笑聲。嚴松偉轉身要去,王澤拉住他:“別去了,去了又得喝,過一會他也就倒了。” 嚴松偉笑了笑,喝多了酒的臉是通紅的,脖子也紅,叼著煙的樣子有些混不吝,大概這一天破罐子破摔下來,他也沒什么計較了,伸手就解開褲子要撒尿。王澤拉住他問:“你干什么?” “尿尿。”嚴松偉回頭說:“隔著呢,沒人看見。” 他們是在嚴家庭院的一角,和舉辦宴會的地方隔了一條綠化帶,只能看到肩膀以上。 “那也別隨地大小便,你們家沒廁所?” “我自己家院子,還不能尿了?” 嚴松偉說著就尿了出來。王澤咳了一聲,往后退了兩步,嚴松偉就樂了,說:“我都忘了你喜歡男人了,你可別偷看。” “又不是沒看過,”王澤說。 嚴松偉抖了兩下,夾起嘴角的煙彈了兩下,又塞回嘴里,提著褲子回過頭來,說:“也是,飛機都互相打過,還好你沒喜歡上我,哈哈哈哈。” 如今已經是冬天,白天還好,到了晚上還真有些冷。庭院里草木卻依然青蔥,花卻不如秋天的時候嬌艷了,有些破敗。王澤抽了一支煙點上,嚴松偉問:“你不是不抽?” 王澤沒說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來,說:“我暗戀過你,你知不知道?” 嚴松偉愣了一下,看向王澤。王澤苦笑說:“你也不用怕,我既然敢說,說明早就已經將你放下了。” “你,暗戀我?”嚴松偉一時回不過神來:“你不要告訴我,你高中暗戀的那個,就是我。” “就是你。” 嚴松偉訕訕的,嘴角咧了咧,勉強笑了兩聲:“那我可真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這些,哪會來招惹王澤:“我記得你高中時候,跟我可合不來。” “那是一開始,”王澤苦笑說:“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喜歡上你了。” 這愛情太久遠,連王澤也記不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嚴松偉有了不一樣的心思,或許是從他那一磚頭砸到自己頭上之后,被老太太領著來登門道歉。那時候的嚴松偉不過十幾歲,瘦瘦高高,明明是很白凈的長相,卻偏有一股混不吝的氣勢。他總覺得那種氣勢很吸引人。也可能是在兩個人互相飛機的剎那,欲打開了情的口,滋生了不該有的情愫。他在嚴松偉的身上,意識到自己喜歡男人。 “不過都過去了,”王澤笑了笑,笑容舒展開:“也是一時沖動,跟你說一聲,也算畫上個句號。” 嚴松偉心里頭還是怪怪的,覺得自己以后還是躲著王澤走。他笑了笑,說:“喝的有點多,頭有點暈,我去喝杯水。” 他說著就晃晃悠悠地走了。王澤站在那里,抽完了剩下的半根煙。 嚴松偉剛走出來,就看到老太太等一眾女賓也都從客廳里出來了。前面用花搭了個臺子,老太太走到臺子上,眾人便都看了過去。 老太太笑著說:“歡迎大家來參加我們家老二的生日宴。他這生日啊,早些天就該過的,當時家里事多,他也忙,就往后拖了幾天,一拖就拖到今天。感謝大家百忙中都抽時間過來。我們家老二啊,年紀輕,常常鬧笑話,我前些天才知道,他跟小秦的婚事,原來竟然是假的。” 祁良秦聽了臉上發熱,看老太太,卻是儀表端莊,語氣無奈中帶了幾分女強人的豪邁:“我說你這干的是什么事,你因為結婚的事跟我鬧脾氣,也該有個限度,這倒好,叫親朋友好友看笑話不說,還白白連累了人家小秦,人家年輕不懂事,心又軟,被你幾句好話哄得就幫了你這個忙。如今既然也不用瞞著我了,你的婚事我也不管了,可是你啊,得說清楚,你跟人家小秦沒關系,不然叫人家小秦以后怎么談戀愛,好好的一個小伙子,成了已婚了。” 老太太停頓了一會,人群里發出聽起來似乎很是善意的笑聲,也不知道大家是真的笑,還是在配合老太太。 “也是怪我,當時帶著小秦走親串友,如今我既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嚴家人犯的錯,自然不能叫人家好心還要擔委屈。所以啊,我今天就把小秦給請過來了……”老太太說著便看向人群里,最后看著祁良秦,招手說:“小秦,你來。” 眾人都紛紛朝祁良秦看了過去,祁良秦臉色通紅,嚴柏宗就在他身邊,他也不敢看,努力擠出一抹笑容,朝臺上走了過去。 老太太拉住他的手,臉上依然是笑靨盈盈:“雖然這孩子好心辦壞事,但我知道他心地是真好,打心眼里喜歡他。今天啊,當著大家的面,我想收了他做干兒子!” 這話一出,不止祁良秦愣住了,就連臺下的嚴柏宗和嚴媛等人也都愣住了。嚴松偉本來正臊的昏天暗地,聽到這話也立馬打了個激靈。春姨扯了扯嚴柏宗的胳膊,嚴柏宗面色沉下來,看著臺上。 但是除了他們幾個知情的,其他人作為客人,對老太太這句話唯一能給的反應,就是鼓掌。 瞬間掌聲吞沒了他們,祁良秦腦子里一片空白,想要說拒絕的話,又不敢,因為人太多,他怕事情失控,而且他不知道老太太收他做干兒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睛慌亂地在人群里尋覓,大概是太緊張,只看到一片的人和刺眼燈光,卻沒看到嚴柏宗。 “大家都知道,我有三個孩子,老大老二都不貼心,剩下個老幺,也是女大不中留。小秦這孩子溫順乖巧,這些日子他在我身邊,真是又貼心又孝順。我跟他沒緣分做婆媳,便收了他做我干兒子,我三個孩子也都喜歡他,以后啊,還是我們嚴家人!” 老太太說著便握住了他的手,下面的人又開始鼓掌,祁良秦窘迫地笑了笑,就聽老太太說道:“柏宗,松偉,媛媛,你們也上來。” 祁良秦看向臺下,就看到嚴柏宗,嚴松偉和嚴媛走了過來,三個人臉上都有異色。大概是燈光太刺眼,叫人看了腦子里也是空白的,祁良秦還在想,他做了老太太的干兒子,影不影響他和嚴柏宗在一起?好像影響很大,又好像絲毫不影響,他正這么想著的時候,嚴家三個子女已經到了臺上。 老太太定定地看著嚴柏宗,卻見嚴柏宗薄唇緊緊抿著,一語不發。她笑著拉住了嚴松偉的手,正要說兩句,卻聽嚴柏宗說:“今天既然大家都在這,我也說兩句。” 第112章 嚴柏宗的聲音很沉穩,說完這句話,便扭頭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的神情有不易察覺的痛心和驚慌,但只是一閃而過。 “其實老二和良秦假結婚的事,一開始我就知情。”嚴柏宗說。 這一下眾人嘩然,老太太雖然心痛,卻不得不裝模作樣地問了一句:“什么?” 嚴柏宗神色沉靜,仿佛說的是很平常的事:“這也是當初他們結婚,我在國外沒有回來的緣故。老二一開始就跟我說了,我沒同意,但也沒阻攔。不過我今天要說的不是這件事,我要說的是,我媽要收良秦為干兒子的事,恐怕是不成了。” 嚴柏宗說著一把抓住了祁良秦的手:“今天親朋好友都在,有一樁喜事,想要跟大家分享,我跟祁良秦,如今已經處于談婚論嫁階段,希望能借此公開,并得到大家的祝福。” 底下賓客嘩然,老太太和嚴松偉他們的震驚倒也不是裝的,他們是真的有些慌亂,表現出來的,就是震驚和無措。嚴柏宗繼續說:“這事我們倆一直想找機會跟家里人說,”他說著轉向老太太:“媽,希望你能支持我們。” 這一下底下沒人鼓掌了,嚴家這場大戲太狗血太突然,連他們都覺得吃驚,何況是嚴老太太呢。 老太太皮笑rou不笑地看了看眾人,然后看向了嚴柏宗和祁良秦:“什么時候的事……我還真不知道。” “我們倆十月份就確定了關系,”嚴柏宗說:“一直瞞著沒跟家里說,就是當時看媽為老二他們假結婚的事忙的暈頭轉向,加上老三要籌備婚禮,所以就隱瞞著沒說。” 就在這時候,嚴家的好友王叔叔,出言幫了一把:“張姐,這是好事啊,你剛不還說想讓良秦繼續做你們嚴家人,如今可不就是如愿了。” 他這話一出,另外有幾個長輩也跟著附和了兩句。他們開口,倒不是支持嚴柏宗和祁良秦,而是覺得老太太如今在臺上站著太尷尬了,得有人幫襯兩句,給他們一個臺階下。 老太太的笑容僵硬的很,說:“今天是老二過生日,先不說這事。” 這種事,的確關起門來說比較合適。嚴松偉想裝著替大哥開心,扭頭想要拍一下嚴柏宗的肩膀,但是手都伸出去了,又覺得實在尷尬,所以又收了回來。這種做戲的事,還是不要找他木訥的大哥比較好,嚴柏宗未必配合他,反倒尷尬。于是他就看向了祁良秦,笑著拍了拍祁良秦的肩膀。 祁良秦滿臉通紅,看了他一眼,兩個人心里都是百般滋味。 事已至此,這晚宴再繼續下去也真是人人如坐針氈。眾人紛紛告辭,老太太和嚴家幾個子女都跟沒事人一樣,站在門口跟大家一一告別。祁良秦隔著窗戶看著,心里突突直跳。 春姨遞了一杯水給他:“喝點熱水。” “謝謝。”祁良秦捧著杯子,還在朝窗外看著。春姨嘆了一口氣,說:“這一天總算是過去了。” 祁良秦想,嚴家人到底是經過事的,發生了這種事,還能面帶微笑地和客人一一握手作別,這種功夫,他祁良秦還是欠缺的。 老太太心里也是百般滋味。客人們來做客,吃了主人家的美食,喝了主人家的美酒,自然嘴上就要說幾句好聽的話。所以他們每一個人臨走之前,都會跟嚴柏宗握個手,拍個肩,說一兩句恭喜的話。 是不是真恭喜無需深究,禮節上聽說了這種事,都要客套一下。嚴柏宗態度非常誠懇,一一點頭致謝。今天本是嚴松偉的生日宴,最后的主角卻成了嚴柏宗。 不過嚴松偉樂得自在,這焦點總算從他身上挪走了。他大哥心理素質比他還好,應該扛得住。倒是嚴媛心里訕訕的,覺得這幫人不知道回去要怎么編排他們家,至少今天晚上,這些客人的話題大概是離不開他們嚴家了。 荒唐事加荒唐事,瞞來瞞去,終究要過這一關,挨這一刀。嚴媛有些心煩地想,算了算了,早晚的事,早死早超生。 王家跟嚴家的關系最好,是最后一個走的。王叔叔低聲安慰著老太太,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老太太就一直無奈地搖頭。王澤走到嚴柏宗跟前,跟他握了握手,說:“恭喜了,總算守的云開。” “還早呢,不過謝謝你。” 王澤笑了笑,松開手,就看向嚴松偉。 嚴松偉訕訕的,點點頭說:“小王叔叔慢走。” 王澤說:“再次祝你生日快樂。” 嚴松偉等人又跟王叔叔告了別,看著王家的車子走遠。有幾個服務人員在忙著收拾,嚴松偉看了看有些狼藉的現場,嘆了口氣說:“有點冷,我們也回去吧。” 嚴媛就攙扶著老太太往回走,走了沒幾步,就看見祁良秦出來了。一家人就站住了,嚴柏宗開口說:“良秦,你先別走,等會我送你。” 祁良秦看了看老太太她們,有些羞愧地說:“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你也喝了酒,不能開車。” “讓大哥送你吧,他肯定一肚子話要跟你說。”嚴松偉說著拍了拍祁良秦的肩膀,就先進屋去了。他今天真是太累了,也沒勁再跟著和稀泥了,好不好的,都隨他們去了。 祁良秦又朝老太太鞠了一躬,說:“老太太,我先走了,您早點休息。” “你先別忙著走,我有話跟你說,你跟我來。” 祁良秦點點頭,說:“好。” “你別跟著,”老太天扭頭對嚴柏宗說:“你放心,吃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