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大業很多人修習劍術,但是他們大多學的強身健體之道,比如說他們家侯爺。但是福樂郡主不同,她的一招一式,都帶著凌厲的鋒芒,甚至還帶著逼人的寒意。 她唯一缺少的,便是經過戰場才能淬煉出來的殺氣。 在閃電亮起的瞬間,一枚袖箭飛了出來,它想要襲擊的目標,正是班婳與杜九身后的容瑕。容瑕偏頭躲了過去,但是刺客顯然有備而來,又有人瞄準了容瑕。 “侯爺!”杜九目眥盡裂,情急之下,只能扔出手里的劍,扎進這個刺客的胸膛。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原本倒在地上的刺客,朝容瑕抬起了手。 “侯爺!” 杜九只覺得全身發寒,從骨子里生出無盡恐懼地顫抖。 “叮!”銀色的劍鋒擋住了這枚袖箭,劍鋒顫了顫,袖箭掉在了地上。班婳幾步上前,一腳踩在這個刺客胸膛上,刺客吐出一口學沫,翻著白眼暈死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院門外傳出護衛們趕過來的時候。 班婳抬起劍,指著院子里仍舊站著的六七個刺客,雨水順著她的臉滾落,有種蒼白到極致的詭異美感。 “撤。” 刺客見勢不妙,就想要撤退。 “這是侯爺府,不是什么小魚小蝦住的地方,”班婳快步攔在這些刺客面前,“我就要看看,你們今天誰能走著出去。” 現在院子里,除了班婳與她的兩個護衛完好無傷以外,杜九與幾個護衛都受了重傷,至于仍舊好好站在原地的容瑕,班婳沒有把他算入戰斗力中。 “郡主一名弱女子,何必用命來搏?”為首的刺客終于開口了,他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十分怪異,“成安侯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但以您的身份,想要什么男人沒有。他若是死了,你盡可能養一大堆面首,千嬌百媚,應有盡有,何須為了一個男人拼命?” “美人當前,我又怎能墮了自己的英姿?”班婳冷笑一聲,“不過是陰溝里見不得人的蚊蠅臭蟲,也配跟我說條件?” 班婳的劍法極好,她最擅長的便是劍法與鞭法,反而是箭術與拳法學得一般,外面人見她箭術過得去,便夸她有祖父遺風,只是因為他們沒有看見班婳的劍術而已。 班家養著很多戰場上受傷落下殘疾的將士,這些人都是從尸山血海上拼過的。以前老靜亭公總帶著她與這些人打交道,后來來靜亭公過世,班家仍舊供養者這些漸漸老邁的將士,只是朝廷早已經忘記了這些有功之臣,不再在意他們而已。 班婳一身本領都是跟他們學的,她從小就愛美,覺得刀法與拳法不夠美,也顯不出她的性情,所以并不愛學這兩樣。在她十五歲之前,她每日都要習武,最近兩年因為年紀大了,出門的時間多,才疏于練習了。 當年祖父曾經親口夸過她武藝高強,可惜全京城沒幾個人相信。 對此她深表遺憾。 刺客見班婳如此咄咄逼人,當下也不再顧忌,招招都發了狠。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班婳的兩名女護衛武術比班婳更加高強,而且這股凌厲勁兒,就像是……死士? 班家竟然給一個女兒養死士? 想到這一點的刺客暗自心驚,但是他卻沒有機會把這個想法說出口了。 因為他死了,死在了班婳隨身女護衛的劍下。 死士學的是在暗處偷襲的殺手手段,然而班婳與兩名護衛,學的是戰場上殺人的手段。兩人殺人手段碰撞在一起,高下立現。 兩名女護衛動作很利落,抬手踢腿間沒有一個多余的動作。因為在戰場上,敵人容不得你做多余的動作,他們拼的是命。 “噗。” 這是利刃扎進rou里的聲音。 容瑕看著眼前的女子,夜色中的她似乎沒有平日的嬌俏與甜美,多了幾分冷意與神秘,幾縷頭發貼在她的臉頰旁,讓她的臉看起來猶如深冬的白雪。 他覺得自己的心頭有些喘不過去來,然而雙眼卻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只能看著她,只能隨著她而轉動。 班婳快速的抽出劍,鮮血噴濺而出,弄臟了她的鞋面。她皺了皺眉,沒有看躺在地上的刺客,而是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已經沖到了雨中的容瑕,“你先別過來,杜九,把你家侯爺拖回去,萬一這里面有人裝死怎么辦?” 祖父說過,戰場上經常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敵軍的人裝死不動,等到大業的官兵去打掃戰場的時候,這些人就突然偷襲,害死了不少的大業官兵。所以從那以后,他們這邊的士兵打掃戰場時就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是敵軍的尸首,就先補一刀再說。 班婳這話剛落,地上一名黑衣人就翻身而起,不過他還沒來得及站穩身子,容瑕拉開長弓,箭羽穿破了刺客的喉嚨。 成安侯府的護衛們站在門口,看著滿地的尸體,還有被鮮血染紅的院子,都嚇了一大跳,確定侯爺還好好地站著以后,才松了一口氣。 班婳見這些護衛終于趕到,頓時松了一口氣,整個人身上的凌厲勁兒頓時化為煙云,轉頭對女護衛道:“快扶住我。” “郡主,您怎么了,受傷了?” “不,我害怕,我腿軟。” 死尸都躺了一地,人都殺了,才想著害怕? 容瑕沒有看那些護衛,他走到班婳面前,忽然打橫抱起她,轉身就往屋子里走。 班婳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愣,把手里的劍扔給護衛,“你干嘛?” 他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女人,沒有說話。 “侯爺……”杜九叫住了容瑕。 容瑕停下腳步,看了眼地上幾具成安侯府護衛的遺體,對趕過來的護衛道:“厚葬這幾個護衛。” 這些護衛都是無父無母無牽無掛的人,今日為了他而亡,若是連墓碑都沒有一塊,那實在太讓人寒心了。 “是。”杜九應下了。 “這事叫其他人去辦,你跟其他幾位受傷的人一起去看大夫,”容瑕吩咐了這句話,轉頭大步走進屋內。 進了屋,他把班婳放在鋪著軟墊的椅子上,又拿了一床厚厚的被子裹在她身上。然而他蹲下/身,把她腳上臟污的繡鞋脫下,露出一雙白嫩的腳。 他手心有些發燙,直到扯過被子,蓋在她的腳上,這股灼熱感才稍稍降下一些。 班婳眨了眨眼,抬頭看著容瑕,容瑕靜靜地看著她,一語不發。 “你怎么啦?”班婳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嚇到了?” 容瑕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涼,但是那跳動有力的脈搏,卻讓他無比的安心:“剛才太危險了。” “若是不危險,我就不用幫你了,”班婳吸了吸鼻子,頭發還在滴著水,“你可是我的人,我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欺負你。” 他手心一顫,忽然把班婳摟緊了懷中。 緊緊地,就像是環抱住了一件曠世奇珍,若是松開手,就會后悔終身。 屋里的氣氛安靜又美好,昏黃的燭火,給屋子里增添了幾分溫馨。 班婳伸出食指輕輕戳了一下容瑕的后背,容瑕沒有反應,她又戳了一下。 “怎么了?”容瑕輕輕地摸了摸她濕潤的頭發。 “棉被浸濕了,你還有沒有多余的衣服?” “……” 什么溫馨寧靜通通化為烏有,容瑕輕笑一聲,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我這就讓下人備熱水。” 班婳摸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耳朵,手指有些發癢,情不自禁地摸上了容瑕的唇角。 比想象中更軟,與想象中一樣的溫暖。 這不怪她,都是情不自禁的錯。 容瑕捏住她的手指,聲音略有些沙啞:“婳婳,我是個男人。” 班婳:男人了不起?我還是個女人呢。 看著她一臉無辜地模樣,容瑕終于忍無可忍的,低頭在她唇角輕輕一吻,深吸一口氣后往后退了一步,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真是一個勾人攝魄的妖精! 勾人攝魄的妖精表示,原來男人穿著衣服濕了身以后,別有一番風味,真是讓人看了還要看。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忽然有種撕開容瑕衣襟,把他欺負哭的沖動。 意識到自己的思想實在太過污穢,班婳拍了拍臉,真是禍國男妖,這種妖孽,還是讓她收下吧。 京城步兵司、大理寺、京都衙門,這一天晚上都被一個驚天大消息刺激得差點從床上滾落下來。 剛晉封為侯爺的容君珀府里進了大批的刺客,成安侯府死了好幾名護衛,就連成安侯身邊最得用的護衛都受了重傷,現在正在讓大夫救治呢。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各個相關的部門都有責任,尤其是遇刺的還是成安侯,這更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各個部門的官員頂著大雨,連夜趕到成安侯府。禁衛軍統領最先到,他剛走到主院,就聞到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陳統領,請往這邊走。”容家一個護衛領著他進了院子,院子里的尸體雖然都已經搬走,但是院子里彌漫著的血氣告訴他,這里不久之前肯定經歷了一場惡戰。不然這么大的雨,都還不能沖走這股味道。 “刺客總共有多少人?” “回陳統領,刺客總共二十二人,死二十人,還有兩名活口。” 陳統領連夜領了圣旨來處理這件案子,看陛下的態度,似乎對有人敢刺殺成安侯十分憤怒。事實上,在聽到成安侯被人刺殺的時候,他差點以為是陛下讓人下的手。 他在院子里觀察了一遍,打斗痕跡很嚴重,院墻上還有鐵爪的痕跡,看來是刺客是翻墻進來的。但是成安侯府這么大,就算今天風大雨大,也不會沒有看門的人,這些刺客能無聲無息混到這里,說明府中可能有內應。 最讓他驚訝的是,這些刺客是突然而來,成安侯毫無防備。以今天晚上這種情形,打斗聲應該很難傳出去,那么就算容瑕身邊的護衛都死光,也攔不住這些殺手的攻擊。他是怎么把這些殺手攔下,還把他們通通攔下的? 這中間肯定有貓膩。 他看了眼身后的容府管事,沉聲道:“可還有什么情況沒有說?” 管事躬身答:“不知陳統領還想知道什么?” “下官是奉陛下之命來查這件案子,貴府若是有所隱瞞,只怕到了陛下那里不太好交代,”陳統領沒有把話說得太過,“還請貴府能夠體諒。” 管事聞言笑道:“請陳統領放心,您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統領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不如請這位管事告訴我,這么多刺客,你們的護衛又沒有及時趕到,成安侯是如何把這些刺客攔下的。” “陳統領看了這些刺客的尸首就知道了。” 容家的下人把刺客的尸首都擺放在一塊,為了便于查案,他們沒有動刺客身上任何東西。 陳統領看到,這些刺客里面,有四個死于箭羽,其他人身上皆是刀劍所造成的傷痕。即便是劍傷,也各有不同。一種是常用的重劍,一種是對工藝要求很高的輕劍。 一般護衛都不用輕劍,所以這劍傷是容瑕造成的? 可是他只聽說過容瑕箭術卓絕,什么時候劍法也這么好了? “容侯爺劍法好得讓本官出乎意料。” “陳統領,這些劍傷可不是侯爺造成的,”管事仍舊笑著,“今日剛巧下大雨,福樂郡主到鄙府做客,不好離開,便在鄙府暫住了一宿。” 陳統領頓時反映了過來:“這些傷都是福樂郡主造成的?” “非也,還有福樂郡主的兩名護衛。” 陳統領先是感慨福樂郡主這身武藝,隨后背后一涼。這些刺客明顯有備而來,他們唯一沒有料到的恐怕就是福樂郡主會在成安侯府借住,若是福樂郡主不在,成安侯這條命,可還保得住? 以前常聽別人說福樂郡主克夫,他向來嗤之以鼻。以容侯爺與福樂郡主定親以后發生的事情來看,福樂郡主這哪是克夫,分明就是旺夫才對。 “不知下官能否見容伯爺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