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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就是這般女子在線閱讀 - 第115節

第115節

    云慶帝眼睜睜看著蔣洛頭也不回地走掉,喉嚨里發出粗重的喘息聲。

    “陛下,”王德手上還纏著紗布,他上前扶起云慶帝,“您怎樣了?”

    云慶帝伸出顫抖的手指著蔣洛離去的方向,眼中滿是焦急。

    “陛下,您請息怒,”王德擦了擦眼淚,“成安侯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云慶帝的眼睛睜得更大,可是他口不能言,王德有不明白他的意思,最后竟是氣得暈了過去。

    朝廷原本還打著容瑕會與其他叛軍對上,兩邊互相廝殺,讓朝廷坐收漁翁之利。哪知道容瑕帶去的遠征軍根本沒有與叛軍起矛盾,叛軍反而像是瘋了一樣,忽然尊稱容瑕為首領,所有的叛軍勢力全部落于容瑕之手。

    容瑕手里不過五萬遠征軍,并且還糧草不足,不管怎么看,這些叛軍也不該以容瑕為首才對。容瑕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能把這些叛軍哄得服服帖帖?

    朝堂上那些酒囊飯袋還在疑惑,周秉安、姚培吉、張起淮、趙瑋申等流,卻隱隱猜到了一種可能。

    “這些叛軍會不會本就與成安侯有關?”四人中,唯有張起淮與容瑕沒有多少交情,所以開口的時候也最沒有顧忌,“不然怎么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這些叛軍來勢洶洶,遇到容瑕后就俯首稱臣。遠征軍糧草不足,裝備也不夠精良,成安侯哪來的底氣突然反了朝廷?”

    唯一的可能就是,東洲、西州、薛州等州縣的叛軍首領,大都是容瑕的人,他們就等著容瑕到來的那一日。

    “這……”姚培吉張嘴說不出話,他扭頭看了眼周秉安,周家與班家交情不錯,成安侯反了,留在京城里的班家人能不能保住命,就很難預計了。只可惜他們四人現如今都是白身,在豐寧帝面前也沒有什么臉面,這會兒想要出手相救,竟是有心無力。

    他欠了班家一個極大的恩情,這會兒做不到眼睜睜看班家人去死。

    趙瑋申搖頭:“那所院子里關押的可能不是班家人。”

    他與班家人秘密來往這么多年,早在容瑕帶兵出城那一日,他就收到了一個陌生人送來的金鴻雁。

    鴻雁南飛,又怎么會留在京城中?

    姚培吉聽到趙瑋申這么說,竟是松了一口氣:“不是他們就好,不是他們就好。”

    不過趙瑋申是怎么知道的?

    他心里犯疑,卻不好意思問出來。只是轉開話題道,“成安侯到底想要做什么?”鬧出這么大的動靜,甚至連陛下親筆書寫的傳位詔書與三軍虎符都拿出來了,真的只是為了救陛下與太子?

    “三軍虎符……”

    尚書令周秉安是云慶帝心腹,知道一些朝中密事,“早就在二十年前遺失了。”

    第121章

    “遺失了?”其他三人聞言面面相覷,反應過來以后, 就露出了驚駭之色。如果三軍虎符早就遺失, 又怎么會落到成安侯手里?

    當年三軍虎符在班元帥手里,后來班元帥在邊疆受傷, 回到京城后就解甲做了悠閑國公爺,后來云慶帝登基,邊疆再無戰事,三軍虎符從此以后就沒有現過身。

    他們只以為陛下忌憚現在的武將, 所以沒有再把三軍虎符交給任何人, 沒有想到陛下手里竟然沒有虎符, 這實在太讓人意外了。

    “會不會虎符本來就在班元帥手里?”姚培吉小聲道, “當年班元帥受傷,本來就是很突然的事情。若是他沒有交出虎符, 卻對陛下說, 虎符被人搶走了……”

    先帝不喜陛下, 更喜歡惠王, 說不定陛下真會相信班元帥的說辭。難怪陛下能忍惠王這么多年,恐怕就是擔心惠王會突然起兵造反。惠王夫婦死后,陛下又把惠王夫婦的子女養在宮中,一是為了宣揚他的仁善,另外一個目的恐怕就是為了控制這兩個人,不讓他們亂來。

    以往想不通的事情,在這個虎符出現以后,頓時一切難以理解的事情,都變得清晰起來。

    班家世代忠良,為什么班元帥會撒這么大一個謊?

    還有這三軍虎符,是班郡主給成安侯的?

    “我知道,”趙瑋申是班元帥舊部,想起曾經威風凜凜的元帥,他聲音有些沙啞:“元帥并不是被敵人所傷,而是被自己人偷襲。最后先帝查出是某個將領嫉妒,才做這種事。避免擾亂軍心,這個將領被秘密處死,就連他的家人都沒有遭受牽連。”

    “不久之后先帝便病得嚴重,”趙瑋申回憶起當年的過往,平靜地敘述之下,卻是無數人的生死與鮮血,他垂下眼瞼,“后來先帝沒來得及留下遺詔便去了,陛下身為太子,順理成章地登基,成為了大業朝的皇帝。”

    這其中涉及了多少陰謀詭計,趙瑋申不想去提,其他幾位大人心里也有數,他們現在都是白身,就算有心為百姓cao勞,也是無力。

    “太子與寧王都沒有治世之能,若是成安侯……”姚培吉極欣賞容瑕的才華,所以說話的時候,難免有幾分偏向。好在他還有理智,知道這個話再說下去,就有造反之嫌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趙瑋申笑了笑,“我等學得文武藝,不就是想要效忠朝廷,為百姓做兩件實事?事情順其自然就好,老天長了眼睛,正看著天下蒼生呢。”

    早年看盡了朝中爭斗,他還真算不上特別忠誠的臣子,與其說他忠于大業朝,不如說他更忠于大業統治下的百姓。

    大約老天真是長了眼睛的,三月桃花開盡的時候,忽然京城近郊一陣地動山搖,露出一塊奇石出來,這塊石頭姿態詭異,像是騰空而起的青鳥。傳說中青鳥是王母娘娘身邊的報喜鳥,它的出現會帶來改變天下的消息。

    巡邏軍很快趕過來,但是看到這塊石頭上刻著的字后,他們臉色都變了。

    “蔣氏不仁,天下大亂,亂世有仁君,救民于水火……”

    一個念過幾年書的士兵把這短短十幾個字念出來以后,整個人抖得猶如篩糠一樣,他上下牙齒磕磕碰碰在一起,發出噠噠聲響,竟是覺得這石頭威儀無比,不敢再往下看去。

    “胡說八道,這不過是叛軍的計謀罷了,”巡邏隊長指著巨石道,“還不快快把上面的字抹去?!”

    “是!”一個士兵抽刀上前,但詭異的是,他剛走了沒幾步,便忽然口歪鼻斜渾身抽搐地倒在了地上。剩下的巡邏兵頓時不敢再上前,有人匆匆把渾身抽搐地士兵拖了回來,抬到城里找大夫一看,說他是邪風入體,受到了驚嚇。

    受到了驚嚇?

    這些目睹奇石的巡邏兵們更加犯疑,直到這個士兵醒來,才有人問他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了一頭龍,盤旋在石頭上,他的眼睛像燈籠一般,”士兵沒說完,便抱著頭大叫起來,理智全無。

    一日后欽天監的官員再去看這個士兵,他卻已經瘋了,說話顛三倒四,一會兒說有鳥,一會兒說有鬼,瘋瘋癲癲一句有用的話也沒有。

    關于這塊奇石的消息,早就在一日之內傳遍整個京城,據說又有幾個看到這塊巨石的人瘋了。謠言越傳越烈,什么蔣氏王朝要亡國了,什么當今陛下不仁,引起了天下大亂,什么命定的仁義之君已經出現,等待著取代蔣氏王朝的一日。

    謠言傳到最后,就變成了若是蔣氏王朝繼續統一天下,將會災禍連連,民不聊生,只有那位仁義之君才是上天命定的天子。

    蔣洛大怒,請了幾位有名的僧道去巨石旁作法,但是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就算請了所謂的高人去處理,又有什么用處呢?

    “云方丈,您覺得這座石頭上有什么?”一位清瘦的老道似笑非笑地看著云方丈。

    云方丈念了一聲佛:“這上面有人心。”

    老道笑了一聲 :“人心也罷,神跡也好,老道不過是方外之人,本不欲插手此事,只可惜皇帝以觀中后輩性命做要挾,老道下才不得不從。”

    云方丈看起來十分慈和的雙眼露出笑意:“道長乃是真正的高人。”

    老道意味不明地嘆息一聲,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云方丈請。”

    這種裝神弄鬼的手段,照舊是一些走旁門左道的修士用爛的,剛巧兩日前他與云道長有幸論禪論經,今日便做出了一個選擇。他雖是方外之人,也是一個人,就算不能解救蒼生,至少不愿意助紂為虐。

    眾目睽睽之下,不知云方丈與老道用了什么手段,巨石上的字終于消失了,但是這兩位京城中最出名的僧道,卻口吐鮮血暈了過去。原本對此事還半信半疑的朝臣們,在見到兩人的下場以后,反而對巨石上的字深信不疑了。

    只是他們不敢把心思表露出來,等蔣洛再想派兵去阻殺叛軍時,朝堂上竟無一人敢站出來自愿領兵。

    他們敢跟人過不去,但是又有幾個人愿意與天過不去?就算是佞臣,也是害怕上蒼責罰的。

    蔣洛氣得又打殺了幾個人,見到這些人膽小如鼠的模樣,他就來氣。

    回到宮后,蔣洛就發作了幾個小太監,仍舊覺得不解恨。

    “陛下,奴婢覺得,石晉或許有些用處。”

    “他有能什么用處,”蔣洛一腳把說話的太監踹翻在地,“上次你說容瑕是個好人選,結果怎么樣?!”

    “奴婢有罪。”小太監連連磕頭告饒,不敢再多說。

    “你確實有罪,”蔣洛恨道,“早知如此,朕應該早早把容瑕殺了,而不是讓他帶兵出了城。”

    “誰能料到他竟然半點不在意福樂郡主的家人呢,”小太監眼珠子一轉,“或許福樂郡主這會兒也在心里恨著他,不如我們想辦法聯系上福樂郡主,讓她做我們的臥底?”

    “班婳那個女人,從小只會吃喝玩樂,她那樣的豬腦子能干什么?”蔣洛下意識地貶低班婳,“她能幫著朕做什么,拖后腿嗎?”

    小太監沉默片刻:“陛下,福樂郡主雖然性格直率了些,但她卻是一個女人。”

    “女人能做什么?”

    “當女人恨一個男人的時候,她們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小太監恭恭敬敬地叩在地上,以額頭抵地,“您為何不試試看呢?”

    “女人再恨男人,也不過是男人的依附品,能做得成什么,”蔣洛竟是被太監荒唐的話逗笑了,“你一個閹貨懂得什么女人,退出去在門口跪兩個時辰去。”

    “是,陛下。”太監依言退了出去。

    軍帳中,容瑕正在與幾位屬下看堪輿圖。

    趙仲見容瑕面帶憔悴,等軍情商議結束以后,才笑聲道:“主公,請注意休息。”

    “我如何能安心休息,多拖延一日,百姓就要多受一日的苦,”容瑕捏了捏額際,“倒是這幾年辛苦你了。”

    “能為主公效力,是屬下的榮幸。”趙仲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自己早夭弟弟的未婚妻,竟然嫁給了自家主公。他雖然在薛州任刺史,但也聽說過福樂郡主的一些傳言。

    未婚夫寧可與風塵女子私奔,也不愿意與她在一起。

    長相艷麗,克夫,第一個未婚夫小小年紀便夭折,一定是她克的。

    他的母親與陰姨關系極好,連帶著整個趙家與班家的關系也還不錯,外面那些克夫的傳言,趙家是從來不信的。他的幼弟不是死于福樂郡主八字上,而是死于寧王手里。

    當年母親帶幼弟進宮,哪知道二皇子竟然把只有三四歲的幼弟撞落水中。弟弟受了寒與驚嚇,回來以后便一病不起,最后藥石無用,被病痛折磨著走了。

    后來陛下給了他們趙家一個不大不小的爵位后,就把這件事壓下了。他們趙家的喪子之痛,在皇家人眼里,不過是一個小小爵位就能打發的事情而已。

    只可憐比他幼弟還要小兩個月的福樂郡主,什么都不知道,卻因此背上了克夫的名頭,在京城里被人說嘴這么多年。

    他與主公在中州匯合已經有兩三日了,只可惜一直無緣得見福樂郡主,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問主公夫人的行蹤,所以有心想要去給福樂郡主道一聲歉,都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容瑕拍了拍趙仲的肩膀,“子仲,你的家人我已經讓人轉移出城,所以這些不用擔心。”

    “多謝主公!”趙仲有些激動地向容瑕行了一個大禮。

    “自己人就不要說這種客套話,”容瑕喝了口茶提神,“令正現如今也與你在軍營中?”

    “是的,拙荊與兩個犬子都隨屬下在軍中。”

    “若是令正與令郎無聊的話,可以到我帳中與郡主說說話,她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到時候令正別嫌她就好。”

    “不敢,不敢。”趙仲心頭一喜,他正想找機會去看看福樂郡主,現在主公發了話,他讓自己的夫人去看一看,陪著說幾句話也是好的。

    自從容瑕與其他叛軍匯合以后,班婳就不太cao心軍中的事情了。她是個能坐著就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的懶人,現在容瑕把軍中將士管得服服帖帖,她正好省心了。

    所以她現在沒事就帶著自己的貼身護衛與人比劍法弓箭,雖然沒有朝廷欽封的右將軍威嚴,至少也與不少士兵打成了一片。與這些將士混久了,班婳過足了大姐大的癮,騎馬拉弓射飛雁,上樹摸果子,下水摸魚,她帶著這些兵崽子,竟是帶了不少東西回來給軍中打牙祭。

    若不是她長得膚白貌美,將士們差點要叫她一聲“班哥”而不是“班姐”了。

    沒辦法,雖然班婳言行豪邁得讓一干將士折服,但是只要看到她的臉,他們理智就會告訴他們,這是個有名的大美人,叫“哥”實在太對不起這張臉了。

    不愧是名將之后,這身氣魄與本事,十個兒郎也比不上。

    這日班婳又在比武臺上虐了幾個年輕氣盛的小兵,聽到貼身女護衛來說,趙夫人求見,她對在場的將士拱手道:“不好意思各位兄弟,我有些事要辦,諸位慢慢比劃。”

    “班姐慢走!”眾將士齊刷刷地回禮,即便是長著一臉絡腮胡,二三十歲的大漢子,也一臉崇敬地稱班婳為“姐”,若他們身上不是穿著盔甲,老百姓見了這個場面,沒準會以為是哪個道上的堂子出來收保護費了。

    趙夫人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心里有些發虛。

    來了這邊軍營后,她聽了很多有關福樂郡主的傳言。據說這位郡主長得極美,主公十分愛重她,甚至軍帳都沒有與她分開。又傳言這位郡主武藝出眾,在軍中很受將士推崇,她一個只知后宅的女人,若是有什么話說得不對,不知會不會讓她看不起?

    正胡思亂想著,門口的簾子被掀起,一位穿著錦衣玉冠束發的年輕美貌公子走了進來。趙夫人心頭一顫,竟是因為這個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少年郎心跳快了幾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