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在知道霧鏡與他師父曾有師徒情誼后,封毅便圓滑地假意關切她。期間更是透露了元豐真人失蹤多日,音訊全無的消息。 霧鏡雖對元豐真人早已心死,可到底是頑石,愛一個人留下的傷口,怕是沒個幾萬年都無法抹去痕跡。 在長央城時,她原本是有機會逃跑的 可就是因為擔憂元豐真人的安危,才會甘愿隨封毅一路來了嶺山,入了九宗門。 即使是此時身困封妖樓時,她也未對自己曾經做出的選擇有后悔之心。 可就在此刻。 她眼看著一身玄衣,如塌蓮一般信步走來的元豐真人以及他身后被兩位九宗門弟子架進來的面色蒼白,已然沒有多少生息的辛娘時,她滿心的怒意,全然暴發。 到了此時,她還能有什么看不懂的? 這是個圈套! 徹頭徹尾的圈套! 她不止是用來誘搖歡的餌,也是用來捕辛娘的網! 她當封毅為何無端告知她龍族換鱗之事,她還天真地以為封毅是想趁搖歡換鱗虛弱時趁虛而入,這才冒險通知了辛娘為搖歡提供庇護之所。 不料…… 送出的傳訊紙鶴,是她親手送給辛娘的催命符。 霧鏡目眥欲裂,血紅著雙眼狠狠瞪視著站在牢籠之外的玄衣男子,長久未說話,導致她的生意沙啞,如撕裂的棉帛:“你竟敢……竟敢以我為餌,三番兩次的利用我,你枉稱修圣!” 弦一抿唇不語,靜靜地看著她。 看她蒼白面容上那仇恨的雙目,那緊咬的嘴唇,以及死死握住鎖鏈的雙手。 封毅健壯,上前開了這間牢獄的鐵門,命身后的兩位九宗門弟子把辛娘送入獄中。 那鐵索碰撞的聲音刺激了霧鏡,她看著近在眼前曾愛慕過的男人,渾身迸發出不曾有過的戾氣和殺意:“我被你點化成妖,你日日教我雖為妖者,也要一心向道。我為你散盡一身修為,你卻剖我心,取我心頭之血。 你是這凡界最接天聽的修仙者又如何?你修的歪門邪道,還妄想飛升。元豐,你做夢!” 她喘息著往后靠在木樁上,忽的仰天長笑。 那破碎的聲音,如被割裂了牽引線的紙鳶,被風卷著,幾下就消散在了天空里:“當年被你算計到一無所有,我認了。為何這幾百年來,你卻不曾放過我……” 弦一垂眸,目光落在眼前那斑駁的地磚上。 良久,抬起手,揮退跟隨而來的封毅以及九宗門看守封妖樓的弟子。 等腳步聲漸行漸遠,幾乎聽不見時,他才緩步邁上前來,站在離她兩步遠的距離,靜靜地望著她:“你本不在我的計劃之中。” “封毅將你帶來這里,我始料未及。”他抬手,白玉一般的指尖輕輕地撥開她含在唇邊的幾縷發絲。 那目光,似透過此時的她看向了數百年的那個石頭妖,悠遠得如同層疊在千里之外的遠山。 “我本就要問辛娘拿回些東西,有你無你,都不妨礙。”他的指尖順著她的臉頰落在她的眼尾,看到她眼中含淚,眉心隱隱一蹙,可那一蹙也仿佛是霧鏡的幻覺一般,快得根本無法捕捉。 “你不是走了嗎,為何要回來?”弦一垂眸望著她,明明說著深情的話,可那眼神卻格外的清醒:“你回來,我怎么再舍得下?” “呵。”霧鏡冷笑一聲,別開頭避開他的手:“你還想做什么?以我為餌,再誘搖歡?” 弦一輕笑,覆手落在她冰涼的手背上輕輕握住:“你應當知道,我最喜歡你的聰明。雖數百年未見,你倒分毫未變。” “我奉勸你,別做癩□□想吃天鵝rou的白日夢。”霧鏡冷嗤一聲,不屑地移開目光望向封妖樓樓頂那片澄澈得仿似不似人間地獄一般的水光:“我不會再散盡修為再救你一次。” 最后那句話,不知含了多少的怨恨和再不能說出口的感情。 弦一握著她的手指微微一僵,指尖落在困住她的鎖鏈上,輕輕一捏,那玄鐵而制,一般刀劍很難砍斷的鎖鏈瞬間碎成粉末。 他抬眸,嘆息道:“霧鏡,我叫弦一。” 當年在昆侖山,他險些命隕,又唯恐以墜魔道的真相敗露,十萬火急那刻,元神離體而去,做了神隕之相。 元神飄落凡塵數千年不得歸附,后機緣巧合之下奪了修仙者林塵子的軀體。 這么多年,他便一直以林塵子和國師的身份生活著。 幾乎都要忘記,他曾是九天之上,最尊貴的神明。 “三日后。”他垂下手,轉身離去。 離開前,只留下一句:“九宗門宗門不幸,你與辛娘背叛師門,我為肅正道清理門戶,在九宗門的誅妖臺上親施火刑,以服嶺山修仙宗門。” 弦一邁上封妖樓最后一層臺階,看著透入門隙間的陽光,轉身望了眼關在底層的那間牢房。 昏暗的視野里,只有黑影重重,根本不能看到她的身影。 唯有她憤怒至極,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如冬日刺骨的冰凌,一刀一刀割入他的骨髓,切斷經脈。 光是想象,也能猜到,她此時那副壓抑悔恨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的神情。 霧鏡。 霧鏡…… 他奪舍后那短暫失憶的時光里,曾經愛過的女子。 ——。 情人節特別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