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周氏聲稱她女兒許琳瑯昨日下午來給瑯琊王府三奶奶送絹花,至今未歸。她擔心女兒出事,央了廟里的師太陪她來找女兒。孰料王府的門子根本不予通報,萬般無奈之下,她才不得不來龍臺府擊鼓鳴冤,求府尹大人幫忙找回她的女兒。 因事關王府內眷,鳴冤鼓一大早又響得盡人皆知,府尹虞霖洲也不敢等閑視之,派人去瑯琊王府跟李承鍇打招呼。李承鍇回他一句:“身為新城府尹,該怎么做還要本王教你不成?” 虞霖洲聽出這是公事公辦的意思,這才敢使人去內宅傳喚朱贏。 如今見來了倆丫鬟,倒也沒多驚訝,朱贏畢竟身份在那兒,輕易自是不能上公堂的。 “許姑娘昨日下午確來崇善院送過絹花,停留不過片刻,便離開了。”鳶尾不似凌霄急躁,說話永遠帶著股低柔的沉穩。 “離開了?何時離開的?”虞霖洲高踞堂上,問。 鳶尾想了想,道:“許姑娘來時大約申正,與三奶奶說了會兒話,大約也就盞茶功夫,便離開了。” “是你親自送她出府的?” “不是。”鳶尾稍稍讓開,簡書上前行了一禮,道:“是奴婢送許姑娘出府的。” “你親自看著她走出王府的?” “是。” “從哪個門出去的?” “王府后門。” 王府后門不同于前門,前門因要裝點門面,正門側門都有侍衛把守,而后門一般都供下人進出采買物資所用,故而只有幾個門子當值。 那幾個門子當即便被傳上堂來,眾口一詞只說瞧見那挎著籃子的姑娘進去的,沒瞧見她出來。 虞霖洲當即皺了眉,目光掃過鳶尾與門子等人,道:“你們一個說出去了,一個說沒看見出去,這人到底是出去還是沒出去?” 門子們叫嚷起來:“奴才們每班至少兩個人在門上當值,一個大活人出去能瞧不見?定是沒出去。” “如果真出去了,那也不是從后門走的。” “對對!” 相較于門子們群情激奮七嘴八舌,鳶尾與簡書兩個丫頭安靜得出奇。 鳶尾垂眉順目只一句話:“一切全憑大人決斷。” 虞霖洲心中糾結了。 王爺是公事公辦的意思,王爺不待見王世子夫婦盡人皆知,這朱贏公主自己肯定也明白。看她貼身丫鬟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如非朱贏授意,絕不可能如此鎮定,連給自己主子辯解一句也無。 這事兒其實丁點不難辦,派人去崇善院搜上一圈便知道了。只不過……上次王府內衛統領劉佰霖去搜崇善院,還是奉的王爺之命,被李延齡回來一腳踹成內傷,聽說如今路過崇善院門前都恨不能繞道走。若此番換他去搜,還是因為門子無憑無據的口供,李延齡踹他的那一腳是否會更狠? 虞霖洲是個文官,體格與劉佰霖比都不能比,自忖那一腳若是落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當然,忌憚李延齡是一回事,公事還是要公辦的,否則難免要到王爺面前去吃掛落。 于是他一拍驚堂木,沖還在為自己分辨的門子們喝道:“公堂之上嚴禁喧嘩!再有犯者,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門子們同時噤聲,驚惶地看著府尹大人。 虞霖洲道:“這兩位侍女既能得世子妃重用,人品必定不差。反倒是你們這些門子,慣會偷懶耍滑,出事了便互相推諉,還不老實交代,昨天是否一直有人在后門當值?到底有沒有看到那位姑娘出府?” 門子們噗通跪地,齊呼冤枉。 其實只要這些門子們統一改口,說看到那位姑娘出府了,那么許琳瑯的失蹤與瑯琊王府就扯不上干系了。可一來這些門子委實沒看到許琳瑯出府,二來人多心不齊,公堂之上也難商量著統一口徑,三來門子是肥差,下人進出外人通報引薦什么的都是有油水可拿的,故而能當門子的一般都不傻,明白那姑娘進去了沒出來,今天一大早便有人公然來告,其中一定有事,故而不敢輕易改口。 虞霖洲見狀,祭出青天大老爺的經典口白:“看來不動刑,是撬不開你們的嘴了。來人吶,上拶刑!” 門子們大驚失色,求饒不迭,更有那大膽直言道:“大人,世子妃的侍女是人,奴才們也是人,都是兩只眼一張嘴,憑什么大人信她們不信我們?” 虞霖洲正色道:“本官誰也不信,先給你們上刑,若你們所言是真,定不會因為區區刑罰就胡亂改口。待給你們上完了刑,再給她們上刑,本官就不信問不出真相!” 話雖這樣說,虞霖洲心中卻想著,最好門子們受不住刑罰改口說那姑娘出府了,或者他們一時偷懶,沒有時時看牢后門,如此,他便可以那許姓姑娘不在瑯琊王府為由,先將這層利害關系撇干凈,再派人到城里意思意思地尋找一番,管他找得到找不到,此案不了了之。 若是門子們受得住刑罰死也不改口,再給世子妃的侍女上刑,也顯得公平公允,沒有刻意欺負崇善院的人。 一邊是偷jian耍滑的門子,一邊是嬌弱文靜的侍女,他就不信一套拶刑下來,會沒人改口。 眼看衙役們拿著冰冷暗沉的刑具出來,門子們嚇得臉都白了,其中一個門子似乎嚇得都快尿了,撕扯著嗓子唯恐來不及一般地大喊道:“大人,大人,奴才有話要說!” 鳶尾抬眸看了那門子一眼,記住了他的臉。 虞霖洲眉峰一松,手一抬,示意衙役且慢動刑,看著那門子道:“什么話,你且說來。” 那門子抖抖索索道:“昨天,奴才們確實見那女子進府,沒見她出府。可,昨天發生的怪事也不只這一件。半夜時分,崇善院的兩名侍衛突然抬著一只半人高的大箱子要出府,當時正好是奴才當值,所以記得很清楚。” “半人高的箱子?里面裝的什么?”虞霖洲問。 “他們說是院里雕廢的木頭娃娃,本來出府的器物都是要仔細檢查的,因為、因為顧忌世子爺的身份,奴才就打開箱子看了一眼,沒到下面去掏。表面看來裝的確是木頭娃娃,不過……”說到此處,那門子猶豫起來。 “不過什么?”虞霖洲追問。 那門子似乎橫了橫心,咬牙道:“奴才好像聞到箱子里有股子血腥氣。” 虞霖洲神色一正,問:“那么晚了他們抬箱子出府,你就沒多問幾句?” 門子苦著臉道:“奴才就問了一句,說‘這么晚了兩位大哥這是要去哪兒?’那兩個侍衛很不耐煩地說要把這箱子雕廢的木頭運到仙客來去,明天和刨花一起運出城去燒掉。” 虞霖洲聞言,目光在鳶尾和簡書兩個侍女身上掃過,見兩個侍女仍是低眉順目無動于衷,心中有些猜測,卻又有些拿不準。 思慮片刻,他喝道:“此事與許姓女子失蹤一事有何關聯?休要再拖延時間,來人,先給他上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