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她從帝君口中已經知道自己前世是瑤池仙子,不過搖歡完全是把帝君的話當做聽話本故事一樣在聽,這會陡然看到實景才反應過來。 她前世……是這個樣子的? 比現在更漂亮啊…… 茴離抿了抿唇,點頭:“是。” 搖歡皺起眉頭,又問:“帝君被鐵鏈鎖住那幕,也是前世時真實發生的?” 茴離面無表情地看了她良久,才道:“是。” 搖歡頓時就嚇醒了。 她猛然睜開眼,四肢如同被抽去了骨頭一般,軟綿綿得沒有一絲力氣。 她望著黑漆漆的帳頂,胸膛起伏著,呼吸漸重。 還未等她覺出緊繃的神經里,那些復雜的情緒到底是什么滋味,門扉“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道修長的身影邁進來。 他的肩上,還披著從忘川回來時染上的寒意。 而他的身后,卻倒映著整片夜空最璀璨的星輝。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這一眼恍若隔世。 搖歡的眼里還倒映著片刻前他被鎖鏈囚困的模樣,他身披清輝邁進屋里,就像是點亮紅燭的星火。 漆黑的夜里,他獨自明亮著,溫暖也熾熱。 那些由心底漫起的寒意,似乎就這么輕易被驅散了。 搖歡擁被坐起,隔著一層紗幔看著信步走近的帝君。 屋外有風聲漸起,似有百鬼啼哭,又似百鬼夜行。 搖歡透過搖晃的燭火往窗外看了眼,樹影搖曳著,“砰”的一聲就把木窗關合而上。 屋內有一瞬間,燭火被風壓得只剩零星火苗,除了燭臺上那搖晃的光點,再也無法目視。 尋川的腳步聲在離搖歡還有三步遠的地方,停住了。 重新燃起的火苗掙扎了一下,搖晃著重新亮起。投映在窗紙上,帝君的剪影也隨之晃了晃。 他拂開肩上滴落的忘川水,那一身從冥界地府帶上來的寒意似乎也隨之瓦解。 他的眉宇不染冰霜,衣衫不染寒氣,就連路過幽冥地府時會沾上的氣息也輕易化解。 尋川這才撩開紗幔掛到一側耳鉤上,順勢坐在了床前。 搖歡眼尾還殘留著驚懼之下冒出來的淚珠,眼角紅紅的,眼皮看著似乎也有些腫。 她咬著被子,眨了眨眼:“帝君,你去哪了?” 尋川微帶著些許涼意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臉側,那雙眼睛幽邃黑沉,連絲毫躲避的機會也不給她,直直地望進了最深處:“夢魘了?” 她已經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了,可惜,再若無其事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搖歡點點頭,想起什么,懵了一瞬又趕緊搖頭。 尋川也不在意。 手指壓上她的眼尾,輕輕擦去那滴有些礙眼的淚珠:“我去冥府了。” 搖歡好奇地看著他。 她只知道冥府是收留三界魂魄的地方,冥府地界在萬籟俱靜的子時會大開府門,鬼魂便會出來游蕩。 她見過一次鬼魂,碰不到摸不著,實在無趣。 “去看位老朋友。” 搖歡“哦”了聲,聽出帝君并不想多言,很乖巧地轉了話題:“帝君是知道我驚夢了趕回來的嗎?” 尋川抬手撫上她微微犯腫的眼皮,輕輕的用指腹摩挲了下:“你什么我不知道?” 他低眸,幽深的雙眸凝視她:“你哭了我知道,受傷了也會知道,想我了也能知道。” 啊…… 這些都能知道? 搖歡抱著被子,湊近他:“那帝君知道我在想什么嗎?” 尋川略微沉吟片刻:“在想我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話音剛落,搖歡大驚。 她就跟發現新大陸一樣,捧臉歡喜著:“帝君跟神行草待久了,也會讀心了。” 尋川輕聲笑起來,低頭在她鼻尖上親了親:“是你太好猜了。” 無論想什么,都擺在臉上,一清二楚。 “可還想睡?”他問道。 搖歡被他的親吻撩得有些害羞,她捂著發燙的兩只耳朵,漆黑的眼睛不自主地轉了好幾圈避開他的直視,羞答答道:“不想睡。” 那副害羞的模樣,儼然是早已把片刻前的噩夢忘得一干二凈了。 原本正欲退離幾許的人微微一頓,提議道:“那夜行嶺山?” 搖歡一怔,思索了下:“也好,神行草和余香現在都在茴離手上,我不放心。” 尋川壓下唇角,輕輕地一抿:“他又入你的夢了?” “他引我看神行草的夢境。”搖歡伸舌舔了舔干燥的唇,因想起夢境,聲音也低落了幾度:“我看見了一些不太好的……”畫面。 后面兩字,搖歡便沒再繼續說下去。 前世這個話題對于她而言,遙遠又陌生。 在今晚以前,她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去面對這個“前世”。 她已經重生了,前塵往事皆忘,她什么都記不得。 她的小心思很簡單,龍生吃好玩好睡好,又有帝君陪著她,前世和轉世與她何干?她能看到的,感受到的,唯有現在。 所以她才能把自己的前世當做一個話本故事去聽,用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漠視。 可現在不同了,她在神行草夢境中所見的那個畫面實在太過震撼,像是有把利劍直指她的心口一般,殺氣凜冽。 她再也不能忽視從魂魄深處漫起的顫栗和恐懼,也無法再做到自我催眠去抵抗這段她已經無法回避的過去。 茴離,神行草,帝君,甚至還有更多的人,都參與著她的曾經。 這些人,這些事,一樁樁牽連在一起,就如同一雙扼著她咽喉的巨掌。 一只讓她被壓迫著,一只推著她往前走著,不容置喙。 莫名地喚起她本性里的嗜意,那種血液沸騰的戰意,如要破體而出,叫喧著,一點點在她魂魄深處開始蘇醒。 搖歡對自己其實有著非常深刻的認識。 她的資質愚鈍,生性好懶,脾氣卻一點也不小。 在一眾千年道行的妖精里,她唯有的那點小聰明勁真的不夠看的。 她從不覺得憑借她這種一言不合就化真身的龍能夠征戰四方,就連今夜,她的恐懼她的殺意也全是被一個夢境給刺激出來的。 她向來護短。 舍不得自己人受到分毫的傷害,更遑論夢境里的那個人是她傾慕的帝君。 哪怕是前世發生的也好。 她就是心疼了,舍不得了。 想找人算賬。 頭頂落下一只手,輕輕地摩挲著她柔軟的頭發,似安撫,也似在嘆息。 尋川低眸凝望了她半晌:“你若想知道,等帶回回淵,他會讓你看到一切。” 搖歡挨著他的掌心輕輕地蹭了蹭:“我就想知道是誰把你用鐵鏈鎖住,生生挨著天劫的。” 上古時期的龍神,叱咤風云,也有如此狼狽的時候。 可見她的前世……是有多凄慘了。 “一言難盡。”尋川扶住她的腦袋,偏頭看了她一眼,有些為難地啟齒道:“并非我不愿告訴你,只是怕你知曉全部的事后,會淚淹嶺山,生靈涂炭。” 搖歡表示自己受到了驚嚇:“我的前世這么慘?” “那倒不是。”尋川低笑:“得怪我用情太深。” 那聲音,就如低沉的古樂,幽深動聽。 —— 隔日動身嶺山。 搖歡腳傷未愈,心安理得地被帝君揣在懷里,一個瞬息飛行,半柱香后便到了嶺山地界。 嶺山算是三界默認的一個驛點,雖以修仙者居多,卻不乏有凡界之外的人在嶺山行走。 各中氣息混雜,處處皆是危機。 九宗門立足于嶺山,除魔衛道,頗有守護之責。 只是近日不知是誰走漏了元豐真人失蹤的消息,如今的九宗門守衛嚴密,就似一個鐵桶一般,滴水不漏。 就連整個嶺山境內,氣氛都陡然緊張了起來。 搖歡趕得不巧,別說偷溜進去找霧鏡了,就是她往九宗門這仙門大宗的門口一躺,估計也不會有人來搭理她。 找封毅找霧鏡這條路行不通,搖歡便把主意動到了茴離身上。 她昨日被茴離一路引進夢境,從剝開四周環繞的迷霧到看見蜷縮在榻上的神行草,她雖沒有每一處都仔細留意,可關鍵之處她卻一點沒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