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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就是這般女子在線閱讀 - 第80節

第80節

    見他進來,云慶帝擺了擺手讓宮女退下。宮女用手帕擦干凈云慶帝嘴角,起身行了一個萬福禮退下。

    “發生了什么事?”云慶帝聲音有些沙啞,甚至染上了幾分蒼老。

    “陛下,謝大郎被人傷了身子,日后都不能有子孫了,”禁衛軍統領小聲道,“寧王殿下與王妃下午出宮去忠平伯府探望,只是出府的時候,兩人鬧得有些不愉快。”

    “下午發生的時候,你為什么現在才來報?”云慶帝有些不滿,他養了兩支暗探,兩邊人互相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是論辦事能力,還是容瑕更勝一籌。

    可是容瑕現在在府中養傷,能用的就只有眼前之人了。

    “屬下無能,請陛下恕罪。”禁衛軍統領沒有辯解,直接單膝跪下請罪。

    “罷了,兇手查到了嗎?”云慶帝淡淡道,“謝重錦一個失勢的人,誰會與他過不去?”

    統領想,趙賈比謝重錦更加不顯眼,不照樣被人刺殺了?謝重錦身上雖沒官職,但他有個做伯爺的父親,有個做王妃的meimei,怎么也比趙賈身份顯赫吧?

    “屬下查探過一番,這件事只是巧合,”統領講了謝重錦喝醉酒與地痞流氓產生沖突的經過,這件事上沒有半分疑點。惹怒地痞的是謝重錦,先動手的也是謝重錦,想來他自己都沒有料到,一個地痞竟然敢還手傷了他。

    可見做人不可太過咄咄逼人,沒準哪天就把自己給逼死了。

    統領又跟云慶帝講了一番各府對此事的反應,云慶帝聽完后睜開眼道,“班家呢?”

    “班家?”統領愣了一下,瞬間明白陛下為什么會如此在意班家對謝重錦受傷的反應。之前靜亭公遇刺,真正的主使者就是謝重錦,后續掃尾工作還是他去處理的,不然以謝重錦那點人脈與手段,早就被大理寺查出來了。

    “班家人得知消息后,倒是沒派人去探望。只是在福樂郡主回府的時候,遇到了謝二公子,謝二公子想向班家求借大夫。”

    “班家借了嗎?”

    “借了。”

    “嗯。”

    室內再度變得安靜下來,片刻后云慶帝才點頭道:“這倒是班家人會做的事情。”

    不怕事不惹事,但是又不會刻薄得太過難堪。

    由此也可以看出,班家人至今都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乃是謝家人。若是其他人,腦子里早就轉了無數圈,列舉了無數的嫌疑人,唯有班家,他說什么,他們便信什么。

    他喜歡這樣聽話的朝臣。

    “朕聽殿中省的人說,最近進貢了一些荔枝,朕記得班家人愛吃這個,讓人明日一早就送一筐子去。”

    “是。”禁衛軍統領想說自己不管這事兒,可是見陛下昏昏欲睡的模樣,他低聲應了下來。站了半會,確定陛下已經睡著以后,他輕手輕腳退出內殿,轉身見王德守在門外,兩人互相見了一個禮。

    禁衛軍統領對王德使了一個眼色,王德跟著他到了外面。

    “王公公,陛下說明日一早,讓殿中省送一筐子荔枝到靜亭公府去。”禁衛軍統領看了眼內殿,壓低聲音道,“陛下已經睡了,最近陛下覺輕,就要勞煩王公公了。”

    “陳統領說的這是什么話,伺候好陛下,是奴才們的本職,何來勞煩一說。”王德嘆氣,“只是這荔枝卻比較麻煩,今兒東西送上來以后,便送到了各宮去了。就剩下東宮與寧王殿下那里暫時還沒送,這……”

    “既然如此,便讓兩家都少得一點兒,”禁衛軍統領道,“陛下發了話,我們也不過聽令行事,太子與寧王殿下若有不滿,只能請他們到陛下或是皇后娘娘跟前爭辯了。”

    “陳統領高見。”王德笑著應下。

    “滾開!滾開!”

    “來人!”

    “陛下又驚夢了。”王德與禁衛軍統領匆匆走回屋里,面上卻不見得有多驚慌。自從陛下中風以后,便常常做噩夢,他們都已經快習慣了。

    五月末的京城,說熱便熱起來了,一點猶豫都不帶的,便開始悶熱難耐。

    班淮幫著容瑕把折子呈現到云慶帝面前時,也不知道云慶帝受了什么刺激,折子還沒有看完,臉上便露出無限懊悔之色,甚至還隱隱帶著幾分……驚恐?

    “水清,”云慶帝手已經不太靈活,拿著折子不住的發抖,“君珀是個好孩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他。”

    班淮心中雖然十分疑惑,但是仍舊從善如流地謝恩:“多謝陛下,微臣回去后,便把這個消息轉告給他。”

    “不用了,朕會親自安排人去探望他,”云慶帝眼神有些躲閃飄忽,甚至還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瘋狂。班淮不敢多看,沉默地低下頭來。

    天氣一悶熱,人就感到難受。好在容瑕的傷口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不然這么悶熱的天氣,定會引得傷口發膿。

    他身披素色寬紗袍,面上仍舊帶著失血后的蒼白。

    陳統領與容瑕相對而坐,面有難色的說明了來意。

    原來是云慶帝最近睡不安穩,所以想要容瑕給他抄一份經書放在室內,然后再畫一對門神貼在大月宮內殿的門上。

    “為陛下分憂,是微臣的榮幸。”容瑕應了下來,但是在起身行禮的時候,陳統領還是看到他臉上露出幾分痛苦之色。看來容瑕的傷口并未痊愈,所以才會動一下便疼。

    陛下之前因為太子的事,遷怒到容瑕身上,打了他板子。現在容瑕傷口未愈,又讓人家替他抄寫經書畫門神,這事做得……

    幸好容瑕對陛下一片忠心,若是遇到其他人,只怕早就心生不滿了。

    為臣者自該忠君,但是為君者,也該體恤朝臣,不然龍椅便坐不長久。

    “侯爺。”等陳統領離開以后,杜九的臉色才垮了下來,“云慶帝真是欺人太甚。”

    “有什么可氣的,”容瑕淡淡地站起身,“我這會兒巴不得他身體康健,好好的活著。”

    “主子?”

    “至少要活過明年三月,”容瑕語氣冰寒,“至少在我辦喜事的時候,不能沾上晦氣。”

    “那這些經書……”

    “讓云方丈cao心去,”容瑕冷笑,“我養了他這么久,可不是為了讓他陪我參禪念經的。”他低下頭,從旁邊抽屜里取出一只草蚱蜢放在手里慢慢把玩,臉上的表情才好了幾分。”是。”杜九覺得伯爺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伯爺,靜亭公府又派人送東西來了。”

    這個又字,顯得意味深長。杜九覺得,這話沒什么毛病。

    很快東西送了過來,是一籃子冰鎮著的荔枝,讓人看了便食指大動,忍不住剝開兩顆吃起來。

    容瑕讓杜九親自把靜亭公府送東西的下人送出去,自己卻看著這籃子荔枝發呆。

    說是一籃子,實際上是半籃子冰加上面鋪著的一層荔枝而已,但是這種被人惦念著的感覺卻很好。

    冰塊散發著涼涼的寒氣,容瑕拿了兩顆放在掌心,心中的燥意也被這股涼氣壓得無影無蹤。

    當天晚上,容瑕親筆所畫的門神圖便送到了云慶帝面前,因為經書太長,一時半會還抄不完。

    門神剛送來,云慶帝便迫不及待地讓陳統領親手貼到門上去。或許……或許他年少時期的同伴,在看到門神畫是容瑕所作以后,會放過他。

    “陛下。”王德捧著一個托盤進來,里面放著一個丑陋的香包,上面的字歪歪曲曲,勉強認得出是一個福字。

    “這是什么東西?”

    “今日奴婢到靜亭公府送荔枝的時候,福樂郡主交給奴婢的,說這是她特意繡的福氣香包。”

    云慶帝不知想到什么,忙道:“快把這個放在朕的枕頭下。”

    “是。”王德笑著把香包壓在了云慶帝所睡的枕頭下。

    他看了眼這個蒼老的帝王,躬身退了下去。

    這一夜,云慶帝睡得極其安穩。沒有噩夢,也沒有起夜,一夜睡到了天明。當他睜開眼,看到窗外燦爛的陽光,恍然覺得,自己似乎很久都不曾這般輕松過了。

    他甚至發現,自己麻木的雙腿與右臂都有了感覺。

    是因為香包,還是因為那對門神畫?

    又或者兩者皆有?

    “來人!”

    “傳朕的命令,賞福樂郡主,成安侯。”

    接下來的幾日,云慶帝都睡了安穩覺,他甚至能在太監宮女的攙扶下,下床走上幾步。當成安侯遣人送上抄好的經書以后,云慶帝覺得,他很快就要擺脫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的苦日子。

    賞賜源源不斷地送到班家與容家,誰也不知道陛下究竟怎么了。

    倒是關于陛下漸漸康復的消息傳到了前朝,不少對蔣洛早就不滿的大臣們忍不住期待著陛下臨朝的一日。

    還有流言傳出,說是福樂郡主與成安侯為了陛下的健康,去了某個寺廟祈福,所以陛下才能好得這么快。但是這個流言沒有得到證實,誰也不知道真假。

    不過大月宮內殿的門上多了一對門神畫,而且還是成安侯真跡的消息,到底是傳了出去。

    第98章

    “父親,母親, ”班恒送走宮里來的太監, 鉆頭一臉霧水地對家人道,“陛下最近幾日是怎么了, 老往我們家送東西,嫌好東西太多了?”

    “或許是看在我們借了太醫給謝家的份上?”班淮比兒子還摸不著頭腦,他把容瑕寫的謝恩奏折交給云慶帝后,云慶看完折子雖然略有動容, 但也沒讓他覺得對方感動到無法自抑的地步, 怎么才過了沒兩天, 就一個勁兒往他們家塞東西了?

    “國公爺, 小的打聽到了,”班淮身邊的長隨小跑著進來, “陛下不僅給咱們府上賞賜了東西, 成安侯的府上, 賞賜也是源源不斷, 外面都傳我們兩家人得了陛下青眼呢。”

    “我們家什么時候沒有得青眼?”班淮揮手讓下人退下,心里隱隱覺得不安,陛下以往雖然厚待班家,但也不像現在這樣,日日往他們家送東西,仿佛迫不及待向世人證明,他對班家人有多好似的。

    “陛下沒那般看重謝家吧,”班恒有些猶豫道,“怎么可能為了謝家做出這么多事。我聽說謝家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陛下與皇后只是派人問過兩遍,他們家得的賞賜,還不如我們家一半呢。”

    “姐,是不是你上次進宮跟陛下說過什么,讓他對我們班家好起來?”班恒扭頭去看班婳,最近幾日他姐閑得無聊,看到家里有個繡娘繡的東西漂亮,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也要學刺繡。

    學了好幾天,勉強懂得針怎么拿,線怎么理,然而繡出來的東西卻不能看。若不是他今天偶然碰見,還不知道他姐這么無聊。

    “我也沒說什么,”班婳左手食指隱隱發疼,根本沒心思聽班恒剛才說了什么,現在聽到他問這些,她愣了一下才道,“要不我派人去成安侯那邊問問,或許是因為他做了什么,陛下才對我么另眼相待。”

    “這倒也有可能,”班淮附和地點頭,扭頭去看沒有說話的陰氏,“夫人,你意下如何?”

    陰氏緩緩點頭:“嗯,去問一下也妥當。”

    成安侯府里面,送禮探望的人,宮里送賞賜的太監,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差點踏平了成安侯府的門檻。這些人在容瑕受傷的時候不曾探望,容瑕沒有怨過他們,但是他們現在來了,容瑕也不會熱情招待他們。但是沒有人覺得容瑕這樣做得不好,反而對容瑕的品性更加吹捧,仿佛他就是不世出的圣人。

    班家護衛上門時,容瑕正在與門客王曲說話,聽到下人傳報,便對王曲道,“稍等。”

    王曲看到侯爺匆匆離去的背影,心中微微有些焦慮。他承認福樂郡主是個很好的女人,但是侯爺對福樂郡主的態度,實在太過了些。君子愛美并沒有什么不對,但是卻不能耽于美色。

    不過是班家的一個下人,便讓侯爺露出這般急切,若是班家的那位郡主上門,侯爺還會做出何等姿態?

    容瑕見到這名護衛后,面色柔和了幾分,“你們家郡主派你過來,所為何事?”

    “在下見過侯爺,”護衛給容瑕行了一個禮,然后道 ,“郡主派屬下來,是想問一問近來發生的事情。”

    “哦?”容瑕挑眉,“你們家郡主是在擔心陛下賞賜的事情?”

    護衛沒有想到他還沒有開口,容瑕便猜了出來,他愣了一下,方才垂首道:“回侯爺,正是此事。”

    “你今日若不過來走一趟,我也要派人過去一趟的,”容瑕笑了笑,“你回去讓郡主不用擔心,不是什么壞事。對了,近來我尋得了幾本有意思的話本,你帶回去給你們家郡主。”

    護衛接過一匣子書,向容瑕道了謝。

    直到走出成安侯府的大門,他才突然想起來,容侯爺好像什么都沒有說啊?

    自覺辦事不力,護衛很是愧疚,回到班府把話本交給班婳以后,還向她請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