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這往事今生,她雖作為一個局外人,卻如同萬年前親歷一切的當事人一樣,感同身受。 元豐真人的身體里住著已入魔的弦一神君的元神,他忽然失蹤的這段時日也并非是如她之前所想那樣遭遇了不測,而是去了燕京當他的國師。 早年前,元豐真人便四處云游,一去便是一年半載。余香替他守在九宗門里,一直以為元豐真人是去渡妖除魔,也是直到現在真相大白后她才知道,他并非云游,而是特定的時間內便回到燕京,做他至高無上的國師。 皇宮內的浩然正氣有助于修仙者的修行,元豐真人之所以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以一個凡人之身問鼎天道,修成渡劫期大圓滿的修為,就是因為皇宮這天地法陣內浩瀚無盡的靈氣滋養。 余香從神君口中知道前因后果后,早已不能再如當初那樣天真地看待元豐真人……更準確地來說,是弦一神君。 她慢條斯理地端起溫熱的茶水輕抿了一口,輕輕地握住回淵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等放下水杯,她揚起親和的笑容,邊提起茶壺給座上的兩位修仙者滿上茶水,邊好奇地問道:“兩位大哥可知元豐真人說的清理門戶說的是哪位徒弟?” 男人夾起一粒花生米丟進嘴里,睨了余香一眼,笑道:“誰知道啊,這會都說是元豐真人的大弟子封毅。這孬種平日里做事的確有些陰缺,但我聽說封毅極討元豐真人的歡心,就算是在嶺山作惡,也未見元豐真人對他略施小懲,怎么會是他。” 另一個男人嗤笑著接話:“我與然兄已為此爭論多時,我就覺得是封毅,這小子平日里作惡多端。上次我還見到他帶著一個貌美的姑娘入了九宗門,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余香微微挑眉。 貌美的姑娘? 說的可是她曾見過的石頭妖霧鏡? “你那是多久前的見聞了……”男人端起茶杯一口飲盡茶水后,很是自然地把茶杯擱在余香的面前,等她笑容滿面地替他續滿后,這才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我前日在后山約了個女修相好,被放了鴿子正郁悶著呢,正想回城去春樓解解悶,你瞧我看見什么了?” 余香很配合地也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元豐真人?” “可不是嘛,還不止呢……”男人yin笑著,比劃道:“元豐真人和他那大弟子封毅一起,封毅手里提了一個去了半條命的姑娘。那姑娘渾身是誰,眼看著已經沒了半條命,誰知道他們師徒對人做了什么。” 余香皺眉:“可是之前封毅帶進九宗門的姑娘?” “不是。”另一個男人擺擺手:“我兩一形容外貌,發現對不上。” “說來也怪。”男人抿著茶,擰眉沉思了片刻:“我嗅到了妖的味道,只是離得遠不敢確定是不是元豐真人和封毅捉了女妖關進封妖樓里。不過我倒是聽到封毅叫那個半死不活的姑娘辛娘,像是認識的樣子。” 余香心下一咯噔,和回淵面面相覷。 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啞著嗓音問道:“大哥你確定那姑娘叫辛娘?” “那可不。”男人把茶杯又推到她面前,嘴里罵罵咧咧道:“和你出來吃飯就是不能盡興,非說喝酒誤事,老子喝茶喝得舌頭都快淡出鳥來了。” 余香望著眼前見底的瓷畫茶杯,久久回不過神來。 回淵抿唇接過小二匆匆忙忙遞來的食盒,輕喚了她幾聲,見沒有反應,又扯了扯她的袖子。見她遲鈍地轉頭看來,提起手中的食盒示意可以走了。 余香這才跟著他起身,等繞過嶺山這條街巷,尋了個無人的地方,幾下便御風而行,趕回宅院里。 這個消息,務必要早些告訴神君和搖歡。 搖歡正百無聊賴地看神君和戰神扶正下棋,她看不懂白子黑子落子的講究,盯了這么半天她只看到了白餡餅和黑糧糕餅…… 盯得肚子都唱起了空城計,也沒見余香和回淵回來。 她趴在一側的欄桿上,伸出欄桿之外的手指抓了滿手心的涼風。 正逢日光大好,烈而不灼。 搖歡被風吹著吹著,漸漸就涌起了困意。 聽到屋頂“噗通”一聲響,本已耷拉下來的眼皮瞬間睜開,驚魂未定地抬眼看去。 只見余香神色匆忙的幾步走近,膝蓋一彎就跪在了地上。 搖歡不解地望向余香身后拎著食盒一言不發的回淵,挑著眉試圖詢問發生了何事。 回淵收到她的信號,微蹙了蹙眉,把食盒放于一側,先扶起了余香:“莫慌,此事還是由我來說吧。” 扶正手中的棋子正要落在棋盤上,見狀收回來,就捏在指尖把玩著,饒有興趣地望著眼前一幕。 他這幾日被神君發配在這看守宅院,雖然覺得神君這般大材小用惹他十分郁悶,但打心底里卻還是很歡喜這幾日意外得來的假期。 并且,沒有天女仙子環繞,他清凈的耳根子可是聽了不少有趣的事。 導致現在,對這宅院里住著的人,都有了幾分說不上來的好感。 尋川抬手把搖歡拽住他袖口的手指拉下來握在掌心里,很是自然地放于膝上,這才抿了口茶水,不疾不徐地開口道:“何事如此驚慌?” 回淵看了眼余香,行了一禮,才道:“回稟神君,我和余香在酒樓時聽到九宗門三日后要在宗門前清理門戶。打聽到是弦一和封毅不止帶走了霧鏡,還抓來了辛娘……” 說到這,回淵頓了頓,抬眸看了眼豎著耳朵仔細聽著的搖歡,抿了抿唇,才補充道:“辛娘的情況不好,只具體情況再不得而知了。” 話音剛落,便見搖歡倏然站起。拂袖時,石桌上的茶盞被她衣袖碰到,那掀起的力道濺的杯中之水四濺,氤氳了一片。 尋川眉頭一皺,握著她的手腕仔細地替她擦干沾在手上的茶水,抬眸見她雙眸含火,一副要上房揭瓦的模樣,輕捏了捏她的手背:“可聽的出這又是一出請君入甕?” 搖歡怒哼了一聲:“自然是聽出了才生氣,弦一這是把我當笨蛋耍呢?” 她怒急,連帝君握著她的手也被她幾下掙開。 河塘上的涼風此時也不再如剛才那般舒適,那沁涼的風意此時如同澆了油的火,迎面撲來時把她心中那把怒火燒得更加旺盛。 簡直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地能唱成一曲歌謠了。 前世,弦一以尋川為餌,誘她自投羅網。 此生,弦一又以她為數不多的朋友霧鏡辛娘為餌,請她入甕。 這伎倆,怎么就不知道變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