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靡靡之音。”嚴松偉評價說。 祁良秦輕笑出聲。 可能是聽久了的緣故,嚴松偉竟然覺得這歌還不錯,于是問說:“這歌叫什么名字?” “你看過《夜上海》么,里頭的插曲,《breathe》,frally唱的。” “夜上海……”嚴松偉重復了一遍,笑著說:“夜上海我知道啊,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 他故意哼的不成調,惹得祁良秦都跟著笑了起來:“不是這個,我說的是電影,挺感人呢。” “那我沒看過,一聽這靡靡之音,就知道是文藝片,我不愛看文藝片,電影要看好萊塢大片才夠刺激。” 事實證明這歌的確很催眠,單曲循環了幾次,祁良秦竟然聽著睡著了。嚴松偉趕緊連上藍牙,換了一首歌,怕打擾他睡覺,調小了音量。他果然是愛動感的多一點。 到了家,老太太母女倆都已經梳妝打扮完畢。祁良秦活了幾十年,人生中除了在熒幕上之外沒見過哪個女人穿晚禮服,所以當他看見嚴媛攙扶著老太太從樓梯上下來的時候,簡直被這母女倆的艷光閃瞎了眼。 一個字,美,還是富貴逼人的美。 嚴媛自不必說,青春少艾,露著雪白胸脯,讓祁良秦這彎的不能再彎的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而上了年紀的嚴老太太居然是也是雍容華貴,比平日里看著更有精神。 看到這母女倆的盛裝打扮,嚴松偉才想起一件事。 他忘了給祁良秦定制一套衣服。祁良秦衣柜里衣服不少,但都是家常穿的,出席正式場合的衣服,還真沒有。 “必須要穿么?”祁良秦拎著手里的那套衣服,照了照鏡子。 “必須穿,大家都這么穿,你要是穿的太隨便,顯得對主人家不敬重。這套衣服算新的,我只穿過一次,沒人記得,你放心穿。” 但是只比嚴柏宗矮一點的嚴松偉,自然要比他祁良秦高不少,骨架也比他寬,祁良秦將那身衣服換上,照了照鏡子,有些難為情。 有這一張臉,他覺得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他自己的眼光不夠客觀。于是他扭頭去問嚴松偉:“怎么樣?” 嚴松偉為難地看了看,點點頭,說:“算了,湊合穿吧。總比不穿強。” 外頭傳來了嚴柏宗的聲音,嚴松偉站起來說:“我去大哥那看看,他那有沒有從前穿的衣服,可能尺寸更合適一點。” 祁良秦聽到這話一愣,看著嚴松偉出去了,心里忐忑不安地想,要是嚴松偉能借來一套嚴柏宗的衣服就好了,就算比這套衣服還要不合身,他也愿意穿。 一件嚴柏宗穿過的衣服,竟然也是好的。他心里冒出這樣的念頭,竟不是因為小說里的祁良秦,而是因為自己。一件衣服被嚴柏宗穿過,也好像有了靈魂,變得不一樣。那如果不只是一件外套呢,如果是嚴柏宗穿過的t恤呢,或者嚴柏宗穿過的內褲呢? 他抿著嘴唇看向鏡子,結果在鏡子里看到一個春潮泛濫的自己。 嚴松偉不一會回來了,搖搖頭,說:“大哥也沒有什么舊衣服。” 祁良秦多少有些失望,不過這也都是理所應當的,嚴柏宗要是有合他身材的衣服,那也定是很多年前的了,像他們這種有錢人,新衣服都還穿不過來呢,又怎么會留著很多年前的舊衣服。 “就這么著吧,我覺得還挺好的。” 祁良秦說著就穿上了皮鞋,出了門,結果嚴老太太一看就問:“他就穿這身去?” “沒有更貼身一點的衣服么,當初給良秦做衣服的時候沒量一下么?”嚴媛問。 嚴老太太說:“量什么量,一看就是你二哥從前穿過的,你都不記得了?” 嚴媛笑著說:“我看他們男人的禮服都差不多樣子,還是媽的眼睛毒,記性好。” “湊合著穿吧,”嚴松偉說:“就是大了點。” “撐不起來,整個人可憐兮兮的,我看不出去丟人也罷。”嚴老太太說完就挽著嚴媛的手朝外走,祁良秦尷尬地站在原地,問嚴松偉:“我還要去么?” “自然要去,都跟主人家說好一家都去了,媽那是氣話,你也當真。” 嚴柏宗從房間里出來,看到祁良秦的一身衣服,愣了一下,但是沒說話,扣著袖口的扣子往外走。他穿的極為正式,祁良秦看的心跳漏了一拍。嚴柏宗和嚴松偉不同,嚴松偉平日里有些散漫的打扮,反而顯得隨意帥氣,真要穿的人模人樣,反倒有些裝逼的樣子,但是嚴柏宗卻正好反過來,他這人極其適合紳士風的打扮,有一種威嚴的高貴,不笑的時候,顯得高冷而禁欲,英俊的很。 “別愣著了,走吧。” 祁良秦緊緊跟著嚴松偉,在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種嚴松偉才是他該依靠的男人的錯覺,他有些緊張,便問他要注意些什么。嚴松偉難得溫柔,說:“你只管緊跟著我就行了。” 關鍵時刻,嚴松偉也是很可靠的。嚴家兩兄弟,其實都不是紈绔子弟。 祁良秦一路上都沒說話,他這人其實骨子里有些自卑,這是單身多年獨居的結果,也不大習慣人多的場合。小說里說在這場晚宴上他如魚得水,簡直像是個滿場飛的花蝴蝶,這對他來說實在有些為難。他不過在角落里呆了幾分鐘,就開始渾身難受起來,不得已吸了口氣,就硬著頭皮去交際。 這種情況對他來說所幸不算太陌生。他剛工作的時候,也是很怕跟人打交道,但是工作了,人際關系是免不了的,有時候難免出席一些飯局,也都要沒話找話說,跟人套近乎,不然一個人悶著頭吃飯喝酒,那更尷尬。他多喝了兩杯酒,就有些飄飄然了,越玩越開,最后竟真成了個花蝴蝶。 他在享受美貌帶給他的快樂,就好像一個餓了太久的人,突然見到滿桌子美食,忍不住大快朵頤,難免有些過度,難以控制。但是大家都愿意跟他攀談,嚴家老二娶了個男媳婦,這不算是老新聞,正相反,這是他和嚴松偉成了婚之后第一次出席公開場合,大家都對他好奇著呢。 “你弟弟找的這人不錯,模樣俊俏,性格也活潑。” 這人自然是恭維話多一些,嚴柏宗聽了,一邊抿著酒,一邊用眼睛去看祁良秦。 今天的祁良秦,是活潑了許多,帶著一點醉意。他是不喜歡的,既然是出席晚宴,自然要有禮節,懂克制,滿場亂晃像是什么樣子。于是他就沖著對面不遠的嚴松偉招了招手。 “你也不看著點,”他說:“別讓人以為你娶的是個公關小姐。” 嚴松偉聽了也不生氣,只是笑著說:“什么娶,什么小姐。”他朝祁良秦看了一眼,說:“不過我倒不知道他這人這么外向,原來他還擔心他不自在。” “不知道他外向,”嚴柏宗冷笑:“他還要開放到什么程度,你才覺得外向。” 嚴松偉一愣,抬頭看他大哥,嚴柏宗卻已經把酒杯遞給了男侍,自己洗手間了。 嚴松偉笑了笑,穿過人群拍了一下祁良秦的肩膀,祁良秦一回頭,手里的紅酒就撞到了嚴松偉,倒是沒潑到嚴松偉身上,全潑在自己身上了。 早有旁邊的男侍遞了紙巾上來,嚴松偉一邊幫他擦一邊說:“你喝了太多酒了吧。” “沒事,”祁良秦笑著抬起頭來,臉上泛著酒紅,眼睛里似乎都多了許多油油的光彩:“沒喝多。” 嚴松偉推他說:“去洗手間沖一下再擦。” 祁良秦點點頭,就趕緊去了洗手間,走到鏡子前,打開水龍頭,卻沒沖洗,直接趴在哪兒差點吐出來,他怕人看到,趕緊朝里面沖,心想要吐也要吐在廁所里,別讓人看見,丟了人。 洗手間里有人正在小便,他拉開一個單間便進去了,關上門,馬桶蓋剛打開,就吐了出來。 也是奇怪,并沒有喝醉,居然吐了。他拽了一截衛生紙擦了擦嘴巴,感覺也吐的差不多了,這才打開門出來,結果一開門,就看到嚴柏宗站在他跟前。 “吐了?”嚴柏宗問。 祁良秦木木的,竟不知道如何反應,見嚴柏宗冷著一張臉要往外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松開。”嚴柏宗扭頭看他。 洗手間的燈光有些暗,也可能是他喝多了,看不清楚。他松開了手,臉上火辣辣的。外頭有人走進來,嚴柏宗就走了出去。 祁良秦站了一會才出來,來到外頭,洗了洗手,在那擦了擦身上的紅酒漬,然后呆呆地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 臉上是酒紅,眼神里帶著些sao氣。他當初只是個讀者的時候,記得小說里寫嚴柏宗對祁良秦如何無情,底下一堆讀者罵渣攻,說小心臟受不了。但他那個時候卻屬于嚴柏宗越是無情他越愛的那種。 他算是比較理智和現實的一個人,那種無緣無故,沒有準則的甜寵他覺得不合理的時候,就會覺得很虛假,就好像是一場春夢,夢里再甜也是虛的,不真實。嚴柏宗不是別人,他不是其他文里那種癡情暖心的忠犬攻,他是嚴柏宗,他正直,正經,克制,他不可能對自己弟弟的愛人有任何逾矩行為,即便他心里也對祁良秦動了心,他也不會有任何不該有的行為舉止。 這才是他值得愛的地方啊。如果嚴柏宗是一個輕易就動心的男人,沒有準則,只有愛欲,那他也不是他心目中最愛的嚴柏宗。 仔細想一想,竟然覺得有些矛盾的可笑。 “喝多了?” 身后傳來一聲溫柔男聲,他抬起頭一看,就看見鏡子里一個中年男人,戴著眼鏡,瘦高個,面容俊朗溫和。 這個男人他認得,剛來的時候就碰過面,嚴松偉幫他介紹過了,他是王叔叔的弟弟,王澤,今年三十六歲。因為這個人物在書里出現過幾次,所以他記得很準。 “沒有,有一點點頭昏。”他笑了笑,轉過身擦了擦手。 “剛聽張姨說,你入秋要到我們學校上課?” 祁良秦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口里的張姨說的就是嚴老太太,而關于上課的事,他幾乎已經全忘了。 《男版潘金蓮》這本書寫的非常細膩,一直到第八十章,都沒有寫到他去上大學的事。 他愣了一下,問:“你也在那個學校?” 總不至于這個年紀還在讀大學,讀博士都不大像。 果不其然,王澤笑著說:“我是東大的老師。” 他口里的東大,是東華大學,也算是南城大學里頭的翹楚了。祁良秦隱約意識到嚴老太太幫他走的后門,很可能和面前的這個人有關,便趕緊低頭說:“請王老師多多指教。” 王澤就笑了出來,說:“我還未必會教你們班,得看到時候的安排。” 他和王澤又閑聊了幾句,王澤去小便,他便從洗手間出來,誰知道出來之后,卻看到嚴柏宗站在廁所門口,看著他。 他倒是嚇了一跳,因為他覺得嚴柏宗的眼神,像是在捉jian。 “我原來對你印象很好。”嚴柏宗面容很嚴肅:“沒想到你這么不檢點。” 祁良秦愣了一下,臉頰立即漲得通紅:“你……你不要污蔑我。” “王澤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 天可憐見,他真的不知道。嚴柏宗面色陰沉,似乎不愿多跟他說話,便朝外走,走廊里正好沒什么人,祁良秦趕緊追了上去,說:“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同志?” 嚴柏宗立即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看來你知道。” “……”他真的只是瞎猜:“我不知道。我這是第一次見到,剛才寒暄了兩句。” 嚴柏宗面色緩和了一點,可依舊不算溫和:“你既然已經結了婚,就該對婚姻負責任,你做的那些事,我可以不告訴松偉,但是如果你不安分……” 后半句他沒說,因為那邊嚴松偉已經在喊:“良秦,過來。” 嚴柏宗便走開了,祁良秦去了嚴松偉那邊,原來嚴松偉在介紹給他的朋友認識。祁良秦一邊應酬著,一邊偷偷去看嚴柏宗,但是他已經找不到嚴柏宗的人了。 晚宴結束之后,嚴松偉還沒玩過癮,要和朋友續下一攤,問祁良秦去不去。 “從馬場回來都要累死了,又忙活了一晚上,你不累么?”祁良秦很吃驚。 嚴松偉臉上帶著酒色:“累什么,繼續玩啊,在這長輩都在,玩的不痛快,下一攤都是年輕人。” “我不去了,我,我都要累死了。”祁良秦覺得自己今天喝了不少酒,等會出去見了風,估計要醉倒了。 “那你跟大哥他們一起回去吧,我就不親自跟媽說了,免得被她嘮叨,你幫我說一聲。” 祁良秦是真的快要累死了。應酬太累人了,他裝了一晚上笑臉,又因為嚴柏宗坐了幾趟過山車,現在給他一張椅子,他就能癱倒在上面再不能起來。他在門口站著,看到嚴柏宗和王叔叔從里頭出來,也不知道細聲交談些什么。他卻緊張了,好像突然又上了發條,趕緊挺直了脊背。 嚴老太太他們和王家人告別,他就老老實實地在一旁站著,隱約聽見王叔叔夸他懂事,他就謙卑地鞠躬,微笑。 那么溫順,有禮貌,襯著俊秀挺拔的相貌,誰能想到他是個勾引大伯哥的妖孽。 他們坐的是一輛加長的車子,他也沒看清車牌,也不是他來的時候坐的那一輛。里頭空間比外頭看著還要大,他和嚴柏宗坐到一邊,嚴氏母女坐到了對面。 “良秦今天晚上表現不錯,我聽好幾個朋友夸他呢。”嚴媛進了車里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他:“良秦,你們在馬場玩的好么,看見我大哥二哥騎馬了么,他們騎術是不是很好?” 祁良秦結結巴巴地就把兩兄弟挨個夸了一遍,當然主要是夸嚴松偉,因為喝了酒,夸的時候語氣有些興奮,帶著酒醉。 “他也不回家,你怎么不跟他去玩?” “我太累了,而且他的那些朋友,我都不是很熟。” “就是不熟才要多來往,要想拴住一個男人,不能光從這個男人身上下手,還有他的親戚,朋友,你得融進他那個圈子,才能算是融入了他的生活,”嚴老太太諄諄教導:“他的那些朋友你也多認識認識,看看哪些是值得來往的,哪些是狐朋狗友,值得來往的就多來往些,狐朋狗友就幫他剔剔,為他好,也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