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洛長然只覺得手上鉆心的疼,心里也是酸疼的厲害,眼淚撲簌簌直往下掉,滿腹委屈,無力感遍布全身,整個人像是掉進了汪洋大海。 原本以為海上漂浮的荊棘是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努力拔去它身上的刺,想要抱緊它與它一起回到岸上,可不但被他的刺所傷,而且離岸邊越來越遠。 岸邊有阿娘,一直在等著她,等她回去,等她脫離苦海。她若一直不能回去,岸邊的風會將阿娘吹走,吹到另外一個世界。 可笑的是想將荊棘變成喬木,帶回去見阿娘,誰料荊棘沒有耐心改變,自個跑了去。 理智告訴她,他是因為自己才驚嚇了阿娘,才讓自己昨夜的軟語安撫成了謊言,可感情卻無法控制的往失望怨責的方向而去。 洛長然眼淚越落越急,開始還是低低的啜泣聲,慢慢變成嚎啕大哭,好像要將忍了數年的眼淚通通流出來似的。一面傷心一面自我安慰,反正這小院也沒其他人,就盡情發泄一下好了。 陸陌寒不知所措的望著她,滿臉愧疚,眼里全是碎裂的光,蜷縮著身子一點點往后蹭。 門外響起嘈雜的腳步聲,洛長然抬起淚眼迷蒙的臉,手背抹了兩下淚,看清出現在屋里的幾個人時,哭聲立止。 逐月幾乎是在她停止哭泣的同時便跑了過來,一邊安慰她一邊心疼的也掉下淚來,“姑娘,你別哭了,大夫來了,上了藥就不疼了?!?/br> 洛長然迅速將臉上淚痕抹去,忽略白胡子老頭,看向那并肩而立的一對璧人。 男子豐神俊朗,神采奕奕,氣質飛揚明亮,女子眉目如畫,端莊優雅,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美人正是永樂長公主,當今皇上的親meimei,陸明成發妻,上一世時因為對陸家的成見,洛長然一直刻意避免與陸府人接觸,與她交集甚少,雖然住在同一個府里,但是一年到頭見不上幾面,印象最深的是她滑胎了兩次,至陸明成死也沒有為他添個一兒半女,以至于陸家軍大權最后落入陸斯呈之手。 她與陸明成鶼鰈情深,相濡以沫,陸明成死后她整個人去了半條命,一夜衰老,形容枯槁,令洛長然一個滿懷恨意的人都看的忍不住動容。 上前兩步行禮,“長然見過將軍,長公主,不知將軍長公主前來,多有失……” 還未說完,已被人扶了起來,長公主柔聲道:“你受傷了,無須多禮,”轉向白胡子老頭,“胡太醫,您來看看?!?/br> 洛長然可是知道這位太醫大名的,雖是半路出家,未接受過正規學習,但醫術極好,尤擅疑難雜癥,就是脾氣有些古怪,因此在太醫院被排擠,受了不少冤枉氣,老頭子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干了,要回鄉下種地去,皇上不舍得這等醫術奇才就此湮沒,正好永樂長公主與驃騎將軍陸明成定下婚事,成親在即,索性將他打包送到了陸府,成為長公主的專用太醫,萬一這以后宮里遇上什么疑難雜癥,還能派上用場。 逐月說去請大夫,怎么將他請來了?而且還多了兩個亮晶晶,洛長然用眼神詢問她,這才發現她還在抽抽搭搭的抹眼淚。 “看什么看,坐下!” 一聲怒吼,洛長然渾身打了個哆嗦,可能是沒吃飯,雙腿竟然軟了下去,心道果然是名不虛傳。 陸明成掃視了一圈杯盤狼藉的屋子,看向躲在角落里的陸陌寒。 他來這里是打算將陸陌寒帶回去好好教育教育,因為已入夜多有不便所以攜了公主,沒想到半路遇到了急匆匆去找大夫的逐月,便派人請了胡太醫一同前來。 早上剛傷了人,晚上又傷人,還是自己的妻子,陸明成忍了一天的火氣再也壓制不住。 “你過來!” 陸陌寒一動不動。 “過來!”聲音提高了幾分。 陸陌寒微微動了下,又縮了回去。 陸明成大喝,“過來!” 洛長然嚇得手抖了下,胡太醫面無表情的順勢將碎瓷片拔了出來。 一聲哀叫響徹小院。 與此同時,陸陌寒發出如同野獸的吼聲,瘋了一樣撲過來。 第12章 懲罰 可惜現實總是殘酷的,越是強大到無人可敵的地步,越是脆弱的不堪一擊,只要是那個天生克制你的人,縱使你蹦噠到云霄九天,他也能輕松將你拽下來。 陸陌寒蹦的沒有那么高,所以陸明成直接將他踢了出去,牛皮鞭一捆,如同待宰羔羊,提著他后頸準備拎出去。 洛長然簡直不忍直視,剛好手上的藥也上完了,趕緊起身致謝。 胡太醫鼻孔里哼了聲,扔下兩瓶藥,二話不說打著哈欠出了門。 長公主早已對他的態度見怪不怪,囑咐了幾句,隨之離開了。 夫婦二人都走到了院門口,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停下腳步,長公主回身對洛長然道:“對了,侯府的事你不用擔心,將軍自會解決,令堂和令兄已派了太醫去看了,沒有大礙,侯府的損失都會原樣補回來,你且安心,此事與你無關,想來侯爺不會遷怒于你?!?/br> 洛長然心道即使他遷怒也無所謂,面上卻不好表露出來,行禮道了聲謝,待他們走了,仔細想了想長公主那番話,總有種陸府有的是錢,沒有錢搞不定的事的感覺。 陸明成懲罰陸陌寒的法子很簡單粗暴,關押禁食,陸陌寒過去十多年生命中唯一一件事便是吃,所有活動均為填飽肚子服務,禁食對他來說委實痛苦,不到兩日就在牢里鬧翻了天。 洛長然去看他時,他正孜孜不倦的啃監牢的鐵柵欄,這牢房位于陸府后面的小山丘上,用巖石所建,四面堅固,就連地上都鋪了青石板,猶如銅墻鐵壁,一看便知是為陸陌寒特地準備的。 見她過來,執著于磨牙大業的犯人忽然就放棄了,收起渾身兇煞之氣,默默退到了墻角。 洛長然視線一掃,墻壁上紅跡斑斑,地上散落著幾塊碎石,再看陸陌寒,狼狽不堪,蓬頭垢面,手上皮膚幾乎全爛,鮮血淋漓,鞋履不知去了哪里,□□的雙腳紅彤彤的,不知是凍得還是腫了。 對他的不滿早拋到了九霄云外,暗自埋怨了幾句陸明成的心狠,含笑上前。 “陸……”洛長然剛開了個口,就見陸陌寒受了驚嚇似得,蜷著身子使勁往后縮,恨不得嵌進墻壁里去,整個人從內而外散發著愧疚之情。 起碼還是知錯的,若是能改就更好了,洛長然心道,柔聲喚他,“陸陌寒?!?/br> 一動不動。 再叫,還是不動。 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固然是好,但是逃避就非大丈夫所為了,洛長然聲音沉了幾分,“陸陌寒!” 縮在墻角的人微微抬起頭,看到她臉上帶了怒氣,猶豫了一番磨磨蹭蹭的走過來。 洛長然抓住他的手,防止他再跑,許是太著急用力過猛,他嘴角輕輕抽了下,但是沒有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