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那日我真的是與三姑娘偶遇,并非私下會面,”他堅持己見,起身解釋,面上染了急色。 洛長然不由失笑,“沈公子給我說這個做什么,你與三姐的事與我何干。” “阿然,”他往這邊走來,“你別置氣了可好。” 洛長然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制止他往前,深吸口氣,“沈公子,我想你是誤會了,我真的沒有因為你有任何不快,男女有別,還請公子自重。” “你……”沈初這會也意識到了她并非耍小性子,而是真的不在意,一時有些懵,既然不是因為那事,那為何如此態度?他想不明白,思及讓jiejie轉交的信她連看都沒看就退了回來,當時只以為是余怒未消,現在想來,委實令人費解。 以前她就是生再大的氣也絕不會不看自己的信,到底發生了何事,她變得如此冷漠?難道是陸家對她做了什么? 沈初胸膛里翻滾起來,但是涵養很好的壓制著,換成了關切的語氣,“阿然,你可是有苦衷,我不怪你,只要你安好。” 洛長然心里冷笑,若是以前聽到他這句話,自己怕是早感動的熱淚盈眶了,縱使真的有苦衷,也會默默咽下。 她從不奢望他能為自己做些什么,只希望那一顆心始終不變,可他卻是連這個也無法做到。 心湖歸于平靜,洛長然面帶微笑,“方才所言句句發自內心,沈公子也是飽讀詩書博文約禮之人,自當明白我的意思。還有你我身份有別,公子直呼閨名怕是有所不妥。” 沈初呆呆的看著她,臉上籠罩的水汽漸漸散去,眉峰蹙起,“此話當真?” 洛長然點頭,又往后退一步,“我還有事,先行告退,失禮。” “阿……” 沈初下意識想叫住她,問問她為何變得如此疏離,張嘴卻說不出來,自己沒有能力護她,又有何臉去質問她,眼睜睜看著那聘婷身影離開,無能為力的感覺襲遍全身。 是啊,他們已非昔日少年,有太多顧忌太多身不由己,家族,禮法無一不禁錮著他們,不容許他們有任何行差踏錯。雖然這些都明白,也一直將這份感情埋在心底,從未有過逾越的想法,可是難免會有期待,哪怕只是心愛姑娘的一個笑臉,一個眼神,他已知足,如今竟是連這樣也不行了嗎? 失魂落魄的回到桌案前坐下,茶壺里的茶還冒著熱氣,她連喝一盞茶的功夫都沒有,走的如此干脆,可曾有不舍?窗外吹過來一陣微風,翻過去的紙頁又被吹回來幾張,沈初目光哀慟,第十七遍,真的過不去了嗎? 洛長然從茶樓出來,頓覺渾身輕松,見逐月還愁眉不展的,笑著剜了她一眼,“去找三公子吧。” 街市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兩邊攤販不停賣力吆喝著,包子香味混合著脂粉味四處飄散,一派生機勃勃之象。 洛長然在賭坊旁的巷子中找到陸陌寒, 她以為斗鴨子就是所有人圍在一起大喊,好比戰場上,振臂高呼為自己的愛將鼓勁助威,好讓它凱旋而歸。 然而事實上看到的是,兩只鴨子在空地上斗得你死我活,周圍圍滿了人,卻無一人發出聲音,全都緊張的盯著看,想喊又不敢喊的樣子,脖子似乎都用了勁,一個個繃的老長,面上表情精彩紛呈。 離人群五步遠的地方,齊進占據最有利位置,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的愛將,手臂半曲在身前,一下接一下的上下晃動,嘴里默念著什么,前所未有的專注。 陸陌寒安靜的站在他身后,利用身高優勢看著兩只鴨子,不同于其他人的緊張,他神態閑散,像是看兩個小孩過家家似得。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抬起頭準確的看向洛長然,然后大步朝她走來。 與此同時,齊進大喊一聲,“又贏了!”下一瞬,斗志昂揚的凱旋鴨將軍便被陸陌寒毫不留情的一腳踢飛。 “寶兒,我的寶兒,表哥,你什么眼神?”齊進心痛的朝他的鴨子奔去,撿回來后仔細查看了一番,對那群人道:“寶兒受傷了,今兒個就到這,不比了。” 那些人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一溜煙兒全跑了,齊進摟著他的鴨子過來,笑嘻嘻道:“原來是表嫂來了,我說呢表哥怎么跟老鼠見了貓似得,急不可耐的就跑了,原來不是貓,是母老……”及時剎住,呵呵了兩下,關心他的愛將去了。 洛長然覺得自己無法與他正常交流,好在他也沒有需要自己回答的,便未曾理會,笑著去看陸陌寒。 他神情平和,眼神清澈,沒有半分不悅的跡象,洛長然心中稍安,這才恭恭敬敬對齊進道:“三公子極少出門,原因世子也知道,今日他能如此平易近人,還要多謝世子照顧……” “表嫂從哪看出的平易近人了?”還沒說完,他就不滿地嚷了起來,“你沒看我們都不敢說話么?我們一喊他就跟吃人似得,打了這么多次仗,今日是最憋屈的一次了,沒有我的助威,寶兒都沒發揮好……” 洛長然,“那……真是對不住,他不喜歡吵鬧。” “其實我也不喜歡,但是沒辦法,為了我的寶兒,我不得不犧牲一些,”齊進情深義重的看著他的鴨子道:“我的寶兒這么爭氣,我不能拖他后腿不是。” 洛長然,“……” 逐月已經快憋不住了,緊閉的嘴里發出吃吃的笑聲。 “對了,你們成親時我忘了送禮,今兒個贏了不少錢,正好補上,表哥……”看了他一眼又轉回來,“你就算了,表嫂,你喜歡什么,盡管說。” 洛長然推辭道:“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已經感受到了。” “那怎么行,”齊進固執的堅持,“禮物怎么能用心意代替,倘若所有送禮之人都只是口頭表達一下,那街上的鋪子都要關門了,他們也要做生意的不是。快想想,想要什么,衣裳?首飾?胭脂?綢緞?還有美酒,羊腿,肘子,包子,什么都行。” 說后面幾個時,陸陌寒眼神明顯的亮了亮,期待的看向洛長然。 逐月笑著壓低聲音道:“世子爺一番好意,姑娘就隨便挑一個吧,免得他手里銀子花不出去燒得慌。” 盛情難卻,洛長然沒辦法,視線掃了一圈,定在了從巷子外面走過的老丈身上。 他穿的破破爛爛,手里提著只雪白的兔子,肩上搭了把木制小弓,做工很是粗糙,蓬亂的頭發上沾滿了樹葉,腳上全是泥土,看不出原來鞋履的顏色。顯然是剛從山上下來。 洛長然告訴齊進自己想要的禮物,他順著視線看過去,賊兮兮笑起來,“表嫂喜歡它?我去給你弄來。” 一小會功夫,提著兔子回來了,遞給她道:“好久沒吃野味了,表嫂做好了叫我,讓我也嘗個鮮。” 洛長然手頓了下,將兔子抱進懷中,注意到它腿上受了傷,流了不少血,將周圍白毛都染紅了。 跟齊進道謝告辭,準備回去。 逐月要去叫馬車,洛長然攔住了她,說先去藥鋪買點傷藥,正好離得不遠,逐月進去買,洛長然和陸陌寒在外面等著。 這兔子看著小小的,抱起來還挺沉,才這么一會洛長然就覺得胳膊酸了,見陸陌寒虎視眈眈的目光定在它身上,索性讓他抱著,同時警告他,“別聽齊進胡說,這個不是用來吃的。” 陸陌寒不解的看她,似乎不明白它除了用來吃還能做什么,洛長然笑的神秘兮兮,卻是沒有為他解惑。 逐月買好藥遞給洛長然,看她小心翼翼的幫兔子上藥,然后用帕子里三層外三層的裹起來,不禁笑起來,“兔子腿都快成肘子了,這還怎么蹦噠。” “等傷好了,它就又能蹦蹦跳跳了,”洛長然綁好結,看向苦著臉的陸陌寒,不由自主彎了唇角,“你今日很乖,回去獎勵桂花蜜。” 眉頭瞬間舒展,眉梢飛揚向上,陸陌寒眸中星光燦爛,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