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這樣一來,朱贏便顯得有點閑,大過年的,她也不想鉆書房畫圖,于是便吩咐小廚房剁了菜rou餡,和了面團,包餃子。 這個朝代過年不吃餃子,事實上這個朝代也沒有餃子,他們這兒管那種類似的東西叫“裹菜兒”,是窮人家吃不飽時用來哄小孩的,外面薄薄一張皮子,里面裹的全是野菜,看著好看,吃下去不頂餓,故而又名“空歡喜”。樣子也與朱贏印象中的餃子相去甚遠,就像個封口的燒麥。 所以當朱贏說要包餃子時,小廚房的人都是一臉懵然,雖是按著吩咐剁了rou餡揉了面團,卻不知朱贏到底要做什么。 朱贏剪了指甲洗干凈手,在眾人的圍觀下牛氣哄哄道:“今天讓本世子妃給你們露一手。” 一炷香之后,朱贏將第n張沒搟圓的面皮往面團上一扔,隨手一指,臉不紅氣不喘道:“那誰,來搟一張圓面皮,巴掌大,銅錢厚就可以了。” 廚娘中立刻出來一人,眨眼間便搟成一張完全符合要求的。 朱贏老神在在地拿過面皮攤在手掌上,顧左右道:“都看好了啊。”用筷子挑了n次才終于顫巍巍地挑出來一團餡,放在面皮正中,讓后將面皮兩面對折,捏啊捏……一炷香之后,朱贏看著被自己捏得稀爛卻仍然張著大口的面皮,呆滯了片刻,清了清嗓子道:“定是這面團和得太軟了。” “公主說的對,一定是這樣。”凌霄緊跟在后頭道。 朱贏聽她聲音不對,回過頭去看了她一眼。 “哈哈哈!”那丫頭終于繃不住,趴在鳶尾肩上狂笑。 原本大家礙于朱贏的身份都憋著呢,如今見有人開了頭,哪里還憋得住?廚房里登時只聽這里噗嗤一聲,那里撲哧一聲,倒跟放屁似的。 被眾人噗嗤的朱贏:“……”不是說女人都自帶烹飪天賦的么,為毛她沒有?藍瘦,香菇! 盡管有個心靈手不巧的主子,卻不妨礙整個崇善院的下人在晚飯時都吃到了皮薄餡大美味無比的餃子。而他們那個福至心靈的男主人更是發明了餃子新吃法——朱贏咬一半,他吃剩下那一半,據說留著朱贏牙印的餃子特別美味。夫妻兩個坐一起你一口我一口,膩得屋里丫鬟都不忍卒看,紛紛跑出去躲清靜。 穆小峰從廚房那邊過來,餃子太好吃了,手下那幫人跟狼似的沒一會兒就給風卷殘云了,廚娘說給他另包,他嫌麻煩,準備回去隨便找點什么吃的對付過去。 走到他與侍衛們住的那排屋子前,卻見凌霄蹲在廊下用扇子扇著一只紅泥小火爐,爐上一只雙耳小鐵鍋子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 “煮什么呢?”他湊過去問。 凌霄卻似正在出神,聞聲驚了一跳,回身見是他,將手中扇子往他胸口一拍,惡聲惡氣:“豬食。”說完轉身走了。 穆小峰莫名其妙,用布包著揭開鍋蓋一看,卻是一鍋白胖的餃子正在滾水里載浮載沉。 第二天是大年夜,要吃團圓飯,本來王府人丁還算興旺,應該挺熱鬧,可惜二房和大房接連死了媳婦,兩個男人一臉鰥夫相就不必說了,有資格來吃團圓飯的孩子都是兩房正室所出,都戴著重孝,更是不敢玩鬧,一頓年夜飯吃得氣氛沉重無比。 這個朝代沒有煙花,似乎也沒有守歲的說法,朱贏倒是想跟丫鬟們互動一下,無奈李延齡在一旁虎視眈眈,于是只得遣了丫鬟們自去玩耍,自己留下陪李延齡。 李延齡聲稱有好玩的物事與她分享,結果卻是一本不知從哪兒淘來的春宮圖!男人很純潔地沒有自己偷看,于是和朱贏一起看時,見到某些新奇的姿勢便一驚一乍,少見多怪的樣子讓朱贏忍不住暗暗翻白眼。結果某次表示鄙視時不小心正好被男人抓個正著,當下便被男人掀翻在床,將那些在他看來甚是新奇的姿勢一一試過。 朱贏發誓,這個除夕是她有生以來遇到過的最無聊的一個除夕! 第二天大年初一,朱贏拖著被李延齡□□慘了的疲憊之軀,在男人心虛討好的目光中裝扮整齊,然后夫妻倆一起去給李承鍇夫婦拜年。 從宗盛院回到崇善院,三七和楊氏姐弟已經來了,于是闔院的奴才又向李延齡夫婦拜年。朱贏大方,發了整整五大籮筐的壓歲錢,又給楊氏姐弟、三七鄭嬤凌霄鳶尾等親近之人另外包了紅包。 李延齡不過呆了一刻便被叫到前院去了,朱贏被叫去了敦睦院,穆王妃抱恙在身,要她去幫忙招呼前來拜年的客人。 于是朱贏便又見到了她的老熟人——盛夫人,盛歆培及文靜姝等人。 上次盛老太爺七十大壽朱贏一戰成名,如今盛氏母女見了她氣都不敢吭一聲。其他眾貴婦小姐見如今王府就剩她一個媳婦,眼下看來也沒有地位不穩的表現,自然是樂得奉承。朱贏左右逢源春風得意,連帶的容色都比往日美艷三分,看得盛歆培一陣氣苦。 盛夫人觀女兒面色,恐她控制不住脾氣人前失態,到時又被朱贏擠兌,便低聲勸道:“別理她,過幾個月,有你修理她的時候。” 盛歆培一愣,眼神幾換,也不知是喜是憂。母親似乎已經決定將她嫁給王府二王子李延年做填房了,適才進府時她偷偷瞧過李延年,長得倒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年紀也不算太大,家里雖有兩個嫡子一個嫡女,但瑯琊王府的規矩并非是嫡長繼位制,否則的話就算大旻皇帝下令,這王世子的位子無論如何也輪不上李延齡。只可惜是個鰥夫,被旁人用過的。這樁婚事盛歆培膈應就膈應這一點。 但轉念想到只要嫁給了李延年,朱贏就得叫她二嫂,輩分上低了一截。更有可能的是,盛氏家族助李延年奪了世子位,那她就是世子妃了,朱贏那個賤人還不是要被她踩在腳下? 這樣一想,嫁給李延年似乎是她唯一的翻盤機會,于是她便也滿意起來,看向朱贏的目光帶了幾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堅忍。 朱贏無意間接觸到她的目光,笑了笑,心中卻暗思:嗯,看來李延壽與李延年這兩個鰥夫,大約有一個已經被人瞧上了。 午前拜年之人便大多散了去,李延齡在前院吃的飯,大約喝了點酒,昨夜又太過賣力了些,見午后無事便想摟著朱贏補眠。朱贏生怕下午還有人來,便讓他自己睡,結果剛要脫衣服,敦睦院來人說王妃請李延齡過去。 李延齡蹙了蹙眉,到底還是穿好衣服去了。 進了萱寧居,見穆王妃坐在暖意如春的室內,正在逗弄羅氏之女,六七個月大的娃娃,長得白胖可愛,一笑便露出光禿禿的牙床,很有幾分喜人。 “母親尋我何事?”李延齡看了片刻,見穆王妃沒有開口的意思,忍不住問。 “你和朱贏什么時候能為李家添丁進口?”穆王妃眉眼不抬地問。 “朱贏還小,不急于這一時。反正大哥與二哥皆有兒女,這李家的丁,也不非得我李延齡來添。”李延齡道。 “他們的兒女與你何干?”穆王妃忽然怒喝,嚇得那小女孩哇哇哭了起來,穆王妃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令奶娘將其抱走,一并遣退了其他下人。 “今天是大年初一,母親執意要在今天與我討論這不可能讓母親滿意的問題嗎?”李延齡面色平靜。 “那就不討論。既然朱贏還小,過了年你先納個妾吧。”穆王妃道。 “不可能。”李延齡不假思索。 穆王妃皺眉看他。 李延齡不避不閃,道:“母親要我納妾意義何在?庶子庶女什么時候也能稱是我們李家的丁了么?” “即便不為子女,難道你就不該給姝兒一個交代么?她為你虛耗了這么多年的青春。”穆王妃語氣微軟。 李延齡道:“記得五年前我就已經和母親說過,不會迎娶表妹,讓母親設法取消這樁婚事。是母親不將我的話當回事,一意孤行,表妹的青春,當由母親來賠。” “你當婚姻大事如同兒戲,說定就定,說退就退?如非是我的嫡親外甥女,就你當初那副德性,誰愿嫁你?我若推了,難道看你打一輩子光棍?”穆王妃氣得胸口起伏,話沖出口,才發現說得重了。 李延齡看她半晌,低低嘆了口氣,道:“母親,今日兒子與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我之間,最大的問題就在于,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如表妹之事,當初你明明知道我沒有成家之意,卻由著那一紙婚約捆著她一年年地等下去,就算我按著你的心意與她成了親,我心不在她身上,人又常年不著家,你覺著這樁婚事好在何處?后來大旻皇帝賜婚,我娶了朱贏,按理說,母親不該好好為表妹另尋一戶人家,盡我們王府之力讓她嫁得體面風光,過得和樂安康,方是補償么?可如今母親卻說要我納她為妾?以她的出身,來做我的妾,母親以為是補償?如此行事,究竟是為了什么?” “因為……” “因為我喜歡你。”穆王妃話才開了個頭,卻讓另一道聲音給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