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朱贏四顧不見李延齡身影,他的侍女倒還都在。 她招來其中一個,問:“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奴婢名叫簡書。”侍女道。 “王世子去哪兒了?”朱贏問。 “王世子去花園練槍了。”簡書偷眼看了看朱贏,方才王妃身邊的齊嬤來收貞潔帕時,她瞧見那帕子整個鮮血淋漓的,嚇人得很。而看世子妃的樣子,除了神色虛弱了些,卻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朱贏沉思:今天不是該去給王爺王妃敬茶么?李延齡扔下她去練槍了…… 人家畢竟是兒子,哪怕有什么錯漏,爺娘怕也只會怪罪到媳婦身上。 朱贏調整好心態,對簡書道:“我初來府中,不認得路,你引我去拜見王爺和王妃吧。” 出了她所在的崇善院,朱贏算是著實體驗了一把美人魚公主上岸的痛苦。 真是步步錐心的痛啊,只不過人家痛在雙足,而她痛在…… 路上不少仆從來來往往,見到她也不行禮,只愕然掃個一眼兩眼,估計是從沒見過獨自去給公爹公婆敬茶的新婦。 好容易來到王妃的居所敦睦院,朱贏已是汗濕重衣,如不是凌霄和鳶尾一邊一個扶著,只怕連站穩都難。 鳶尾抽出手絹給朱贏擦了擦額角的冷汗,低聲問:“公主,你還撐得住嗎?” “撐得住。”朱贏深吸了兩口氣,正想進院子,冷不防里面走出個穿金戴銀的中年婦人,正是早上來收貞潔帕的那個齊嬤,一見了朱贏一行,眉頭一皺,喝道:“站住!這是王妃的院子,爾等何人,竟敢擅闖?” 凌霄剛想說話,朱贏伸手攔住她,看著齊嬤道:“我是王世子妃,朱贏公主。” “哦,原來是公主,請恕老奴眼拙。”齊嬤草草行了一禮,仍是不讓路,只問:“不知公主來此何事?” 朱贏放下臉,道:“我來此何事,輪到你一個奴才過問?盡管通稟便是。” “呵,不愧是公主,張口奴才閉口奴才,這瑯琊王府在公主眼里,就沒有不是奴才的人吧?”身后突然傳來一道女子冷哼。 朱贏轉身,只見兩名年歲差不離的中年貴婦正在一大幫奴婢的擁簇下緩緩走來。 第3章 姑爺無情 齊嬤一見兩位貴婦,忙上前行禮道:“見過姑太太,見過姨太太。”又對稱為姨太太那婦人身邊的一名妙齡女子道:“見過表小姐。” 朱贏看著兩人,兩人毫不掩飾眼中輕視之意。 “既知本宮是公主,何以不見禮?”朱贏問。 姑太太李鑒華嗤笑一聲,道:“你既已嫁入瑯琊王府,論輩分便是我等晚輩,豈有長輩給晚輩見禮之理?” 朱贏不怒不氣,只若有所悟道:“哦,如此說來,瑯琊王府的規矩是,輩分大過君臣了。”她當即掙開左右侍女的攙扶,斂裾屈膝,向兩人端端正正地行了個晚輩之禮:“朱贏見過姑母,見過姨母。” 李鑒華似是沒想到她會這么快服軟,正發愣,姨太太穆元禧看著尚嬤問:“你在寫什么?” 尚嬤頭也不抬,羊毫在身邊侍女捧著的硯臺里蘸了蘸,繼續在冊子上奮筆疾書,口中道:“老奴是朱贏公主的教養嬤嬤,記載公主起居言行是老奴日常職責之一。公主每天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要記載下來,一式兩份,一份呈交宮里,一份留作存檔。” 李鑒華與穆元禧面色丕變,兩人互看一眼,同時向朱贏行禮道:“臣婦參見朱贏公主。適才臣婦得見公主天顔,驚喜太過,以致手足無措,如有失禮之處,還請公主見諒。” 兩人前倨后恭的無恥樣,直讓朱贏自愧不如。 朱贏剛想叫兩人免禮,“姑母,姨母,你們在做什么?”李延齡過來了。 齊嬤忙道:“見過三爺,回三爺,姑太太和姨太太正在給公主行禮。” 李延齡目光轉到朱贏臉上,燦爛的晨曦也只顯得那雙眸子更加冷漠而已。 他盯著朱贏,冷聲道:“瑯琊王府只能有我李延齡的內人,你要擺公主架子,就滾回宮里去。” 李鑒華急得去扯李延齡的袖子,向尚嬤那邊抬了抬下巴,然后又搖搖頭。 李延齡濃眉一皺,抬腳就向尚嬤走去。 朱贏身子一移,攔在李延齡身前道:“夫君請息怒,姑母和姨母適才已告誡過朱贏,王府里只有晚輩,沒有公主。朱贏會謹記的。尚嬤嬤是朱贏的教養嬤嬤,一言一行只為了規矩朱贏,別無它意,還請夫君不要介懷。” 李延齡一手撥開她,徑直走到尚嬤面前,從她手里抽過冊子,掃了兩眼,見冊子上只記了朱贏公主在王妃院前偶遇姑母與姨母,雙方互相見禮,言行無差。 李延齡冷冷地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尚嬤,將冊子扔還給她,轉身向敦睦院走去。 朱贏困難地跟上。 到了嘉意堂,堂內人倒是不多。 主座上一左一右坐著瑯琊王李承鍇和王妃穆元祺。 下面右邊坐著那位在帝都足呆了二十余年的嫡長子李延壽及她的妻子孟氏,還有一雙兒女。 左邊坐的應該是被李延齡搶了世子位的李延年及其妻子羅氏,羅氏身邊站著兩個兒子,腹部鼓起似是有孕在身。 眾人見新人來了,齊齊看過來。 朱贏今日穿了件正紅色鳳凰掐金錦繡華服,頭插攢珠累絲金鳳大頭釵,耳墜赤金流蘇鑲紅寶耳環,胸前掛著有鳳來儀赤金瓔珞紅寶福鎖項圈,腕子上仍是戴了十八個龍鳳金鐲。 這一身行頭是按著儀制穿戴的,可惜朱贏年小體弱,根本還未長開,撐不起這一身華貴。與一旁高大挺拔軒昂英氣的李延齡更不匹配。 她身高僅到李延齡的胸。 一般公主下嫁,給公婆敬茶是不需下跪的,有些身份低些的公婆甚至還要反過來拜見公主。 但瑯琊王夫婦面前卻端端正正放著兩只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