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鄭嬤皺著眉頭,道:“正是。說起來陪了兩戶莊頭給公主,瞧瞧這一家子,也就那莊頭一人能干活。” 朱贏招來穆王妃給她的那兩名丫鬟,問:“在府中,仆人犯錯,比如說無意中導(dǎo)致走水,該怎樣處置?” 名叫芳美的丫鬟道:“回公主,府規(guī)中有幾條規(guī)定,下人一旦觸犯,都需處死的,放火便是其中一條。” 第4章 尚嬤 不小心燒了半間廚房便要處死,朱贏正驚詫瑯琊王府府規(guī)之嚴(yán),那邊齊嬤帶著犯事的莊頭進(jìn)了院子。 “老奴見過世子妃。”她仍是草草行了一禮。 “免禮?!敝熠A道。 齊嬤直起身子,開門見山道:“崇善院小廚房走水之事,王爺和王妃俱已知曉,本來按著王府府規(guī),這奴才是要處死的。王妃宅心仁厚,念及府中新辦喜事不宜見血,況這奴才又是世子妃帶來之人,便饒他一命。王妃特命老奴將這本王府家訓(xùn)送來給世子妃過目,望世子妃日后能按著府規(guī)嚴(yán)格約束下人。” “有勞齊嬤嬤,請?zhí)嫖規(guī)г捊o王妃,待安置了這些下人,我親自過去向她請罪?!敝熠A說著,示意鳶尾遞上一份紅包。 齊嬤也未客氣,拿著便走了。 朱贏拿過那本厚厚的王府家訓(xùn),翻了幾頁后便問鄭嬤:“這院中可有大些的廳堂么?” 鄭嬤道:“西面有間花廳,看著似乎挺大?!?/br> 朱贏道:“鄭嬤,你和凌霄鳶尾下去,讓所有陪嫁的人都到花廳集合。” 三人領(lǐng)命退下,一直站在一側(cè)的尚嬤也想走,朱贏揚(yáng)聲道:“尚嬤嬤請留步?!?/br> 尚嬤停住,回身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朱贏屏退房內(nèi)眾侍女,看著尚嬤道:“尚嬤,您是聰明人,我就不跟您繞圈子了,我想問您一個問題?!?/br> 尚嬤有些詫異地看了朱贏一眼,一個公主對一個奴才用了“您”字,這可謂亙古未有。她不知道的是,在朱贏上輩子,懂禮數(shù)的年輕人稱呼比自己年長的老者,用“您”字很普遍。 “公主請問。”因著那份詫異,她語氣不免恭敬了許多。 “如果我沒猜錯,送您來當(dāng)我的教養(yǎng)嬤嬤,應(yīng)是福陽公主的意思吧。我雖不知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但料想她讓皇后送您給我做教養(yǎng)嬤嬤定然不是出于一番好心。而她挑中您,必定因為您在她眼中是得力的,但,這數(shù)月來觀您言行,對我雖是嚴(yán)厲,卻從不借題發(fā)揮無故刁難,為什么?”朱贏看著尚嬤,眼神誠懇。 尚嬤與她對視半晌,突似xiele氣一般,雙肩微微垂下,道:“因為我身負(fù)更重要的任務(wù),那便是,無聲無息地讓您死。”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朱贏卻毫無詫色,似是早已料到一般。 “那嬤嬤何以對我和盤托出?”她問。 尚嬤嬤抬眸看著窗外,眼神似虛似實,道:“我十三歲入宮,至今年五十有四。這四十一年來,每年生辰,我都能收到很多金銀之物,底下宮女的孝敬,上頭主人的賞賜。但,自我離家后,就再沒有人給我下過生辰面,直到……”她轉(zhuǎn)眸看著朱贏,“直到遇到公主您?!?/br> 朱贏搖頭失笑,道:“如此說來,福陽公主豈不可悲?與您多年情分,還抵不過我一碗壽面。” “情分?主仆之間哪來情分?不過各取所需罷了。奴才給主人辦事,主人賞賜奴才,給奴才面子??蛇@一切的前提是奴才必須有能力替主人辦事。你給主人辦好一萬件事,也抵不過辦砸一件事。年少時或許還有爭功奪利之心,可隨著年紀(jì)越來越大,許多事也就漸漸看清了,看淡了。如我這個年紀(jì),無父無母無兒無女,所以狠得下心絕得了情,凡事可以不留退路。福陽公主與皇后娘娘看中我的,無非就是這點。卻不知,凡是人,哪個不想有個真心相待之人。公主您雖同樣身處高位,卻與旁人不同。” “哪里不同?”朱贏偏首問道。 “您與您的侍女仆從之間,有情分?!鄙袐叩?,“在老奴看來,您身邊除了鳶尾稍微好些之外,鄭嬤軟弱迂腐,凌霄急躁沒規(guī)矩,三七油滑好打聽,手腳還不干凈,這樣的人,居然能在深宮活到現(xiàn)在,除了公主您的護(hù)佑,奴婢實在想不出他們還有什么保命的手段?!?/br> “那嬤嬤有沒有想過,我本是個無權(quán)無勢且不受寵的公主,除了保住這些愿意跟著我的人,我別無選擇。” “公主見過其他無權(quán)無勢不受寵的公主嗎?”尚嬤反問。 朱贏一愣,她穿來時真正的朱贏公主才三歲,得知這個公主沒有靠山不受寵后,本著多做多錯不做不錯的原則,她幾乎一直龜縮在燕貽閣沒出去,以至于后來皇帝賜婚時,很多人都驚奇“什么?宮中還有個朱贏公主?”是以,如果電視劇里看來的不靠譜的話,她還真沒見過真正無權(quán)無勢不受寵的公主。 “奴婢見過,前朝的,這朝的,宮中什么都缺,惟獨不缺不受寵的人。朱贏公主,您確是不受寵的人,但您不像。數(shù)月觀察下來,對您,我只能用四個字概括,靜水流深。” 朱贏捂臉,甚不好意思道:“尚嬤嬤您委實過獎了,有時候不動聲色,不過是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而已?!?/br> 尚嬤道:“便是這點,沒有一定的功力,也是做不到的?!?/br> 朱贏正了正神色,看著尚嬤道:“尚嬤嬤您的意思我已經(jīng)明白了,眼下形勢不容樂觀,我也不能向您承諾什么。但您這份情,我記下了。” 尚嬤對她行了一禮,道:“公主萬福,定能遇難成祥?!?/br> 朱贏站起身,不料牽動傷處,忍不住腿一軟,差點又跌了下去,尚嬤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她。 “書桌可布置好了么?”朱贏問。 “布置好了,只公主的書還未歸攏?!鄙袐叩?。 “我才有幾本書?”朱贏覺得好笑。 “所以奴婢很好奇公主的見識到底從何而來。” 朱贏:“……”她能說是上輩子帶來的嗎? “我想梳理一下底下那幫人,嬤嬤您幫我參考參考。”朱贏在書桌前坐下,尚嬤很自覺地替她磨上墨。 看到朱贏寫的字,尚嬤更驚詫了,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沒有師傅經(jīng)年累月的教導(dǎo)督促,哪里練得成? 然而對于朱贏而言,自她穿過來后,要啥沒啥,也就時間多得是,總不能一直枯坐等死,于是自拿得起筆開始,每日都得花個幾個時辰寫寫畫畫,十幾年下來,自然而然也就有些功力了。 “姓名,年齡,籍貫,家中人口,賣身原因,技能特長,愛好興趣……”看到最后一條,尚嬤嬤看了朱贏一眼。 朱贏微笑:“若是做得好,賞賜時投其所好豈不事半功倍?若是做的不好,這也是個懲罰的參考?!?/br> 尚嬤嬤道:“還缺一條,以往的獎懲情況。這些人都是皇后作主給您挑的,皇后未必肯費神來為難你,但福陽公主……你可知福陽公主為何為難你?” 朱贏睜大雙眸道:“于我而言這可算千古之謎,在皇上賜婚前,我連福陽公主的面都不曾見過,實不知她為何處處針對我。” “那你可知福陽公主的駙馬是誰?”尚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