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洛長然視線一掃,墻壁上紅跡斑斑,地上散落著幾塊碎石,再看陸陌寒,狼狽不堪,蓬頭垢面,手上皮膚幾乎全爛,鮮血淋漓,鞋履不知去了哪里,□□的雙腳紅彤彤的,不知是凍得還是腫了。 對他的不滿早拋到了九霄云外,暗自埋怨了幾句陸明成的心狠,含笑上前。 “陸……”洛長然剛開了個口,就見陸陌寒受了驚嚇似得,蜷著身子使勁往后縮,恨不得嵌進墻壁里去,整個人從內而外散發(fā)著愧疚之情。 起碼還是知錯的,若是能改就更好了,洛長然心道,柔聲喚他,“陸陌寒。” 一動不動。 再叫,還是不動。 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固然是好,但是逃避就非大丈夫所為了,洛長然聲音沉了幾分,“陸陌寒!” 縮在墻角的人微微抬起頭,看到她臉上帶了怒氣,猶豫了一番磨磨蹭蹭的走過來。 洛長然抓住他的手,防止他再跑,許是太著急用力過猛,他嘴角輕輕抽了下,但是沒有掙脫。 他手指冰涼,掌心粗硬,全是老繭,握著很不舒服,還有些黏乎乎的感覺。 洛長然低頭一看,抓了滿手鮮血,嚇得趕緊松開。 陸陌寒眼里流露出受傷的神情,微微低了頭,將手縮回去。 洛長然趕忙道:“我不是嫌棄你,我是怕弄疼你。” 陸陌寒迷惑的眨了眨眼睛,繼而看向她包扎嚴實的左手,眸光閃了閃。 洛長然從袖子里摸出一塊榛子酥,吸引他的注意,她記得他喜歡吃這個。 果然見他目光瞬間被吸引過來,同時咽了下口水,滿臉的垂涎欲滴。 餓了這么多天,竟還能忍住不搶,洛長然深感欣慰,從柵欄空隙伸進去遞到他面前。 陸陌寒遲疑的搖頭。 洛長然笑道:“吃吧。” 他不敢置信的看看她,看看點心,得到她鼓勵的目光后,慢慢抬起手。 突然橫空多出來一只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迅速將洛長然手上點心搶了去,三兩口塞進自己嘴里,含含糊糊的指責。 “你……不許他……吃,我……表……,讓他……看……” 洛長然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國公府世子齊進,陸陌寒嫡親姨母的兒子,金陵城最不著調的貴公子,游手好閑,縱情聲色,世家公子中的老鼠屎,有他在的地方,無論環(huán)境還是周圍人群,整體形象都會下降一個層級。 饑腸轆轆的陸陌寒一見自己食物被搶,當下怒不可遏的吼起來,雙手從鐵柵欄里使勁往外伸,掙扎著要抓他,洛長然毫不懷疑,如果現(xiàn)在將他放出來,一準會撕碎了那老鼠屎。 趕緊從袖子里再掏出幾塊遞到他手上,安撫了幾句,他迅速收起暴戾神態(tài),乖乖吃起來,眼睛卻還戒備的盯著齊進。 “三表嫂,大表哥不讓給他吃東西,你敢陽奉陰違!”齊進嘴里東西咽下去后,終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洛長然轉身,看向離得遠遠的灰袍少年,說話是理直氣壯,可那樣子明顯是受了驚嚇,在陸陌寒強大的眼神殺之下,半步也不敢再上前來。 陳國講究禮儀,出門凈面佩香,更衣束冠是世家大族基本教養(yǎng),就連普通老百姓也都是衣著整齊,頭裹巾幘,而眼前這位世子,完全與陸陌寒一個風格,衣衫歪歪斜斜掛在身上,頭發(fā)凌亂,只用簪子松散別著,滿面灰塵,看不出原來膚色,離這么遠也能聞到他身上飄過來的異味,像是牲畜糞便的味道,與牢里陸陌寒身上的味道遙相呼應。 洛長然與齊進沒什么交情,上一世到死也沒說過幾句話,主要是因為每次聽到他叫三表嫂都恨不得割了他的舌頭,如今雖能平靜以待,但看不慣他的做派,也不想多說,尤其是在兩種味道夾擊之下,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抬腳欲走,卻被他先一步攔住,嬉皮笑臉的道:“放心放心,我不會告訴大表哥的。” 洛長然默默往旁邊挪了挪,皮笑rou不笑的回:“那就多謝了。” “客氣,”他瀟灑的擺擺手,一股純正的氣浪猛烈襲來,洛長然直欲作嘔,拼命壓制著不說話,生怕一開口就忍不住。 他倒也懂得察言觀色,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自個一琢磨便知是怎么回事,尷尬的笑笑,“我剛從西市過來,聽說三表哥又闖了禍,所以趕緊來看看熱……哈哈,看看他,看看他,這……未來得及回府整理,三表嫂見諒。” 洛長然保持微笑,明明就是來看熱鬧的,卻做出一副關切的嘴臉,著實令人討厭。 齊進識趣的往后退了幾步,見洛長然不說話,實在耐不住好奇之心,擠眉弄眼的開始詢問,“外面都在傳三表哥大鬧侯府是為了你,還有人說見你們同乘一車攜手游玩,是不是真的?你們何時感情變得這么好了?” 洛長然撇了他一眼,無奈搖頭,與他還糾纏作甚,一句不答直接離開。 “誒,三表嫂,你別走啊,表嫂,表嫂,說了再走唄……” 身后是他不間斷的呼喊,洛長然置若罔聞,頭也不回。下坡時,風中傳來他的驚叫,“別咬,別咬我!救命啊,來人啊……三表哥,我們說好的彼此信任,互相愛護呢,你怎么能出爾反爾……” 陸陌寒被關了三日,放出來時整個人猶如退了一層皮,洛長然看得出陸明成眼底的心疼,但卻不得不這樣,一來確實是為了教訓陸陌寒,讓他長長記性,二來,是為了做給侯府看,畢竟他傷的是世子,若無半點懲罰,如何平息侯府主母的雷霆之怒,但是光憑這個自然不夠,好在陸明成并未推脫責任,不但親自登門致歉,賠償損失之外,還附贈了不少稀罕玩意,聽說都是長公主的嫁妝,再加上世子本人沒有生氣,侯府便再未追究。 這件事到此便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符合侯爺?shù)囊粦T處事風格,洛長然早就想到了,只是沒料到嫡母那邊竟也能讓陸明成拿下,雖說是給了好處,但嫡母并非一心只看重皇家珍寶之人,想來多半是大哥的功勞。 洛長然思索片刻,囑咐逐月幫她送了封信過去。 大哥不計較是大哥的氣度,她卻不能當做未曾發(fā)生過,這件事原本就是因她而起,于情于理都該道上一歉,眼下回洛府不合適,只能先以書信表示,日后見面再補上歉禮。 逐月回來時帶了大哥的回信,只四個字:安好,勿憂。 洛長然定定看著那四個字入了神,當初皇上下賜婚圣旨前,對于陸府與洛府結親之事,大哥是除了阿娘之外唯一出聲反對過的人,成親時也是他一路相伴,將自己送到陸府,不管是洛長平還是自己,他對所有meimei都一視同仁,愛護有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哥哥,可惜上一世自己被仇恨沖昏頭腦,對侯府人都沒什么好臉色,更不會感受到他的心意。現(xiàn)在方覺得自己狹隘,小心將信收好,吩咐逐月準備熱水沐浴。 “姑娘,這大白天的,你沐浴做什么?”逐月奇怪問她。 “不是我,”洛長然掃了眼自被放出來便頹在樹根底下的某人。 逐月了然的點頭,快步去了。 半個時辰后,熱水備好,可是問題來了。 沒人敢服侍陸陌寒,所以他沒有丫鬟,那……誰伺候他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