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浴室里那兩道看似相擁著的身影便模糊地出現在斑駁的鏡面里,身形嬌小的姑娘完全陷在了男人寬闊的懷中,恰到好處的身高差讓整個畫面看上去莫名和諧般配。 可惜時今被擋住了視線,沒有辦法看見這一幕,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著他這么做的用意。 替她穿好睡裙后,盛崇司終于站直了身子,低頭深凝著她,而后嗓音平緩地問道:“你以為我是來這里監督拍攝進度么?” “……不是么?”這道聲音將時今從繁蕪的思緒里拉回到現實中,心想難道他還有什么別的目的不成,頂多再多加一項用公款吃吃喝喝吧。 誰知道他卻間接否認道:“你拍的是我哥的廣告,和我無關。” “……所以呢?” 這一次盛崇司眉頭一皺,好像她又問了一個蠢問題,于是遲遲沒有再做出回答,在她的面前鮮少有這樣無話可說的時候。 考慮到如果再這樣下去,時今可能這輩子都沒有辦法理解他的話,于是他不再采用這種委婉的表達方式,回歸自我,直接道:“我在追你。” “……”真的么?她怎么完全看不出來?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時今也跟著露出了一個比見了鬼還可怕的表情,沒有細究也不敢細究這句話的意思,趕緊做了一個保持距離的手勢,提醒道:“珍愛生命,遠離小三。” 見狀,盛崇司臉上的不高興更加明顯了,把她的手拿開,又順勢將她拉近了幾分,建議道:“你和傅季可以分手了。” “……” 時今似乎鐵了心不回應他的示好,拒絕道:“承蒙盛總錯愛,不過真是不好意思,我剛好不太喜歡像你這樣……嗯……” 只是話說到一半,她又卡殼了,認真思考了半晌才找到一個最為貼切的形容,繼續道:“像你這樣沒什么事業心的男人。” 聞言,盛崇司的臉色微變,薄唇緊抿,斂起了還算柔和的神情,漂亮的黑瞳也瞇了瞇,里面蘊著無窮無盡的寒意,好似被它看一眼就會結冰。 他沒有說話,就這樣盯著時今看了不知道多久,最后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頂著巨大心理壓力的人松了一口氣,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在這道目光下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直到聽見關門聲才完全放松了下來,生無可戀地走回到房間里,倒在了大床上。 盛崇司的出現就像是一顆微不足道的小石子,卻能輕易攪亂原本十分平靜的湖面,讓本就有所動搖的人更加不堅定了。 本來在此之前,時今的決心就已經開始搖搖欲墜了,眼見著好不容易加固了一下,心想著至少還能維持一段時間,結果全都在今天化為烏有了。 說實話,在盛崇司這樣三番五次的轟炸下,她要是能夠做到不心動的話,也不至于落得現在的地步,可是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再相信他一次,生怕這回又是逢場作戲。 當開門聲再一次響起的時候,她還正在持續挺尸,走進來的南方看見這個畫面,以為她已經睡著了,于是放輕了動作。 結果她剛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床上的人又突然詐了尸,扭過頭來望著她,懨懨地問道:“你去哪兒了,怎么才回來?” 南方的視線隨便一掃便剛好對上她的眼睛,嚇得又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沒顧得上問她就條件反射似的如實回答道:“服……服裝組的讓我去拿一下衣服,結果等了半天也沒有人,我就先回來了。” 所以盛崇司連她房間的房卡都有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時今也有了想死的心,見狀,南方又連忙關心道,“怎么了,難道你又遇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 時今搖了搖頭,重新把腦袋埋進枕頭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甕聲甕氣道:“不干凈已經不足以形容他了。” “……這么嚴重?”可惜南方沒有領悟到她在說什么,還以為真的是什么超級恐怖的東西,由衷地感嘆道,“難道是鬼怪?” 唉,要真是鬼怪的話,她可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劍砍盛崇司吧。 時今的心情仍然處于低谷,暫時沒有精力再和她開玩笑了,于是有氣無力地應了兩聲,接著就繼續要死不活地趴在床上,卻又忽然聽見了路虎的聲音,問道:“這人又在發什么癲?” “……” 一聽見這道讓她氣得牙癢癢的聲音,時今就充滿了戰斗力,“咻”地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用帶著怒氣的眼睛盯著他看,做好了和他好好理論的準備。 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門鈴聲又響了起來,他倆之間的個人恩怨也只能暫時放在一旁。 屋子里面的三個人互看了一眼,一時間沒想到會有誰來敲門,還是南方最先反應過來,一邊朝門口走去,一邊猜測道:“可能是服裝組的送衣服來了吧。” 然而打開門以后,她看見的卻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生,身材高挑,長得也挺漂亮的,好像同為藝人,就是不太眼熟,估計平時沒怎么打過照面。 南方害怕她找錯了房間,于是先確認道:“請問你找誰?” 門外的人表現得倒是很熱絡,好像一點都沒有那種第一次見面的生疏感,伸長了脖子朝里望了望,問道:“時今姐在里面么?” 聞言,南方點了點頭,本想讓她在外面等一等,她先進去說一聲,結果還沒來得及張嘴說話,對方就擅自往里走去,就像是來找朋友敘舊似的。 還站在門口的人被這種反應唬得一愣,回過神來后趕緊追了上去,想要阻止她,可是對方已經跑了進去,所以她回到原位置后只能沖著屋內的兩人無奈地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真的盡力了。 顯然,時今更加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同樣不太喜歡這種沒有禮貌的行為,語氣稍顯生硬地問道:“有事么?” “時今姐你好,這么突然來找你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我聽我經紀人說你也住在這里,實在是太激動了,所以就忍不住過來了。”年輕女生儼然一副忠實粉絲的樣子,聽了她的話后,熱情地打著招呼,末了還問道,“我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你、覺、得、呢! 雖然時今平時對自家粉絲很好,而且還是頭一次遇見這種直接上門拜訪的“粉絲”,可是眼下并沒有高興的感覺,很想請她出去,卻又礙于大家都是同行,只能客套地干笑兩聲,而后望向身邊的人。 作為三臉懵逼中的一員,經驗豐富的路虎一眼就看懂了她的意思,立馬介紹道:“這是明天和你一起拍戲的模特,秦琴。” 秦琴猛地點了點頭,激動道:“時今姐,我真的特別喜歡你,我是看著你的戲長大的!” “……”這算是贊美么? 這種情況下,時今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高興還是尷尬,腦子里被“莫名其妙”四個字所占據,說了聲“謝謝”就再無下文了,于是路虎又打著圓場,再一次問道:“你找時今就什么事兒么?” 秦琴似乎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舉起懷里抱著的燜燒壺晃了晃,一邊把里面裝的食物盛在碗里,一邊說明來意。 “我剛才正好在房間里煮了點粥,想著你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應該會有點不舒服,所以盛了一些過來,你快趁熱喝吧,喝了以后再好好睡一覺。” “哎喲,你真是太有心了。”這次沒等時今說話,路虎就站了出來,對秦琴說道,“不過在拍廣告之前,她一般都不會吃東西,至于為什么你也很清楚。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她吃。” “我房間里還多著呢,胖虎哥想吃多少都行。” 也不知道是故意沒聽懂還是真沒聽懂,秦琴還是把盛了粥的碗遞到了時今的跟前,不死心道:“這粥我煮得不太稠,少喝一點應該沒什么關系吧。” “……還是讓我來吧。” 在這種原則性的問題上,路虎怎么都不可能退讓的,雖然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搶碗的手卻一點都沒有保留實力,使出了所有力氣。 而時今和南方就只能當個尷尬的局外人,看著他倆推過來推過去的。 可是推著推著,也不知道是誰沒有端穩,她親眼看見那只小碗突然間朝自己傾斜了過來,還沒來得及閃躲,guntang的粥就全部灑在了她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當時今說出不喜歡沒有事業心的男人的時候—— 盛少女:現在站在我面前的女人是誰,當初讓我放下工作多陪陪她的女人又是誰。 陸路鹿:你可能遇到了假時今:) 第32章 第三十二日 由于房間里的冷氣開得足,所以裸.露在外的肌膚基本上都帶著點涼意,這樣一來,也就襯得淋在身上的粥更加guntang,痛得時今下意識慘叫了一聲,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 雖然她以前在片場拍戲的時候,也遭遇過不同程度上的意外,但像這樣被潑還是頭一次,除了感覺到燙之外,剩下的就只有火辣辣的疼了。 時今現在難受得只想打人,用力甩了甩胳膊和睡裙,就像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想要把那些黏糊糊又燙人的白粥從根源上消除干凈。 只可惜就算清理好了表面,最后的結果也不見得會有什么好轉,因為這種感覺好似滲進了皮膚里,一時半會兒很難完全消失。 更加遺憾的是,路虎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依然端著那只罪惡的空碗站在原地,不遠處的南方也看傻了眼。 倆人一時間仿佛都被同時點了xue,于是第一個做出回應的沒想到竟成了秦琴,幾乎是在事發后的下一秒便以最快的速度沖上前去,無比關心道:“時今姐,你有沒有傷著哪兒啊?疼么?” 她不光幫著時今一起收拾殘局,還一邊為她檢查了一下傷勢,一邊不停地道著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那碗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灑了出來……” 秦琴好像確實沒有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看著她那被燙得通紅的皮膚,急得都哭出了聲來,眼淚就像不要錢似的,一顆一顆地往下落。 不過……這被害人都還沒有哭呢,她一個加害人有什么好哭的?難道繼宣莉莉之后,她又十分幸運地遇見了第二個表演欲極其旺盛的人? 時今沒有說話,心底早在最開始就已經掀起了一場九級海嘯,聽了這番做作又不走心的強行解釋后,更是連一個白眼都不想翻給對方看,無語到了極點。 她嫌棄似的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果斷地拒絕了秦琴的好意,也無視了對方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內心沒有一絲波動,甚至想笑,冷靜道:“是不是故意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比起*上的疼痛,那團正在她心頭上亂竄的怒火讓她更加感到不爽,就像是整個人隨時都能被輕易點燃似的,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壓下了想要發泄的*。 然而在她說完后,秦琴也停下了所有的動作,抬起頭來望著她,臉上露出了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表情,有些受傷地問道:“時今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懷疑我么?” 說完后她哭得更厲害了些,可是話說得倒是挺流暢的,頭腦也很清醒,繼續為自己辯解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剛才手一滑就不小心把碗打翻了,而且胖虎哥當時也端著碗的啊,要是照你這么說,難道他也是故意的么?” “……”老子信了你的天真無邪! 路虎被莫名扣了一頂同伙的帽子,這下終于恢復了戰斗力,還在發呆的南方也以正常速度回過了神來,救駕來遲的倆人不再無動于衷,紛紛朝受傷的人圍了上去。 雖然他倆現在都很氣憤,不過前者表現得似乎更為明顯一些,因為他走過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礙事的人往旁邊推了推,想讓這個沒安好心的黃鼠狼離時今遠一些。 結果這不推還好,一推又直接把秦琴推倒在了地上,額頭還不小心撞在了床頭柜的柜角上。 這一切發生得比剛才那一系列的破事兒還要莫名其妙,看得在場的兩個人都驚呆了,唯一一個能夠淡定以對的是路虎。 不管再怎么說,他在這個圈子里也好歹待了十幾二十年了,什么樣的妖魔鬼怪沒有見過,對這種過時的小伎倆已經見怪不怪了,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和她之間的總帳留到待會兒一起算,現在重要的是先檢查檢查時今傷得怎么樣了。 幸運的是,盡管那一碗粥確實是剛剛熬好的沒錯,但經過之前那段推來推去的戲碼,在冷空氣的作用下也涼了不少,所以也就沒有剛盛出來的時候那般燙。 要是換成皮糙rou厚的人,忍一忍的話興許也就這樣扛過去了,可壞就壞在時今的皮膚生得薄,所以此刻紅了一大片,看上去確實挺嚇人的,好在實際上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嚴重。 見情況不算糟糕,路虎這才松了一口氣,示意南方搭把手,想要讓她扶著時今去浴室用冷水沖一沖,順便清理一下身上殘留著的臟東西。 誰知道這個時候,房間里又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四十幾歲的女人,說著一口十分不標準的普通話,在看清屋內的情況后,驚訝道:“天啊,琴琴,你坐在地上干什么,這地多臟啊,快起來。” 一聽見這道陌生的聲音,屋內的人就全都循聲望去,不過認得出來這位老阿姨的當然只有路虎一人,知道她就是秦琴的經紀人,以前也帶過一兩個稍微出名的明星,只是圈子里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想和她打交道,畢竟潑婦不是人人都惹得起的。 然而比起這個,他現在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收回視線后又望向依然一臉懵逼的人,問道:“你沒關門?” 南方也沒有想通出現這種狀況的原因,張了張嘴巴,在回答之前又先好好回想了一下,發現她剛才進來得有點急,確實沒有怎么注意門到底關沒關上,可是—— “那門不是只要沒有人拉著就可以自動關上的么?” 酒店房間的門一般都設計得有些重,如果不是完全大打開的話,基本上都會自動關起來,甚至有時候稍不注意就會被關在門外,所以壓根兒就不可能存在沒關上的情況。 除非在關上之前,有人故意在外面抵住了門,又或者本來就有房卡,而以現在的狀況來看,第一個的可能性顯然要更大一些。 不過這會兒好像也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因為那位老阿姨說完后就趕緊沖了進來。 她架著秦琴的胳膊,想要把她扶起來,可是直到走到她的跟前才發現她的臉上掛滿了淚珠,于是又心疼地問道:“你怎么哭了啊?” 秦琴動了動嘴巴,還沒來得及說話,不要錢的眼淚就再一次“唰唰唰”地流了下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看得老阿姨更加心疼了。 她迅速把矛頭指向房間里的另外三人,問道:“請問你們有誰能夠和我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我們家琴琴會哭得這么慘?” 聽見這番不帶腦子的言論后,路虎的心情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卯足了勁兒,還算客氣地回道:“你還是先問問你家藝人對我們時今做了什么再說吧。” 不過老阿姨沒有問任何人,而是自己親自上下打量了幾眼時今,并沒有看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又問道:“這人不是好好在這兒么,還能對她做什么?” “喲,這么眼瞎的話恐怕也只有你才說得出口吧。”路虎被氣笑了,把社交禮儀完全拋在了九霄云外,現在只想教訓教訓這個不講道理的人,“如果待會兒你有空的話,可以去一趟醫院,好好檢查檢查眼睛,早發現毛病早點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