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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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郡王爺何出此言?” “我原本還以為,以你這樣的性格,會找個淡雅如菊的女子,還想著這樣的日子過起來定是十分的無趣,”長青王把玩著手里的折扇,搖頭笑道,“沒有想到你竟是把本王最有意思的侄女給求到手了。” “郡王說笑,”容瑕忽然語氣一變,“不過郡主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好姑娘。” 長青王輕笑一聲,轉(zhuǎn)頭繼續(xù)往外走。走至二門處,見幾個丫鬟與小廝正捧著無數(shù)禮盒往里走,其中一些禮盒上還帶著寧王的標志。 見此情景,他嘴角的弧度更大,轉(zhuǎn)頭對容瑕道:“侯爺留步,不必再送。” “郡王您客氣,請。” “留步。” 容瑕到底把人送到了大門口,在長青王坐進馬車前,他捂著嘴輕咳幾聲。 長青王聽到聲音,轉(zhuǎn)身對容瑕道:“侯爺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 “多謝郡王爺關(guān)心。” 長青王走進馬車,豪華的郡王馬車緩緩駛離成安侯府,容瑕站在大門口,靜靜地看著馬車走遠,走到再也看不見以后,才轉(zhuǎn)身走了回去。 哪知道一回去,他就看到班婳站在九曲漢白玉石橋上,喜歡做她小尾巴的班恒卻不知所蹤。 “婳婳,”容瑕走到班婳身邊,“這里風大,你怎么來了這?” “悶在院子里太無聊,我就出來曬曬太陽,”班婳發(fā)髻松松的挽著,看起來十分的閑適懶散,她朝大門處抬了抬下巴,“長青王回去了?” “嗯,回去了,”容瑕朝她伸出手,“我們?nèi)ピ鹤永飼裉枺@里風大,若是病變得嚴重起來,你又要喝藥,這不是遭罪嗎?” 班婳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把手放進容瑕的掌心:“好吧。” 她確實不想再喝那苦藥了。 “班兄弟呢?” “我讓他回院子扎馬步去了,”班婳道,“他身子骨還是太弱,需要練一練。” 容瑕聞言愣了愣,隨即點頭道:“你說得對,男孩子身體壯實一些挺好。” 反正婳婳說的都是對的,那就沒問題了。 成安侯府受到殺手襲擊的案子,最終定性為吏部官員嫉妒報復(fù),與其他人無關(guān)。一部分人相信了這個說法,畢竟陛下大張旗鼓派人查案,又賞賜了成安侯不少東西,甚至有流言說,若不是成安侯近來沒有上朝,又剛受封為侯爺,陛下已經(jīng)想要晉封他為國公爺了,這種態(tài)度不像是對成安侯不看重。 勛貴人家們對這種流言嗤之以鼻,那可是國公爵位,不是哄小孩的糖果,見你不高興,就給你發(fā)一顆。 滿朝上下,真正有國公爵位的,總共也不過三個人。 一個是太后的弟弟,一個皇后的父親,剩下的一個就是班家那個紈绔了。 這三位國公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靠女人上位。一個靠jiejie,一個靠女兒,還有一個靠母親。 為官為臣,若是能掙得一個爵位,便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便是在族譜上,也是要大大記上一筆的,即使幾百年后改朝換代,子孫見了亦面上有光。 少有的幾個人看得很明白,陛下這不是疼惜成安侯,而是在安撫他。因為真正的兇手絕對不可能是那個吏部官員,而是另有他人。一個小小的吏部官員,哪來這么大本事請來如此專業(yè)的殺手,還買通成安侯府的下人? 陛下想要護住誰,他們不用多想,心里也應(yīng)該明白。 寧王。 一些老臣有些寒心,寧王做出這種事,陛下即便護短,也不該讓他繼續(xù)監(jiān)國。今日成安侯讓他不高興,他便派殺手去暗殺,明日若是他們做的事不合他心意,他是不是也要派殺手來殺他們? 成安侯是運氣好,在最緊要的關(guān)頭有福樂郡主來救命,但他們每個人都能有這么好的運氣? 陛下如此行事,不過是沒把他們這些朝臣的命當做一回事罷了。 有朝臣痛心疾首,有朝臣捶胸頓足,班淮帶著幾個紈绔兄弟,還在朝上鬧了一場,氣得寧王面色鐵青,若不是顧忌著班淮的身份,早已經(jīng)派禁衛(wèi)軍把班淮拖下去了。 本來他們以為,寧王被班淮氣成那樣,班淮一定會趁火打鐵,再次到朝堂上撒野,哪知道等大朝會開始的時候,班淮不僅沒來,而且還請了傷假。 大家一問緣由,好么,堂堂靜亭公竟然在退朝回家的路上,被人驚了馬,腦門磕在了車壁上,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值得慶幸的是,靜亭公乘坐的馬車內(nèi)部都鋪了厚厚一層墊子,就連墻上也縫著皮毛,所以傷得并不嚴重。 然而靜亭公剛在朝上為成安侯打抱不平,回去的路上就受了傷,還是被人“巧合”的驚了馬。 他們從未見過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恐怕這不是巧合,而是人為。身在高位的人,都免不了多疑的毛病。所以靜亭公這次的意外,已經(jīng)在大家心中定性為他人別有目的。 試問,誰會這么記恨靜亭公? 大家把目光移向坐在龍椅下首蟒紋座上的寧王,暴躁易怒,兇殘成性,草菅人命,心胸狹窄,這樣的人若是成了皇帝,哪還有他們的活路?成安侯與靜亭公都被他如此算計,又何況他們呢? 還在成安侯府養(yǎng)傷的班婳聽到班淮受傷以后,哪還坐得住,當天便趕了回去,結(jié)果她圍著班淮轉(zhuǎn)了幾大圈,只在他腦門上看到一個拇指大小的包,其他地方一點傷都沒有。 “父親,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班婳一口氣喝了半盞茶下去,為了早點趕回來,她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 “這事真是一個巧合,”班淮干笑,說了一下事情的經(jīng)過。 大意就是一個人不小心沖出來,驚了拉車的馬,坐在馬車里的班淮就一頭撞在了車壁上,更巧合的是,這個壞事的人,還是寧王宮里的一個太監(jiān)。他偷偷出宮,是為了來買東西。 這事是說不清了,就算不是寧王讓人做的,在京城所有人看來,那就是寧王做的。 于是大家再度感慨 ,寧王真是喪心病狂,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 這會兒處于風頭浪尖上的蔣洛,正在與王妃發(fā)生爭吵。蔣洛嫌棄謝宛諭多管閑事,不該派人送禮到成安侯府,謝宛諭笑他做事不長腦子,不僅陛下與皇后賞賜了東西給成安侯,就連被關(guān)在東宮的太子,都讓人送了禮到容瑕府上,他有多大的臉面,連面子禮都不愿意送?是嫌外面風言流語還不夠多還不夠難聽? “便是我讓人去殺的他又如何?”蔣洛冷笑,“他算個什么東西,我堂堂皇子,難道還要看他臉色過日子?” “可你沒把他殺死,”謝宛諭對蔣洛的腦子絕望了,“你若是真有本事,就該在當晚要了他的命。現(xiàn)在你打草驚蛇不說,還讓不少人察覺到了你的動機,你讓朝臣怎么看你?” “我管他們?nèi)绾慰次遥摇笔Y洛嗤笑一聲,“不過是一群狗,誰在意狗怎么想?” 謝宛諭懶得跟他多說,干脆起身出了屋子。 狗也是會咬人的,再說了,這些人就算愿意做狗,也不一定愿意讓蔣洛做他們的主人。 “王妃,”一個婢女小碎步跑到她面前,小聲道,“大公子派人送了信來。” 謝宛諭腳步一頓,眉梢上揚:“你說大公子?” “是。” 她接過這張卷起來比小手指還要細的紙條,展開一看,整個人面色一白,猛地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院子。 “王妃,您怎么了?”婢女見她神情不對,擔憂地看著她。 “我,沒事,”謝宛諭深吸一口氣,修剪得干凈美麗的指甲狠狠掐進了rou里,“記住,這張紙條的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忠平伯府的人,知道嗎?” 婢女有些害怕的點頭:“是,奴婢記下了。” 她把紙條一點一點撕碎,扔進旁邊大大的水蓮缸子里。淡黃色的紙張漂浮在水面上,就像是礙眼的污漬,刺得謝宛諭眼睛生疼。 “啪!” 她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水面上,水花四濺,濺濕了她的臉與衣衫。她用手背狠狠地擦去臉上的水,回頭看向嚇得跪在地上的婢女,“跪著做什么,起來。” “是。”婢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起身,不敢去看謝宛諭的臉色。 但是謝宛諭的神情卻格外平靜,她用指腹蹭去嘴角的水滴,輕笑一聲,“伺候我更衣。” 班婳匆匆趕回靜亭公府的后果就是她又病了,時好時壞,反反復(fù)復(fù),容瑕不好時時跑來班家,就只能讓人往班家送東西。今天送寶石,明天送煙云緞,后日又送新奇的話本。值錢的,不值錢的,但凡他覺得班婳會感興趣的東西,都一股腦兒給班婳送。 夏季就這么漸漸熬過去了,到了秋末冬初的時候,班婳才徹徹底底好了起來。當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病去如抽絲,她這絲還是抽得特別慢的那一種。 陛下已經(jīng)連發(fā)了幾道旨意讓容瑕回朝任職了,不過容瑕的身體似乎從上次挨打以后,身體就一直不太好,剛回朝當職沒幾日,就又病了。云慶帝派御醫(yī)親自去診過脈,御醫(yī)也說是傷了身體底子,不養(yǎng)上一年半載是好不了的。 云慶帝無奈之下,只好又提拔了幾個與寧王、太子派系都無關(guān)的人。 這些人看起來不太起眼,但是太子與寧王派系官員一言一行,都不能避開他們,而且寧王與太子派系的官員還不敢太動這些人,不僅不能動,還要防著別人暗算。 兩邊的人都知道,陛下這是在考驗兩邊的人心,若是這幾個人出了事,陛下自然會多疑。 當京城冬季的第一場雪飄落的時候,云慶帝已經(jīng)能夠扔掉拐杖,不用人攙扶也能走上幾步了,就在他打算重掌朝政的當天夜里,他又開始做噩夢了。 他夢到自己只有十多歲的年紀,父皇不待見他,兄弟們看不起他,唯有比他小上好幾歲的班淮以及容小郎君真心誠意地跟在他身后。 他看到靜亭公來接班淮,可是靜亭公的喉嚨上全是膿血,臉上滿是血污,“姑父,您是怎么了?” “陛下,不是您讓人下毒害死微臣的嗎?” “陛下,”原本跟在他旁邊的容小郎君忽然頭發(fā)落了滿地,耳口鼻都滲出烏黑的血水,“陛下,您是在恨我看盡了你所有狼狽的過去,所以才殺了我么?” “不、不……” 云慶帝連連后退:“朕、朕是為了江山社稷……” “說謊!” “說謊!” “不!”云慶帝忽然驚喜,驚恐地大吼,“不是朕!” “陛下!陛下!”太監(jiān)與宮女魚貫而入,看到躺在龍床下的云慶帝以后,嚇得出了一頭的冷汗,陛下怎么會掉到床下來? 很快御醫(yī)趕了過來,看過云慶帝的癥狀以后,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陛下似乎病得更加嚴重了。 “御醫(yī)……”皇后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皇帝,神情麻木又憔悴,這半年來因云慶帝古怪的脾氣,幾乎把他們往日的情分消磨得七七八八,可是看著床上發(fā)須白了一半的男人,她的心還是軟了下來,“陛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為何會在一夜之間,白了這么多頭發(fā)?” “皇后娘娘,陛下憂慮過重。”御醫(yī)跪在了皇后面前,“微臣無能,陛下的病情本已經(jīng)漸漸好轉(zhuǎn),可是過了今夜……” 皇后無力地擺了擺手:“我知道了。” 二度中風,想要恢復(fù)過來,便是難上加難了。 云慶帝醒來以后,發(fā)現(xiàn)自己又走不了,頓時大發(fā)脾氣,杖責了大月宮不少伺候的宮人,就連皇后也被他狠狠罵過。 “朕的福包呢?”云慶帝發(fā)現(xiàn)自己枕頭下的福包沒了,他驚恐地睜大眼,“誰偷了朕的福包?” 福包沒了,就連貼在門外的門神,也因為昨夜的風太大,吹得壞了一角。云慶帝披頭散發(fā)的靠坐在床頭,怔怔地盯著紗帳,整個人仿佛失去了理智般,“定是因為這些沒了,他們才會來找我,一定是這個緣故。” “陛下,您該用藥了。”王德捧著藥碗走了進來,但是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的云慶帝打翻了他手里的藥碗,藥倒了他一身,浸透了他身上的衣服,但是王德卻連眉頭都不敢皺一下。 “你去傳朕的口諭,馬上召成安侯與福樂郡主進宮。”云慶帝緊緊抓住王德的手,“讓他們立刻就進宮。” “陛下,”王德小聲道,“成安侯病了,現(xiàn)在還臥床休息呢。” “讓人抬也要把他抬進來。”云慶帝雙眼放光,就像是缺水已久的人,找到了一灘清澈的泉水,一切都不管不顧了,“快去。” “是。”王德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屋,冷風順著濕透了的衣服鉆進他骨頭里,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德爺爺,您可有什么吩咐?” “傳陛下口諭,宣成安侯與福樂郡主覲見。” “這……”小太監(jiān)看著外面皚皚大雪,前兩日成安侯還上了道病的折子,陛下還賞了補藥下去,結(jié)果今天凍成這樣,又要人進宮,這不是折騰人么? “這事讓禁衛(wèi)軍的人去辦,速度要快,陛下急著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