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薛州刺史?”周家小姐轉頭看趙家小姐,“薛州刺史不是你的兄長么?” 趙家小姐臉上的笑容燦爛了幾分:“姚小姐,不知我哥哥與嫂子在薛州可還習慣,是胖還是瘦?我的侄兒還好嗎?” 姚菱還沒弄清京城里人情關系,所以也不知道薛州刺史竟然是這位趙家姑娘的兄長,她愣了一下后道:“我去刺史府的次數不多,不過未曾聽過趙刺史身體不好的話,刺史家的小郎君雖然只有兩三歲,但是十分機靈可愛,我回京前小公子已經會很利索的說話了。” “那便好,那便好,”趙家小姐臉上的笑意更濃,拉著姚菱又問了不少薛州的風土人情。 有了這個插曲,姚菱算是真正的融入了這個小團體,壽宴還沒有開始,已經有不少人稱她為姚meimei,而不是生疏的姚小姐或者姚姑娘了。 “婳婳,”周家小姐把班婳帶到角落里,與她小聲道,“石家那邊的事情,你小心些。” 班婳點了點頭。 周家與班家的關系不錯,但是石家的關系雖然算不上多好,也不算太差,所以兩家若是有矛盾,周家也不好插手過多。石家這次吃了這么大一個虧,而且還當著眾多人的面折了面子,她擔心石家日后會報復。 “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直了些,”周家小姐往四周望了望,“姚菱這姑娘雖然看著不錯,但是她回京以后,一直都跟著石飛仙那些人一起玩。現在石飛仙出了事,那個什么竹林七仙女,七才女之類的,也都散了。防人之心不可無,你……” “周jiejie,我知道你是為我好,”班婳捏了捏周家小姐的手,“我不會多想的。” “誰管你多不多想,”周文碧輕哼一聲,伸手扶了一下班婳鬢邊的銀步搖,“你給我稍微省心一些,我就能心滿意足了。” 班婳對周文碧討好一笑,轉頭聽到外面有喧嘩聲,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來了。兩人走過去一看,原來是二皇子與二皇子妃,這兩人攜手走來的模樣,倒不像是外面傳聞那般感情不好。 二皇子進門后,就給外祖父外祖母行了大禮,做足了孝順的姿態。 若不是外面關于他亂七八糟的傳聞太多,任誰也不敢相信,這人會是個混蛋。不管他人品怎么樣,皮相還是不錯的,如果他不是皇子,靠著這張臉,去給貴女做個小白臉,也是勉強夠的。 行完禮以后,蔣洛就要去外面與男客們坐在一起,哪知道他一回頭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班婳。 他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班婳面前,語氣有些嘲諷:“你不是在家里守孝么,跑來這里湊熱鬧作甚?” 班婳恨不得在心里翻一個大白眼:“來為成國公賀壽,是小女子的榮幸。” “嘖,裝模作樣。”二皇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周文碧小聲對班婳道:“二皇子對你意見很大?” 班婳挑眉:“腦內有疾,我原諒他。” 二皇子走了沒一會兒,太子就到了。不過與二皇子不同的是,他是單獨來的,并沒有帶女眷一起出來。 與有些跳脫的二皇子相比,太子更為文雅,也更為沉穩,在班婳看來,成國公一家似乎也更加喜歡太子,或者說他們更欣賞這樣的外孫。 寒暄過后,成國公夫人順口問道:“太子妃呢?” 太子道:“太子妃身體不適,我便讓她在宮中休息了,不過她也為二老備下了親手做的禮物,外祖父與外祖母見了以后,可不要嫌棄。” “太子妃身份貴重,怎能讓她親手做禮物,”成國公夫人笑瞪太子一眼,“你這就太不體貼了。” “非我不體貼,是太子妃惦記著二老,我攔也攔不住,”太子說話速度很慢,也很溫柔,這樣一個男人,是很容易得到長輩喜歡的。 班婳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下想,她若是長輩,大概也更喜歡太子這樣的孫子。 只可惜她養不出這么大的一個孫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太子與太子妃之間可能出問題了,不然這樣的場合下,太子不可能不帶太子妃出席。 至于太子妃究竟病沒有病,就只有太子自己心里明白了。 “國公爺,夫人,成安伯到了。” “快快有請!”眾所周知,成國公十分喜愛成安伯,對待成安伯的態度,就跟自己的親孫子一般。現在聽到成安伯來了,頓時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意。 老還小,老還小,年紀大了的人,做事就難免開始任性起來。 容瑕身上穿著還沒來得及換下的官服,像是匆匆趕來,他進門后便給成國公行了一個大禮:“晚輩來遲,請成國公恕罪。” “快起來,快起來,”成國公笑呵呵地讓他起身,“你現在是吏部尚書,忙才是正常的,若是不忙我才要不高興呢。” 說完這話,他又看著容瑕道:“瘦了,瘦了。平日再忙,也要好好吃飯,待你日后成婚了,可不能還像現在這樣。” 容瑕偏頭看向人群中的班婳,笑著答道:“是,晚輩記下了。” 成國公對容瑕如此聽話很滿意,轉頭又道:“對啦,我記得你前些日子已經訂婚,是哪家的姑娘來著?” “回國公爺,是靜亭公的女兒,福樂郡主。”容瑕提到班婳的名號時,嘴角上揚的弧度都忍不住大了幾分。 “福樂郡主?”成國公雖然老得有些糊涂,但是對班婳還是有些印象的,他想了好半會,點頭贊嘆道,“這個好,這個好。她祖母乃是大業第一美人,這孩子又長得靈氣十足,你能娶到她倒是福氣。” 是的,在成國公這一輩心中,大業第一美人仍舊是曾經的德寧大長公主,這些小輩都是還沒長好的小豆芽。 年輕一輩口中的“第一美人”,他是從來不承認的。 “是,能與福樂郡主定親,確是晚輩的福氣。”容瑕笑著應了,他轉頭去看班婳,班婳給他做了一個鬼臉。 “那你什么時候成親啊?”成國公道,“前些日子我還跟大長公主說好了,要帶夫人一塊去喝她孫子孫女的喜酒呢,你動作快著些,別讓我等太久了。” 第89章 屋子里氣氛就像是沸水中扔進了一大塊冰,冷熱對撞, 氣氛頓時生出幾分怪異出來, 有人在看陰氏與班婳母女,也有人在看成國公府的人。 “祖父, ”成國公的孫女笑著解釋道,“今天這么多客人在,您單單顧著問成安伯如何,把我們其他人都給忘了, 我可是要吃味的。” 大長公主過世的時候, 祖父與祖母難過了許久。但是沒過幾日, 祖父仿佛忘了大長公主遇刺這件事, 時不時提一些過往舊事。家人不敢刺激他,只能順著他的話頭說。現在當著班家人的面, 祖父又提這種事, 就有些戳心窩子了。 成國公府的后輩們對陰氏與班婳露出歉然的笑意, 身為晚輩他們左右為難, 但求班家不會以為他們是有意冒犯。 “你這孩子,”年紀大了的人就喜歡后輩在他面前撒嬌,成國公聽到孫女這么說話,樂呵呵地搖頭,“你當初成親的時候,我也是關心的。” 容瑕轉頭看向班婳,見她面色有些不好,不想成國公繼續問下去,便道:“明年開春后晚輩就成婚,到時候您老人家一定要來。” “今年不是挺好,為什么還要等到明年?”成國公不滿,“你們這些年輕人,對自己的事情真是越來越不上心了。我像你這般大的時候早已經成家,老大都能跑能跳了。” 容瑕耐心地解釋道:“前些日子晚輩請欽天監的人算過,欽天監的人說,晚輩與郡主最好在明年成婚。” 實際上,大長公主過世,身為其孫女的班婳要守孝一年,不管今年有沒有好日子,也不可能與別人成婚。但是容瑕不能提這件事,他擔心成國公接受不了大長公主已經去世的噩耗。 這個解釋讓成國公非常受用,他連連點頭,已經忘了方才催婚的是自己:“這話說得對,婚姻大事不可兒戲,日子要看好才行。我跟我們家老婆子成親那會,也是特意請了欽天監的人來算日子,你看看我們感情多好。” 容瑕看著上首這兩個滿頭銀霜的老人,行了一個大禮。 退出內院的時候,容瑕停下腳步往女眷中望了一眼,班婳與尚書令之女站在一起,兩人之間的舉止看起來十分親昵。周秉安在朝上頗有威望,偏偏兩子一女中,只有大兒子成熟穩重,剩下的一對兒女都是紈绔貪玩的性子。 當初嚴家想要與班家結親,幫著開口的便是周秉安的夫人,可見周家與班家的關系是不錯的。 周秉安是二十多年前的科舉榜眼,比較有意思的是,周家祖上是行武出身,周家后人雖然都有心由武轉文,但是子孫后輩都不是讀書的料,到了周秉安這一輩,才算真正考到了功名。 周家成功轉型為文臣,班家成功……淪落成紈绔,這簡直就是積極向上與自甘墮落的對照組。然而比較神奇的是,周家與班家關系一直很好。值得注意的是這兩家關系雖然好,但是兩家人從未聯過姻。這事教會大家一個道理,想要兩家人關系友誼長存,就不要變成親家。 剛走出內院,容瑕就看到班恒、周常簫與另外幾個華服公子扎堆在一塊,氣氛融洽又熱鬧,不過那吊兒郎當的模樣,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幾個紈绔。 周常簫用手肘撞了撞班恒:“班兄,你未來姐夫過來了。” 班恒回頭看去,果見容瑕穿過月亮門朝這邊走了過來,他揮了揮手,想要招呼他過來坐。不過手剛伸出去招了兩下,就被旁邊的周常簫把手拉了下來:“咱們又不談詩論畫,你把人叫過來干什么?” 更何況,容瑕這樣的斯文人,跟他們站在一塊,能受得了他們行事風格嗎? 不過這話他沒有跟班恒提,說出來就有挑撥離間之嫌了。 “班弟。”容瑕走到班恒跟前,與諸位紈绔互相見禮,面上沒有半點不自在。不像其他有了實職或者自詡有才華的貴公子,面對他們時,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容瑕陪著他們說了好一會兒話以后,才被一個吏部的同僚叫走。等他離開以后,紈绔們紛紛艷羨地看著班恒,“班兄,你這個未來姐夫很不錯啊。” 班恒抬下巴:“那是,不然咱們家會答應他的求親?” “班兄,”一位離班恒最近的紈绔把手搭在班恒肩上,長長嘆息一聲,“可惜你姐這么一個大美人,就要嫁給別的男人了。” 對于很多紈绔而言,班婳在他們心中,就是大美人的極品,沒事多看幾眼,在她面前獻一獻殷勤,都能讓他們心情好上一整天。不是說他們喜歡班婳,而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與美人在一起心情自然會很好。 這也是京城女兒家們喜歡給美男子扔花扔瓜果的原因,反正看一看也不違反大業律法。 “沒事你拿我姐做什么話頭,”班恒拿了一杯酒塞進此人手里,“喝你的酒去。” 被塞酒的紈绔也不生氣,捧著酒杯就喝下去了,不過也沒有再提班婳的事情。 二皇子與太子作為這里身份最高的人,兩人一左一右坐在同桌的兩個尊位上。二皇子笑著挑眉,“聽聞太子妃病了,太子可要多多注意,女人生病很麻煩的。” 太子聞言便笑道:“多謝二弟提醒,我一定多加小心。” “呵,”二皇子諷笑一聲,“太子果然宅心仁厚。” 太子知道二弟向來是越搭理越來勁的性格,所以便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見太子不跟自己說話,蔣洛頓時有些不得勁兒,扭頭看到容瑕過來,便冷聲道,“你欣賞的那位成安伯過來了,也不知道他擺的什么譜,來的比我們還要晚。” “二弟,”太子聽蔣洛對朝廷命官如此惡劣態度,皺眉道,“成安伯既然遲來,定是有事耽擱了。他如今是吏部尚書,需要cao心的事情不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空閑時間。” “太子這話是在說臣弟太閑了?”蔣洛冷笑,“我不像大哥命好,能早投生幾年,六部的事情都可以插手。” 太子十五歲以后,就開始在六部行走,熟悉六部的工作流程,二皇子現在雖然已經成婚,卻還沒有一個實差,也沒有一個爵位,平時別人叫他也一口一個殿下,這導致他對太子不滿的情緒越來越重。 本來是皇帝偏心,但是二皇子不敢去恨皇帝,于是就把所有的怨氣轉到了太子身上。因為太子性格溫和,又不愛跟他計較,他就越發覺得太子裝模作樣,做什么事都不能讓他順眼。 “臣見過太子殿下,見過二皇子殿下。”容瑕走到兄弟二人面前行禮,對二皇子難看的臉色視若無睹。 “容君珀,”蔣洛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坐吧。” “多謝殿下。”容瑕沒有在二皇子指的位置坐下,而是選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落座。 蔣洛覺得容瑕與太子有時候挺像的,都善于做戲,在一堆頑固的酸儒眼里,他們就成了翩翩君子的代名詞。什么正人君子,仁愛厚德,在他看來都是假的,世上若真有這么多圣人,就不會有那么多人為了功名利祿使盡陰謀詭計。 成國公年紀大了,所以在外面待客的是成國公的兒孫輩,陪太子同桌的是成國公府世子,太子與二皇子的親舅舅。在二皇子話里話外與太子過不去的時候,他就沒有開口說過話,鎮定得就像是吃齋念佛的和尚。 容瑕坐下以后,他的神情變得略微輕松了一些,希望容瑕的到來能讓氣氛好一點。哪知道他想得太過太美好,顯然二皇子殿下對成安伯的態度也不太友好,這桌的氣氛于是變得更加尷尬了。 “嚴相這邊請。” “石相這邊請。” 沒過多久,嚴暉與石崇海也到了,兩人前后腳到,過來給太子行禮以后,就在這桌坐下了。 可憐的成國公世子,看著這一桌氣氛詭異的人,心口堵得差點沒吃下飯。直到老爺子出來,坐在了太子與二皇子中間的主位上,他才松了一口氣。不管這桌人各自抱著什么心思,在他父親面前,這些人都只能陪笑臉。 性格已經變得像小孩子的成國公自開席以后,就不斷招呼著兩個外孫以及容瑕吃多些,由讓下人給他們布菜。他也不管同桌其他人怎么想,只管跟自己喜歡的人說話。成國公世子擔心其他人尷尬,便只能招呼著被父親“冷落”的同桌貴客。 用完宴席以后,成國公忽然道:“容小子,帶我去瞧瞧你的未婚妻,剛才后院人太多,我都不曾好好瞧上一眼。” 成國公世子心中暗暗叫苦,人家堂堂郡主,又不是阿貓阿狗,隨隨便便就由人看。他也沒有法子,忙叫下人去后院傳消息,并且向福樂郡主提前道歉。 班婳用完飯,正與幾個閨中友人閑聊,成國公的孫女就過來跟她道歉,說是老爺子想要見她。 班婳想著成國公年紀已經不小,便答應了下來。 “很是抱歉,”成國公孫女領著班婳往內院正屋走,苦笑道,“祖父近一兩年做事越發像小孩子,記憶力也不太好了,若是他說話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請郡主一定不要放到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