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外面?zhèn)鱽須g快的鳥鳴聲,洛長然睜開眼睛,身邊空空如也,剛坐起身,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陸陌寒穿戴整齊,墨發(fā)隨意的垂在腦后,微風(fēng)輕掃,卷著幾縷發(fā)絲飛舞飄動,調(diào)皮的攀上他肩頭。 平靜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激起陣陣漣漪,無聲推散開來,消失于身體各處,四肢百骸如同有只手輕柔撫過,溫暖舒適。 洛長然看著他盈盈淺笑,逐月小心翼翼的從他身后探出頭,垂著眼簾道:“姑娘,奴婢伺候你洗漱吧?!?/br> 陸陌寒往旁邊讓開些,她低眉垂首走進來,眼睛盯著水盆里自己的倒影,不敢四處亂看,伺候她梳妝完畢,迅速退了出去。 “過來,”洛長然招手讓陸陌寒坐在銅鏡前,幫他束好發(fā),去牽他手打算一起出去用膳,誰知他竟然縮了下,不動聲色躲開了。 他眼神飄忽不定,并不與她對視,洛長然心中狐疑,卻也沒有多說什么,用膳的時候盯著他打量,看得他像是不好意思了,匆匆吃了幾口便走了。 他一走逐月便笑著打趣,“姑娘好歹矜持些,你看將三公子嚇得?!?/br> 洛長然面容一熱,瞪了她一眼,將勺子里的粥遞進嘴里,放下時就見洛長寧走進來。 “四姐,”她情緒有些低沉,坐在她旁邊,雙手托著下巴,嘴巴撅的能掛酒瓶。 洛長然示意逐月將吃食收下去,問她,“怎么了?” “我不想回侯府。” “為什么?” “父親這幾日心情不好,看我各種不順眼,我不想見他,”洛長寧委屈道:“明明什么都沒做,還要挨他的罵,話都不敢多說。” 洛長然不知如何安慰她,倒了杯水給她。 洛長寧端起來抿了口,茶杯在手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垂首低語,睫毛上凝了顆淚珠,輕輕眨動落入水中。 “他眼中只有洛長平,我做什么都不對,做什么都是錯,為奶奶守靈那幾日嫌我沒跪夠時辰,偷吃東西,我只是去方便一下而已,肚子餓我有什么辦法,洛長平可以喝粥,我連一塊糕點都不能吃,她是受了驚嚇身上有傷,可我也染了風(fēng)寒啊,他卻認定我裝病,這幾日又說我惹是生非,沒個女孩樣,丟盡侯府臉面,不準(zhǔn)我做這不準(zhǔn)我做那,連我穿的衣服都看不順眼,還跟母親說讓盡快幫我擇婿,明年及笄就將我嫁出去,我討厭他……” 說著說著就哭出了聲,放下水杯伏在桌案上,肩膀微微抖動,洛長然摸了摸她頭發(fā),她猛地撲進她懷里,嚎啕大哭,眼淚鼻涕流了她一身。 洛長然輕拍她后背,等她發(fā)泄完了,掏出帕子幫她擦臉,她抽了抽鼻子,眼睛紅通通的,“四姐,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他都將你逐出家門了,你肯定不想聽到他,我就抱怨幾句,以后不會了,你可不要厭煩我,往后不理我了?!?/br> “不會的,”洛長然輕笑,“我好不容易將你收買,怎么能輕易舍棄,我還要靠你幫忙照看阿娘呢?!?/br> “哼,原來你是利用我,”洛長寧佯裝不滿翻了個白眼,然后又忍不住笑了,“那你打算怎么巴結(jié)我?讓我為你所用???” “恩……”洛長然裝模作樣的思索,“讓你開心好不好?”說著手往她腰上而去,準(zhǔn)備撓她癢癢,洛長寧立即彈起來,左躲右閃,逃不脫她的‘魔爪’,趁她不留神咯咯笑著跑了出去。 洛長然沒有去追,走到屏風(fēng)后頭換了件外衣,束帶尚未綁好,就聽外面響起一聲尖叫,似乎是洛長寧的聲音。 隨意挽了個結(jié)匆匆出去,就見她被陸陌寒掐著脖子抵在桂樹上,雙腳已經(jīng)懸空,雙臂無力的揮舞,軟綿綿的打在那堅固的手臂上,神情極是痛楚。 而陸陌寒雙眸血紅,額頭青筋暴起,渾身散發(fā)陰狠冷厲的氣勢,與在侯府那日別無二致,令人不寒而栗。 洛長然驚恐的跑過去阻止,奈何根本不能撼動他分毫,反被他推倒在地,手腳并用的爬過去抱住他,連聲企求他住手,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洛小五!”院門口傳來一道驚呼,齊進的身影迅速沖過來,用力拉扯他不見成效,立即掏出隨身匕首在他手臂上劃了下。 陸陌寒吃痛,手上力道稍減,洛長寧好不容易吸進去一口氣,剛咳了聲,又被他狠狠掐住。 “小五……”齊進驚慌失措的喊她,一咬牙,直接將匕首刺入他胳膊,陸陌寒手一松,另只手同時揮過來將他拍了出去,洛長然趁此時機轉(zhuǎn)到他身前抱住他,淚流滿面,他眼中閃過掙扎的神色,雙手抱頭,死命搖著腦袋,漸漸暈了過去。 第50章 院子里靜悄悄的,洛長然軟坐在地上,齊進從墻根底下爬起來,擦了下嘴角血跡,跌跌撞撞的去看洛長寧,逐月滿臉恐懼,從池塘后面走出來,顫抖著聲音問她,“姑娘,你沒事吧?” 洛長然身上力氣逐漸回歸,扶著她的手站起來,看向無聲無息的洛長寧,心懸在了嗓子眼,“阿寧……” 齊進手在她鼻子下探了探,松了口氣。 洛長然眼淚瞬間洶涌而至,用手帕捂住嘴,不敢發(fā)出聲音,任由淚水順著指縫滴落,只哭了一小會,便擦干淚痕,和齊進一起將二人弄進屋里。 石大夫很快過來,先看了躺在榻上的洛長寧,確定她性命無虞后才過來檢查軟席上的陸陌寒,依舊未查出任何異常,只開了些調(diào)息安神的藥。 洛長然不相信,情緒激動的問他,“他明明不對勁,怎么就檢查不出來,你不是神醫(yī)嗎?連這個都治不了!” “既然不相信老夫,你大可去請別人,何必浪費老夫時間,”石大夫面含怒氣道,提了藥箱就要走,洛長然忙又拉住他,語無倫次的解釋,“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對不起,大夫,你再看看吧,他真的不好,很不好,求你再仔細檢查檢查,我相信你,相信你……” 石大夫臉色稍稍回溫,語氣卻還是硬邦邦的,“我確實是查不出來,這世間疑難雜癥多得是,不見得都能治,老夫?qū)W藝不精,夫人還是請別人再看看吧?!?/br> 說完眼神在洛長寧面上一掃,囑咐了齊進幾句走了。 齊進愣愣的聽他說完,幾時喝藥,幾時抹藥膏,忌食之物一應(yīng)默默記下,待他離開后猛地回神,“誒,你跟我說干嘛,我又不是她的丫鬟。” 洛長然讓逐月悄悄給洛禾送了封信,說留洛長寧住幾日,請他幫忙瞞著父親,他也是不忍洛長寧連日被訓(xùn),二話不說便答應(yīng)了。 小院還有間空屋子,逐月收拾了出來給洛長寧住,她日落時分醒了過來,跟洛長然說了前因后果,喝完藥便又躺下了。 上次陸陌寒想殺洛長平尚有她幾句埋怨的原因,這次對洛長寧動手卻是毫無緣由,一進來看到她便起了殺意,洛長寧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這下陸明成也擔(dān)上心了,連夜讓人去請胡太醫(yī)回來,長公主請了宮里幾位德高望重的太醫(yī)進行會診,幾個老太醫(yī)爭論不休,可是沒爭個結(jié)果出來。 逐月送信回來面帶驚色,神情慌亂,洛長然追問了半晌,她才道昨夜有好幾戶百姓家里遭了禍,家中牲畜皆被殺死,開膛破肚死相可怕,現(xiàn)在外面都傳言是陸府三公子所為,有人稱親眼所見,還差點被他滅口,現(xiàn)在還在醫(yī)館躺著起不來。 洛長然猶如被當(dāng)頭棒喝,腦子一陣陣的疼,早上他縮手躲避的一幕驀地閃現(xiàn),慌忙跑過去抓起他的手查看,果然在指縫中發(fā)現(xiàn)幾點凝固的血跡。 她不敢置信,等他清醒詢問時,他還是上次那樣,沉默不語,面對潔白的宣紙半個字都寫不出來,一副誠懇認錯的模樣。 洛長然不相信別人所言,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晚上睡覺時閉著眼睛假寐,撐到半夜感覺到身邊人起身,等他出門悄悄跟了上去。 他走的不快,陸府周圍荒無人煙,近半個時辰才看到幾戶人家,他直直走過去,洛長然躲在樹后,看著他進入一家庭院,打開柵欄門,面無表情的抓起腳邊的雞撕成兩半,慘白的面容在月色映照下閃著詭異的光,眼神陰冷如同地府爬出來的惡鬼。 剩下的幾只雞咯咯叫著四散逃竄,沒有一個幸免,他滿手鮮血,踩著七零八落的尸體走向下一家,門口的大黃狗未來得及叫出來便被扭斷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