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既然石大人不懼真相,又何必攔著我們帶走石小姐。石小姐一個未出閣的女兒,擔上買兇殺人的罪名可不好,不如早些查清案子,也能還她一個清白。”班婳寸步不讓,現在如果讓石崇海把石飛仙攔下了,那他們日后想帶走石飛仙就很難了。 石崇海面沉如水:“福樂郡主當真打算這么做?” 班婳道:“非我要這么做,這是大理寺查案的流程。” 石崇海不再看班婳,他轉頭看向劉半山:“劉大人,你們大理寺辦案,是如此流程嗎?” 他的眼神里帶著威脅,在他看來,劉半山不過是個從三品的大理寺卿,根本不敢跟他作對。 “石大人,”劉半山微微一笑,對石崇海拱手道:“我大理寺辦事的規矩,確實如此,請石大人見諒。” 石崇海沒有說話,他半瞇著眼看著劉半山,劉半山恭敬地回望著他,臉上的笑容不變。 “大人,成安伯求見!” “不見!”石崇海聽到成安伯這三個字,就沉下臉來,“請成安伯自行回去。” “等等,”石崇海看了眼哭泣的女兒,想起這件事鬧大以后有可能引發的后果,沉著臉道:“讓他進來。” 女兒雖重要,但是石家更重要。 班婳沒有想到容瑕竟然也跟著過來了,她扭頭朝外面看去,就看到身穿淺色錦袍的容瑕大步而來,在她記憶力,容瑕走路似乎很少這么快過。 “石相爺,”容瑕走進內廳,對石崇海與石晉拱了拱手,“下官冒昧前來,石相爺見諒,不要責怪在下的叨擾。” “不敢,”石崇海淡淡道,“容大人乃是皇上面前的紅人,石某豈敢有責怪之意。” “石大人這話說得,讓下官如何自處?”容瑕走到班婳身邊站定,微笑道,“下官受陛下圣令,協助大理寺徹查靜亭公遇襲一案。” “哦?”石崇海挑眉,“容大人乃是吏部尚書,怎么還管到大理寺上面去了?” “非是管大理寺,而是協助,”容瑕道,“為陛下分憂,乃是為人臣子的職責,與下官在那個部門任職無關。” “父親,不是我,我沒有做過這種事,”石飛仙見到容瑕進來,掙扎得更加厲害,“我是被冤枉的,班婳這個賤人她陷害我。” “石小姐,”容瑕臉上的笑容盡消,“此案一直是大理寺在審查,你身上的疑點有人證有物證,與福樂郡主又有何關系?” 石飛仙怔怔地看著容瑕:“你不信我?” “在下信證據,信大理寺的查案結果,”容瑕對石飛仙抱拳道,“在下對石小姐還有一句話要說,請石小姐聽了以后,不要動怒。” “你想說什么?”石飛仙有些失神,看著這個俊美無情的男人,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笑話。 “身為人,說話做事當留口德,”容瑕語氣微寒,“在下的未婚妻是個好姑娘,何賤之有,還請石姑娘日后慎言。” 石飛仙怔住,原來他是在為班婳打抱不平么? 她被班婳反手綁了起來,被人闖進院子四處搜查,難道這一切不是班婳帶來的嗎? 若不是班婳,她又怎會有今日之恥? “石姑娘,此事就要請你多多包涵了,”容瑕說完這句話,對首在外面的衛兵道,“把人帶走。” “你……”石崇海往前走了一步。 “石大人,下官勸你還是不要抗旨的好,”容瑕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石崇海,意有所指道,“被滅口的那人,可是惠王府的管事。” 石崇海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大變,他看著滿眼祈求的女兒,長長嘆息一聲,轉過身不再看女兒的眼睛。 “父親?”石飛仙不敢置信地看著轉過身的父親,難道連父親也不愿意幫她了嗎? 她倉皇四顧,最后把目光落到了石晉身上:“大哥,我是冤枉的,這些事我真的沒有做。” 石晉想要開口說句什么,可是他看到父親緩緩搖了搖頭,他張開的嘴又艱難地閉上了。不過他沒有躲開石飛仙祈求的目光,而是走到她面前,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meimei,你且安心,我跟父親一定會盡快把你帶出來的。” 石飛仙想說,她不是想要他們把她帶出來,而是想要他們阻攔這些人把她帶走。 可是她知道,在家族利益面前,她已經不那么重要了。她從小就該明白這一點,生來她就學著心計謀略,后宅御下之術,母親總是對她說,你是石家的女兒,不可以任性。 都是貴族出身,為什么班婳卻可以什么都不顧忌?班家人難道就不需要女兒來博得好名聲,為班家謀得權勢嗎? 被人帶出石家大門的時候,石飛仙腦子里一片空白,她抬頭看著灰蒙蒙地天空,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石小姐,請上馬車。” 她面前的馬車收拾得很干凈,甚至精致講究,但是她知道,今天只要她坐進這個馬車,日后她的名聲便會一落千丈,比現在還要不如。 她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班婳,“這下你如意了?” 班婳微愣,隨后被石飛仙這理直氣壯地態度氣笑了:“我有什么如意不如意的,你好與不好,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影響呢?” 石飛仙目光掃過班婳身后,忽然笑道:“你處處針對我,不就是因為謝啟臨當年與你定親以后還心悅于我么?我早就勸過他不要再接近我,可是他偏偏不喜歡你,我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走在班婳身后的容瑕靜靜地看著石飛仙,面上的表情并沒有因為她這些話有什么變化。 “他喜歡你就喜歡你唄,與我有什么關系?”班婳微抬下巴,“我的未婚夫長得比他好看,地位比他高,才華橫溢又體貼,我稀罕他干什么?就這么一個人,也值得你特意說出來?” “罷了,”班婳見石飛仙表情十分難看,“如果這么想能讓你開心一點,那你就這么認為吧,我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 石飛仙看到容瑕臉上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心里就像是被針扎了一般,她轉身鉆進馬車,再也不看班婳一眼。 這個賤人! 賤人! 石飛仙恨得把唇角咬出了血,此刻這股滔天恨意與羞意,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班婳騎上馬背,與容瑕并肩前行。 容瑕面上帶笑,似乎心情極好。班婳扭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開口道:“你在笑什么?” “嗯……”容瑕摸了摸下巴,“心情好,就笑了。” 班婳心想,當年謝啟臨與沈鈺每次看到她做出一些超出常人的舉止后,可從未笑出來過。 “為什么心情好?”班婳想了想,“看到我跑到石家來鬧事,你……有什么想法?” “這事你確實做得不太妥當。”容瑕皺了皺眉,“太過沖動了。” “哦。”班婳覺得自己的表情肯定有些冷漠。 “下次要去找誰的麻煩,提前告訴我一聲,好歹讓我心里有數,若是遇到不好解決的事情,我還能幫你一起處理,”容瑕眉梢微皺,“你性子直,我怕你遇到魯莽之輩會吃虧。” 班婳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容瑕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嫌棄我腦子不夠用,會吃虧?”班婳癟嘴,“我武藝還是不錯的。” 容瑕啞然失笑,這怎么成了嫌棄她了? “有句俗語說得好,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文武并重,能打退熊。”容瑕忍著笑意道,“你會武,我會文,雙管齊下,遇上我們對方豈不是更吃虧?” 班婳恍然大悟:“你這話說得也很有道理,那我下次叫上你一起?” “嗯,好啊。”容瑕笑著應下。 跟在容瑕身后的杜九維持著一張麻木臉,裝作自己什么也沒聽見的樣子。 比如他沒有聽見伯爺要跟著郡主一起去使壞,比如他沒有聽見伯爺幫著郡主出壞主意。 班家人……實在太可怕了,他們身上有種能把人帶歪的神奇力量。 班婳與容瑕跟在大理寺的人后面,一路直接到了大理寺,班婳親眼看到石飛仙被關進一個干凈的牢房里以后,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微笑。 大理寺卿早就接到了陛下的旨意,說是成安伯要來協助查案,所以他樂得當甩手掌柜,一切都交由劉半山來cao心,不過在看到自己的屬下把石家小姐都關進大牢里以后,他還是嚇得腿軟了一下。 這事怎么還牽扯上石相家的千金了? “青峰啊,”大理寺卿把劉半山偷偷帶到角落里,小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你們怎么把石家小姐關進去了?” “大人,這事屬下也是無奈,”劉半山把事情經過跟大理寺卿說了一遍,“屬下也沒有想到,石小姐竟然如此大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殺人滅口?”大理寺卿咂舌,這石家小姐看起來嬌滴滴的模樣,竟然敢做出買兇殺人,殺人滅口的事情?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他仍舊不放心,“要不再查一查?” “查自然要查的,”劉半山嘆口氣,滿臉無奈,“若是往日,這件事本不會牽扯到石小姐本人。但是今日有福樂郡主在場,成安伯又協理此案,下官帶走石小姐,也是無奈之舉。” “你也不容易,我明白,”大理寺卿拍了拍劉半山的肩,苦著臉道,“這幾日你再辛苦一下,成安伯與福樂郡主那里……” “請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好好辦理,”劉半山看了眼四周,小聲道,“大人請放心,此事既然成安伯插手了進來,日后出了事,自然由成安伯負責,與我們大理寺就算有關系,但是干系也不會太大,大人放心便是。” 大理寺卿聞言便笑了,對劉半山的識趣很滿意,“你去告訴容大人,就說我病了,這件案子就由成安伯全權負責,他需要什么,你們盡量配合就是。” 說完,再次拍了拍劉半山的肩,笑瞇瞇地走開。 “大人慢走。”劉半山對著他的背影,恭敬地行了一個禮。等大理寺卿走遠以后,他轉身往大牢方向走去。 走進大牢,他看到容瑕與班婳竟然坐在一邊喝茶,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容大人,不知您問出什么了嗎?” 容瑕放下茶杯,“劉大人還未來,我又豈能擅專?” “容大人客氣了,”劉半山笑道,“下官的上峰身體不適,需要在家休養幾日,這件案子恐怕要由大人全權負責了。” “這不太妥當,”容瑕搖頭道,“我與靜亭公府有婚約,恐怕不適合獨理此案,不如請來刑部的李侍郎,我們三人共同協商此案?” 刑部右侍郎李成開,性格平庸,生來是個怕事的人,算是石黨中的邊緣人物,尤其是近來被平調到刑部以后,就更加不受石崇海重視了。 容瑕讓石黨的人參與這件案子,也算是堵住了悠悠眾口。 “容大人說得是,下官這就派人去請李侍郎。” 李成開正在家中教兒子念書,最近也不知怎么的,他這個寶貝兒子變得不愛四處亂惹事了,喜得他讓人連放了三串炮仗。 他在刑部雖然是個侍郎,但是一直不太得重用,所以也就樂得清閑。 聽到大理寺的人請他,他心里雖然疑惑,但是卻不敢拒絕,只能換好官服準備走一趟。 “父親,”李小如從外面回來,見李成開穿著官服,準備出門的模樣 ,便道,“您要出去?” “是啊,為父要去大理寺走一趟,”李成開笑呵呵道,“你弟弟正在院子里念書,你看著一些。” “大理寺?”李小如想起近來鬧得沸沸揚揚的案子,轉頭見院門外大理寺的人還等著,便小聲道,“你過去的時候小心一些,我聽說剛才大理寺的人闖進石相爺家,把石小姐帶走了。” “不能吧,”李成開臉色頓變,“大理寺的人膽子有這么大?” 大理寺卿他接觸過,是個膽子很小的人,他敢帶下屬去石相爺家搶人,而且帶的還是石家小姐? 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兒。 “帶人的不是他,是大理寺少卿,”外面的消息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李小如也是因為聽了這些才匆匆趕回了家,“據說是福樂郡主帶著護衛闖進了石家大門,后來成安伯又趕了過去,才把人帶走的。” “福樂郡主?”李成開嘖嘖道,“這位郡主的脾性可真是烈,你日后若是遇到她,可記得遠著些,不然吃虧的可是你。” 李小如沒好意思跟父親說,她早已經在這位郡主手上吃了幾次虧,以至于她現在看到福樂郡主就犯怵。 “不過成安伯為什么去?”李成開不解地看著女兒,“難道他是幫著未婚妻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