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公主,您能行的!您會順利回去緬州,找到世子,做緬州的王妃,和世子恩愛一生,多子多福,長命百歲!”凌霄疼出了一身冷汗,雙臂幾近麻木,唯恐自己麻木之下手上沒數摔了朱贏,咬著舌尖拼命繃住身形。 手上壓力驟減,她定了定神,扯了扯手中的繩子,發現松了,知是朱贏到底了。 她擦了擦額上的汗,又吐出嘴里咬出來的血,湊到崖邊往下一看,朱贏已經安全著地,正把身上的繩子解下來。 “凌霄,快,把繩子系樹上,你自己攀下來,別怕,我接著你!”朱贏仰著頭,急急道。 凌霄一聲不吭把繩子收了上去,接著,裝著水和食物的包袱被吊了下來,里面有水壺,禁不得摔。 朱贏剛剛接住包袱,那邊繩子整個扔了下來。 朱贏僵了僵,猛然抬頭,崖邊卻已不見凌霄的身影。 “凌霄!凌霄!”朱贏嘶聲大叫。 “公主,您別叫了,若是能逃脫,也別回頭來找我。您就當我已經嫁了,反正您本來就打算今年把我嫁了的。公主,您保重,凌霄先走一步了!”崖上馬兒得得地徘徊幾步,接著便撒蹄遠去。 朱贏身形一晃,跌坐在地,淚如雨落。 凌霄一邊揚鞭一邊狠狠地擦臉上的淚,她不害怕,她只是難過不知道朱贏能不能順利逃脫,難過一別便是永遠。 如今唯一所愿,便是希望自己能順利吸引后面的追兵,為朱贏多爭取一些時間。 相伴十余年,情同姐妹的兩人,便這樣各自流著淚,各自堅強著,漸行漸遠。 朱贏扶著石壁站起身子,挎上包袱跌跌撞撞地沿著石壁往西邊跑。 她不能再被蘇赫巴獸抓回去,她不能死!她要活著回去緬州,回去瑯琊王府,只有如此,今日之痛和仇,才能向仇人討還! 李延年、李承鍇,還有蘇赫巴獸,你們都等著! 朱贏逃了一下午,腳都磨破了都不敢停,直到日暮時分,實在精疲力盡了,才找了個灌木叢,躲在后面吃了點食物,將匕首拿在手中,合衣而臥。 她疲累至極,又懷著身孕,這般逃了半夜一天,幾乎是躺下的瞬間便昏睡過去了。 然而夢中卻也極不安穩,一會兒夢見自己被蘇赫巴獸抓住了,一會兒又夢見凌霄被猋族士兵一刀扎死。 輾轉半夜,忽然驚醒。 雖已五月,晚上卻還頗為寒涼,朱贏從包袱里拿出一件衣服穿上,站起身舉目四顧。 夜正深,月光淡薄。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樹林的邊緣,左邊是斷崖,右邊是樹林。 她看了會兒那黑黢黢的樹林,心中驀然有些恐懼,倒不是怕鬼,只怕會有食rou野獸循味而來。 她扶著灌木站起身,腳底一陣火燒火燎地痛,雙腿酸得就似做了五百個青蛙跳一般,小腿肚卻又脹鼓鼓的難受。 不管內心如何強大,這副身子委實是無用極了。 無法,她只得坐下來,忍著酸痛捶自己的腿。 剛捶了沒兩下,耳邊忽然傳來一絲不尋常的動靜。 朱贏忙站起身透過灌木的縫隙往外看,卻見她的來處一片火光伴著馬蹄聲正往這邊涌來。 她大驚,想往林子里跑,轉而又想到,若是對方不停步,自己躲在這兒也不會被發現,若是停步,便是跑進林子也無用。 她緊張地看著那隊舉著火把的騎兵跑近,待看到為首那人是蘇赫巴獸時,她渾身的血都要凝固了。 他果然還是追來了,她果然跑不出他的手心。 蘇赫巴獸自然不會放過沿路可供躲避之處,到了樹林附近便停了下來,手一揮,身后騎兵立刻散開,將不大的林子團團圍住。 朱贏將匕首藏進袖子,自己走了出去。 蘇赫巴獸看到她,好整以暇地笑了起來,道:“怎么就這樣認輸了?這追捕游戲我還挺喜歡玩的。” 朱贏不理他,只問:“我的侍女呢?” 蘇赫巴獸抬手。 他身后出來一個騎兵,策馬上前幾步,從馬上扔下一個人來。 朱贏定睛一看,血rou模糊的凌霄。 看她身上那慘不忍睹的傷口,顯然死前曾受到過非人的虐待。 “知道你會問,所以特意帶來給你看一眼,我對你不錯吧?”蘇赫巴獸下了馬,一邊向朱贏走來一邊道。 朱贏心中一片空白,既不痛也不傷,只愣愣地看著凌霄血污的臉上那圓睜的眸子,縮在袖中的手無意識地捏緊了匕首的柄。 心痛有什么用?憤怒有什么用?她沒能逃脫,凌霄和枸杞,都白死了! “這游戲好玩嗎?可惜你身邊人都沒了,下次就玩不起來了。”蘇赫巴獸伸手來摟她的肩。 朱贏側身躲避,他趁勢握住她的腕子,鋒利的匕首頓時劃開皮rou,朱贏眉頭微微一皺,袖間已是一片濕熱。 “看看,一個女子,碰什么刀兵呢?”蘇赫巴獸從她袖中抽出染血的匕首,一臉玩味地擼起她的袖子,雪白的腕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鮮血汩汩。 蘇赫巴獸高聲說了句猋族語,立刻便有士兵拿了傷藥過來。 蘇赫巴獸給朱贏止了血上了藥,一邊包扎一邊道:“對李延齡既無情義,你跑什么,嗯?你我的交易,可才做了一半。” “對他無情,不代表對你有意,更不代表愿意受你擺布。”朱贏一直在看凌霄,“把她埋了,就埋在此地!”只要她不死,總有一天會回來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