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朱贏一時愁緒萬端。 蘇赫巴獸看來對槍真的是心儀已久,自得了朱贏的結(jié)構(gòu)圖,連著幾天都不曾召見過朱贏。 王帳里每天進(jìn)進(jìn)出出不少人,還有許多新面孔趕來與他會合。 想必他是沒從其他人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意見,又沒理由懷疑朱贏給的是假圖,于是準(zhǔn)備先依葫蘆畫瓢地造一把出來看看了。畢竟只有造出來了,才能知道問題在哪兒。 朱贏當(dāng)時見盛歆培有孕吐得死去活來的,生怕自己也會如此,到時萬一李延齡真的來救她,自己身體狀況不行,豈不拖他后腿?所幸直到現(xiàn)在也沒什么特殊反應(yīng),她吃得下睡得香,若不是不來例假,幾乎與沒懷孕前一樣。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了數(shù)日,眼看著越來越接近猋族的領(lǐng)地了,這天半夜,朱贏起來解手,剛整理好衣裳,便聽帳篷外似乎有異響。 她警覺起來,躲在屏風(fēng)后透過縫隙往門口看。只見簾子一掀,外面沖進(jìn)來一名女子,進(jìn)了帳篷便直往床榻前奔。 “公主!”她伸手去掀被子,榻上凌霄忽然暴起,握著簪子便欲去扎那女子。 “住手!”朱贏低斥,疾步走出屏風(fēng)。 凌霄險險收住攻勢,定睛一看,來人原是枸杞。 第97章 枸杞 “公主,快,換上衣服跟我走!”枸杞匆匆忙忙拿出兩套衣服遞給凌霄和朱贏。 “你……”朱贏注目于她身上那大片殷紅的血漬,方才在屏風(fēng)后沒看清,還以為是污漬。 枸杞低頭看了看,搖頭道:“沒事,不是我的血,快換,再晚就來不及了。” 凌霄還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相信枸杞,朱贏卻已在脫衣服了。 枸杞也脫了衣服,將朱贏脫下來的衣服穿自己身上,然后帶著換好衣服的兩人摸出營帳。 朱贏見門前兩名守衛(wèi)和一名侍女癱倒在地上,整個營地靜悄悄地連巡邏兵都沒有。一旁的王帳像只巨大而危險的怪獸,蹲伏在她的側(cè)前方,仿佛隨時會回頭咬她一口。 “這邊,快!”枸杞一邊向側(cè)后方跑去一邊低聲催促兩人。 朱贏和凌霄急忙跟上。 夜深了,營地里篝火明滅,寂靜得讓人害怕。 枸杞熟門熟路地帶著兩人來到堆放物資的帳篷,讓兩人進(jìn)去躲起來,自己來到帳篷后面,也不知做了什么,便聽到馬匹得得跑出去的聲音。 “公主……”凌霄剛想說話,簾子一掀,枸杞進(jìn)來了,和兩人一起躲在糧袋后面。 “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今晚我在士兵們的爐餅里下了藥,此刻他們是叫都叫不醒的。但王帳那邊的侍衛(wèi)和大王不吃我們做的東西,待會兒發(fā)現(xiàn)異常肯定會派人去追公主。等他們走得差不多,我們再離開。我假扮公主往崑州方向跑,公主您和凌霄往猋族方向跑,從后面繞道回緬州。他們一定想不到您會往猋族方向跑,等他們回過神來,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追不上你們兩個了。”枸杞說到這里有些氣息不繼,好似很累的樣子。 “若是如此,枸杞你絕無生還可能,反正都已經(jīng)放了馬匹出去做疑兵,何不跟我們一起回緬州?”朱贏道。 “不了,他們很快會發(fā)現(xiàn)那是假的,我要為公主多爭取一些時間。”枸杞佝僂著背道。 朱贏借著帳外昏暗的篝火余輝,突然伸手摸向枸杞的腹部,鮮血頓時濕透了她整個手掌,溫?zé)岫つ仭?/br> “枸杞,你……你這是何苦?”逃亡還未開始,枸杞卻已重傷至此,朱贏一時又驚又愕。 見被朱贏發(fā)現(xiàn)了,枸杞也不再遮掩,伸手捂住傷口,笑道:“公主您別放在心上,是我自己大意,沒想到猋族士兵衣服脫光了,靴子里卻還藏著匕首呢。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把您救出去,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您陷在此處什么都不做。畢竟,這么多年來,您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拿我當(dāng)人看的,您說我不是天生yin賤,說我只是得了病。雖然滿天下除了您再沒一個人是這樣說的,可我只愿意相信您。 我娘給我取名蕙娘,我第一個主人給我取名玉瑤,第二個主人給我取名云兒,第三個主人給我起名春燕,可我最喜歡公主您給我起的名字——枸杞,紅艷艷地長在枝頭,既能燉湯又能入藥,好看又有用,真好。 我枸杞這輩子名不副實(shí),活得自己都厭棄自己,可若叫我自行了斷,我又沒有勇氣。沒想到公主您又來解救我了,臨死前還能再見公主您一面,我挺高興的,真的。” 朱贏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這般以命相救的恩情,她委實(shí)受之有愧。 一直以來她對枸杞并無什么關(guān)照,便是她說喜歡的這個名字,都是她端著一碗冰糖銀耳雪梨湯隨便起的。當(dāng)初她與何大山東窗事發(fā)后,她將她放出了府,既沒給身契也未做安排。雖說那時她的身契不在自己手中,可終究還是心中不在意吧,否則的話她也不至于走投無路之下跟著猋族的馬販子來了此處,成了軍妓一般的存在。 可就是那番連恩惠都不算的舉手之勞,卻換得她如今為了她一線生機(jī)不惜以命相博,換得她一邊血流如注,一邊還對她微笑如故。 她朱贏何德何能?這可憐又單純的女子啊! “公主,您別哭,為了枸杞,不值當(dāng)。是枸杞自己沒福氣,要不是得了這殺千刀的病,一直能做公主的侍女,還不知多快活。所幸公主尚年輕,十八年后,說不定枸杞重新來過,還能再做公主的侍女呢。”枸杞笑著道。 朱贏幾乎忍不住喉間的哽咽,倉惶地用帕子捂著嘴。 正在此時,遠(yuǎn)遠(yuǎn)的忽然傳來一陣喧嘩,應(yīng)是王帳那邊發(fā)現(xiàn)朱贏的失蹤及營地的異常了。 朱贏等三人一時噤聲,豎起耳朵細(xì)聽外面的動靜。 沒多久便傳來了馬嘶聲,過了足足有兩刻時間,外面才重新安靜下來。 以蘇赫巴獸的智商,不該想不到朱贏可能會躲在營地里,定是剛才那匹跑出去的馬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要怎樣的關(guān)心與籌謀,才能讓枸杞這樣一個女子將事情計(jì)劃得如此周密,做得如此完滿? 朱贏知道此時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但眼淚就是怎么擦,都擦不干。 枸杞起身,將頭探出帳外觀察半晌,確定無事了,才縮回帳篷里,從角落里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包袱遞給凌霄,道:“公主,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出發(fā)。” 朱贏點(diǎn)頭,三人一起出了帳篷,趁黑從側(cè)后方跑出營地,枸杞牽了一早栓在林子里的兩匹馬,將其中一匹的韁繩遞給朱贏。 朱贏這才想起,她根本不會騎馬。李延齡本來想教她,可因?yàn)橹熠A大腿內(nèi)側(cè)的皮膚總被磨破,李延齡心疼了,后來就沒再教。 聽說朱贏不會騎馬,枸杞愣了,這下如何是好?她沒考慮到這一點(diǎn)。 “我會騎。”凌霄牽過韁繩,見兩人都看著她,她眸光暗了暗,道:“去崇安的路上,穆小峰教我的。” “既如此,我們就此別過。”枸杞血流到現(xiàn)在,早已是強(qiáng)弩之末,知道再也耽擱不得,當(dāng)下牽了馬就要走。 “枸杞!”凌霄忽然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