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陶夢阮順著小滿的手看去,那邊是一片竹林,遠遠地看上去有些雅致,但到了冬日里,往竹林走動的人不多,加上竹子生得密,陶夢阮并沒有看到里面有人。但她心知小滿穩重機敏,自然不會看錯,沒有猶豫的起身,就往竹林那邊走。 “姑娘,這里畢竟是王府,姑娘冒冒失失的過去怕不穩妥,還是奴婢先過去看看吧!”小雪見陶夢阮起身要過去,連忙勸道,她們到王府來,行事自然要注意些,免得一時失當讓人說嘴。 陶夢阮卻是搖頭,道:“我怕郡主那邊有事,還是不要耽誤時間的好!” 小滿和小雪聞言,便不再說話,只緊緊地跟著陶夢阮。 那竹林看著近,走過去卻有不斷地距離,陶夢阮擔心寧陽郡主,走得快,小滿和小雪要小跑著才能跟得上。一進了竹林,便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陶夢阮連忙將小滿和小雪拽緊,生怕兩人一旦與她走散了,遇到危險。 “姑娘,這、這是怎么了?”小滿和小雪算是穩重的丫頭,卻也從未見過這等陣仗,心里雖然害怕,卻一前一后將陶夢阮護在中間。 “小滿、小雪,你們別亂動,抓緊我的手!”陶夢阮四下打量了一圈,穿越以來她是第二次見到陣法,但之前的,只是個障眼的小陣法,沒什么威力,也就是糊弄糊弄不懂陣法的普通人。眼前這個卻不同,看樣子是專門布置的陣法,沒有什么攻擊手段,級別卻不低。 “這、是遇到鬼打墻了?”小雪見四下都見不到路,稍一移動,還能看到竹子飛快地移過來,小雪早前聽過鬼打墻的說法,可現在這樣子,比鬼打墻還厲害。 陶夢阮站著沒動,又讓兩個丫頭緊緊地護著,看上去就像被嚇壞了擠在中間,事實上卻在研究著怎么破陣。她是不懂布陣什么的,但拜她那變態二表哥所賜,她破陣的功夫比起她那布陣技能專精的二表哥也不差。而眼前這個陣法雖沒見過,可萬變不離其宗,陶夢阮多花了一點時間,也順利地打中了陣眼。 這種迷幻類的陣法,陣眼一破,迷陣的效果就消失了。陶夢阮面色不變,離他們不到十步的主仆倆卻驚呆了。 陶夢阮看了那紈绔少年腰間的玉佩,勾唇一笑,謝家,看來那位世子妃是打算一石好幾鳥,真是好算計啊! 陶夢阮見到陣法的時候,就知道她們中計了,當然,這一計未必是專門針對她的,或許還針對蘇盈玉或者戚大奶奶。她本以為這一計的目的是拖住去尋寧陽郡主的人,可見到這位謝家小少爺,陶夢阮覺得她還是低估了這位世子妃,看來,寧陽郡主那邊情況不妙。 謝家小少爺謝澤云是世子妃謝芳艷嫡親的弟弟,也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绔子弟,只是謝澤云如今也不過十五歲,謝家一直以年紀小為由護著,哪怕強搶民女什么的,也往往被按個勾引的罪名,最后灰溜溜的抬進謝家做妾。陶夢阮心知,哪怕是她或者蘇盈玉,若是真被這謝澤云做了點什么,最后也頂多就是嫁給這謝澤云做個正妻。 陶夢阮心急著寧陽郡主那邊不知道什么情況,見到這么個沒什么武力值的紈绔少年,嘴角的嗜血一閃而過,柔軟的聲音帶著一絲冷然,道:“青雀、銀麟給我狠狠地打,打到他這輩子都不敢碰女人為止!” “是!”暗處兩名暗衛鬼魅一般的身影閃出來,照著謝澤云就是一頓胖揍,陶夢阮則帶了兩個丫頭,匆忙往外走,去尋寧陽郡主。自從在唐家莊子被唐思明刺殺之后,司連瑾就又多調了兩名暗衛到陶夢阮身邊,就生怕呆頭呆腦的暗衛幾時又讓人調虎離山了,唯一的女暗衛紫楓更是被司連瑾下了死命令,決不允許離開陶夢阮身邊。 陶夢阮知道小滿和小雪都是謹慎的性子,小滿既然對她說,見到的必然是玉蘭的正臉,沒有認錯的理,那么玉蘭就必定在附近。陶夢阮不知寧陽郡主現在在哪里,又遇到了什么事,當務之急就是尋到玉蘭,問清楚事情。 小滿和小雪只見過青雀和之前的白鵠,新來的銀麟是不認得的,但兩人都是謹守本分的丫頭,更明白如今的情勢,不敢多問,只四處尋找玉蘭的蹤跡。 “姑娘,在那里!”小雪眼尖,一眼就看到一處怪石下面的人影,這回絕不敢讓陶夢阮涉險,不等陶夢阮說話,就先趕過去看。將玉蘭拽起來看了正臉,才道:“姑娘,是玉蘭jiejie!” 陶夢阮也極快的趕了上去,顧不上別的,用力將玉蘭掐醒。 “陶姑娘,快去救郡主,郡主被世子妃的人帶走了!”玉蘭一睜眼見到陶夢阮,也顧不上別的,抓著陶夢阮的手道。 “抓走!”陶夢阮睜大了眼睛,那位世子妃已經如此的明目張膽了嗎?在王府中就敢直接將寧陽郡主抓走。然而回過味來,寧陽郡主若是出了什么事,便是頌王和王妃護著,也沒了高高在上的郡主的資本,自然沒什么值得謝芳艷忌憚的。 “抓什么地方去了?快些帶我們過去!”陶夢阮心知不好,若不能盡快找到寧陽郡主,說什么都遲了。 “是!陶姑娘快隨奴婢來!”玉蘭是寧陽郡主身邊的丫頭,雖然是伺候人的,但也沒有吃過苦,讓人打暈了只覺得身上到處都疼。可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別的,玉蘭忍著疼爬起來,往前面帶路,腳步一點都不慢。 陶夢阮和小滿、小雪連忙跟上去,看著眼前的路越來越荒涼,陶夢阮皺眉道:“玉蘭,這邊是什么地方?” 玉蘭走得急了,有些氣喘,卻半點不敢耽誤,聽陶夢阮問起,便答道:“是王府的后院,只是薛夫人死了之后,又出了鬧鬼的傳說,這一片就荒涼下來了,世子妃、世子妃定是想著這邊荒涼,沒人敢隨便走動,才將郡主抓來這邊的!” 陶夢阮見她這模樣,明顯有些害怕,卻絲毫不敢耽誤,這丫頭倒是個忠心的。然而,若沒有見到謝澤云,陶夢阮還會覺得謝芳艷是想弄死寧陽郡主,可這來回兩次,都專門安排了紈绔子候著,可見謝芳艷此人更習慣內宅里殺人不見血的陰私手段,怎么可能只是嚇唬或者弄死寧陽郡主? 陶夢阮站住,輕輕一躍落到不遠的樹上,四下看了一遍,再落下來,卻向玉蘭道:“跟我走!” “陶姑娘……”玉蘭是親眼看到寧陽郡主被抓到這邊來的,現在改道,若是想錯了,不是更耽誤時間嗎? 陶夢阮卻不理她,提起裙角就往剛剛確定的方向趕去。站得高看得遠,哪怕是誤導玉蘭,謝芳艷也不會有更多的時間改道,所以大方向應該是沒錯的。而這樣荒涼的地方,就算謝芳艷設計了什么,也不好引人過來,若是沒有被人撞見,以王府的勢力和頌王對寧陽郡主的疼愛,不管發生什么都會被壓下去,謝芳艷設計的一切自然就白費了。 所以,離這里最近的,接近王府花園的地方,自然是最有可能的出事地點,更何況站得高了,陶夢阮分明看到有不少人正以游園的架勢接近那邊。 陶夢阮顧不上三個不懂武功的丫頭,飛快地往前面趕去,小滿和小雪知道陶夢阮身邊有人,趕不上就不上去拖累陶夢阮了,只想著跟過去接應,拉了玉蘭跟在陶夢阮后頭。 陶夢阮趕到臨水的小筑時,游園小分隊已經到了前面的小山,陶夢阮直接從窗口翻進去,就見到被綁了手腳堵了嘴的寧陽郡主,滿臉淚地盯著眼前快脫光的男子。陶夢阮上前一個手刀將人劈昏,也顧不上看是誰,直接拖起人,從側面的窗口丟到湖里。 扯開綁著寧陽郡主的繩子,外面的說笑聲已經近了,寧陽郡主有些驚慌,道:“陶小阮,怎么辦?” 陶夢阮看了一眼屋里的陳設,看上去應該是供賓客小憩的房間,有軟塌可以靠一靠,還有些棋盤一類消遣的物件,正要說話,卻聽得一聲極輕的動靜,陶夢阮推開一側的房門,是個耳房,一名藍衣丫頭睜大眼望著陶夢阮。 “春雨!”寧陽郡主咬著牙說出了那丫頭的名字,她當然認得那丫頭,那是謝芳艷身邊的丫頭,還給了她哥哥做通房的,許了生下孩子就抬做姨娘,對謝芳艷自然是忠心耿耿。 陶夢阮打量了一眼,通房丫頭跟普通丫頭自然是不同的,做了通房還能做貼身大丫頭的,不僅是主子看重,本人想來也夠聰明,做得了狗腿子。不過片刻間,陶夢阮就想出了更好的主意來,既然謝芳艷故技重施,她們為什么就不能,真當她們這樣好欺負不成? 春雨見陶夢阮邪氣的勾起唇角,面對著絕美的容顏,卻讓她害怕得很,偏喉嚨卻仿佛堵住了一般。卻見陶夢阮突然上前,手指靈巧地將她的衣襟挑開,外面襖子直接拽掉,露出白色的中衣,還被扯得松松垮垮的,她還沒明白怎么回事,便聽陶夢阮“哇——”一聲大喊,明明清脆動聽的聲音對她來說卻似來自幽冥的魔音。 “快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陶夢阮大喊了一聲,不僅春雨,連寧陽郡主都呆住了。 陶夢阮沒有理會寧陽郡主的呆滯,趁著外面的人還沒來,替寧陽郡主整了整衣裳,臉上卻沒弄,寧陽郡主哭得太慘,遮也遮不住,找個借口混過去就是了。 領著人過來的依然是謝家五姑娘謝明艷。謝明艷是庶出,生母是丫頭提上來的,打小就抱著謝芳艷的大腿,凡事謝芳艷用得著的地方,都有她謝明艷。謝芳艷拿謝明艷當槍使自然要給些好處,但次數多了,什么大事小事都有謝明艷在場,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名聲自然是壞了。 謝明艷年少時不知其中厲害,到了該說親了,才發現人家都嫌棄她口角是非多,到如今十六了,還沒能定下親事。謝明艷不聰明,但也不傻,她名聲壞到這個程度,索性就巴住了謝芳艷,捏著她把柄多了,辦事依然賣力,卻逼著謝芳艷為她尋一門好親。 因為上次壞了事,將太子府的一步好棋搭了進去,這回謝芳艷特意囑咐了謝明艷,定要等春雨給了信號,才將人帶進去,所以她將人引了過來,卻在外面徘徊著。等著春雨的信號沒想到春雨的信號沒等到,卻聽到里面喊有人落水了,謝明艷本能的覺得事情不太對,但一聽有人落水,跟來的人也不用謝明艷招呼,都跟了過去。 水榭的門不開在來人的這邊,一段曲折的回廊連著岸邊和水榭,陶夢阮先開了門,人一進去就看見陶夢阮指著衣衫不整的丫頭,還微微顫抖著,旁邊寧陽郡主掛著淚水,卻是驚呆了的模樣。 “這、這是怎么了?郡主,你怎么了?誰欺負你了?”謝明艷見旁人都去了,只得跟上去,一進門,連忙將注意力引到寧陽郡主身上。 “……”旁人的目光在屋里三人身上來回,郡主哭得那么慘是怎么回事?可那丫頭衣衫不整的樣子又是怎么回事? “這都什么時候了?有人落水了,還不快救人啊!”陶夢阮跺腳,一副著急的模樣,卻提醒這許多人,這里原本有另一人在,只是落水了。內宅里呆久了的人都難免容易腦補,目光落在衣衫不整的丫頭身上,立刻就腦補出小鴛鴦在這邊幽會,讓人撞見,于是男的慌不擇路,從窗口跳下去的事情經過。 雖然沒有家丁護衛跟著,但也有些仆婦跟著,其中就有會水的,聽到命令都下水救人。雖然眾人都猜測掉下去的多半是男子,但粗壯的仆婦對這些反倒沒什么忌諱,而今年天氣沒那么冷,這個時候還沒有下雪,下水救人的難度也低一些,不多時兩名婦人就拖了一名光著上身的男子上來。 男子脫在屋子里的衣裳已經被陶夢阮順手丟到春雨旁邊,再將人撈上來,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樣子,許多人已經將事情腦補了完整。 ☆、第七十五章 趙家小妹 有人落水甚至有男子混入內院來可不是小事,就在這么短短的時間里,頌王妃和世子妃謝芳艷都趕來了。 寧陽郡主總算聰明了一回,一見到頌王妃就撲過去,抱著頌王妃道:“母妃,嚇死涓兒了,涓兒還道他要殺我們滅口呢!沒想到他慌不擇路居然從窗口跳下去了!” 頌王妃安撫的拍拍寧陽郡主的后背,才看向還昏迷著的男子,有眼色的仆婦已經用他的衣裳將他裸著的身子蓋住,只露出一張臉,卻絲毫不妨礙她認出人來。此人,正是頌王世子身邊的常隨,再看那跪著的丫頭一眼,頌王妃臉黑了,她當然知道那丫頭是謝芳艷的丫頭,更知道那丫頭還是頌王世子的通房。 謝芳艷臉色也不好看,親弟弟剛剛被打得她這個做jiejie的都不認識,這邊又出了這樣的事。她本是讓春雨在旁看著,配合謝明艷的,她自然知道春雨不可能做出跟那男子私會的事情,可眼前的情景卻有口難辯。咬著牙,謝芳艷向寧陽郡主和陶夢阮道:“四妹和這位姑娘怎么會在這里?怎么四妹還哭了?” “今日本是我的生辰,卻也是我娘的忌日,我想到十年前我娘這么去了,我就難過。又怕別人瞧見笑話,才叫了阮兒尋了個人少的地方說話,就、就聽到屋里有動靜。”寧陽郡主本也不笨,這么長時間足夠她平靜下來,再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出來。而她的母親,也確實是今天的忌日,當初先王妃病重,寧陽郡主年少不懂事鬧著要吃先王妃親手做的長壽面。先王妃怕自己在沒有機會給女兒做長壽面,就答應了,也不知是不是累壞了的緣故,當晚人就去了。 頌王妃冷冷的看了謝芳艷一眼,沒好氣道:“你明知涓兒母妃是怎么去的,提這個做什么?你做嫂嫂的,本宮不求你將涓兒當親meimei看,可你欺負小姑子算什么!” 這話說得不輕,謝芳艷一直被頌王府防備著,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道:“母妃誤會了,兒媳只是擔心四妹……” “行了,就是一個丫頭和下人的丑事,你是世子妃,處理了就是。今日是涓兒的生辰,就別拿來煩她了!” 頌王妃一言定下結局,謝芳艷臉色難看的應著,眾目睽睽之下,她想保住兩人都不成。目光落在陶夢阮身上,今日因為這丫頭,她搭進去三個人手,她自不會善罷甘休。又狠狠瞪了春雨一言,即便是個下人,沒什么分量,這丫頭也該辯解兩句,她也不至于如此被動,卻不知陶夢阮早就給那丫頭扎了一針,針上淬了毒藥,先是不能說話,接下來,自然是要人命,武功可是底牌啊,她自然不會讓一個丫頭去告密。 頌王妃帶了賓客們,包括寧陽郡主和陶夢阮離開,將爛攤子直接甩給謝芳艷。陶夢阮走在寧陽郡主旁邊,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藏在濃密枝葉之間的趙益宣連忙移開自己的眼睛。 “怎么?心疼了?那你跑去告訴她,你已經恢復記憶了啊!看她還理不理你。”司連瑾藏在旁邊,他偷看陶夢阮多了,早就練就了躲過陶夢阮反追查的本事,慵懶的藏在樹上,看趙益宣捶樹干。 “你就不擔心陶姑娘?”趙益宣斜眼看向司連瑾,見他依然慵懶自如的樣子,不由來氣。 “我家阮兒是有功夫的,更何況有暗衛在旁邊護著,這點小事當然不用我出頭。”司連瑾面上閑適淡定,其實手心的汗還沒干,只是擔心他一插手,反而給陶夢阮添麻煩,然想到謝芳艷,司連瑾哼了一聲,道:“謝家也該修理修理了,否則他們還以為自己能上天呢!” 趙益宣沉吟片刻,道:“這件事交給我就是。” 司連瑾也沒打算自己去辦,點點頭道:“行啊,別人也就罷了,那謝澤林該栽個大跟頭了。” 趙益宣點頭。謝澤林原本想將他meimei嫁給趙益宣,結果那六姑娘看上了他兄弟,為了不嫁他,居然聯合他弟弟要置他于死地。趙益宣嘲諷的笑笑,謝家女兒的魅力還真不小,謝芳艷讓頌王世子神魂顛倒也就罷了,那六姑娘居然哄得他嫡親的弟弟與他兄弟反目。 他這一趟雖得寧陽郡主相助保住了性命,但那時失憶,卻失了羽林軍中的職位,落了現在一個工部的閑職,如今哪怕他承認他恢復了記憶,想要拿回羽林軍的職位也不大容易。既然如此,只能從別處著眼。然而,他暫且拿不到,不代表那職位謝澤林就坐得穩,謝家根基深厚,一下子也難得動搖,但謝家,又不是只有謝澤林一個兒子。 頌王妃一向是溫和寧靜的模樣,沉下臉也十分有威嚴。頌王世子丟臉的事她倒是不大在意,雖然世子代表著王府的臉面,但那個敗家子丟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次數多了無論頌王還是王妃都練就了一張厚臉皮。頌王妃惱的卻是謝芳艷膽子居然大到敢在王府算計寧陽郡主,更惱她竟然眼看著寧陽郡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險些出了事。 頌王妃臉色不好看,跟著回來的人也都頂著低氣壓,沒敢說話。離宴席還有一些時候,頌王妃看向陶夢阮,道:“陶家丫頭,你陪涓兒回屋去收拾一下吧!”又向寧陽郡主道:“我知道你想念你母妃了,可今日大好的日子,許多人在呢,你也是大姑娘了,別讓人笑話。” 寧陽郡主乖乖地點頭,道:“涓兒知道了,叫母妃掛心了。”臉上露出些笑容,想讓頌王妃放心。 事實真相如何,頌王妃還沒來得及問,卻也能猜到一二。寧陽郡主每年都要先給早逝的先王妃上香,可她素來是活潑開朗的性格,何況人又不傻,怎么會大老遠跑到那邊去哭。而謝芳艷的手段,她也知道,上回太子府的事,寧陽郡主不許人說,但她是王妃,哪能瞞過她去,心里冷哼了一聲,真當世子護著,他們就果真拿她無法了? 頌王妃沒有看跟在后面的一群人,這些人她素來是不喜的,滿京城最愛擺弄是非的可不就是這一伙,讓丫頭將人領過去,自己就先離開。漫不經心的向走在身邊的二少奶奶王氏道:“你大嫂屋子里的事都管不過來,叫下人鬧出這等丑事來,以后園子那一塊的事,你替你大嫂分擔著,別讓王府再鬧出笑話來。” 王二奶奶有些驚訝的看了頌王妃一眼,這是半點臉面都不給世子妃留了,卻見頌王妃臉色冷沉,連忙道:“是,兒媳會用心的。”王府二公子本是庶出,生母又早已不在了,好在二公子是爭氣的,年紀輕輕已經考中了舉人,夫妻二人一向不爭不搶的性子,而王妃不是刻薄的,雖然被世子所忌憚,日子過得還可以。可王妃讓她分走了世子妃本來就不多的權力,世子妃能愿意嗎?王氏多少有些擔心,只見頌王妃少見的威嚴,還是連忙應了下來,王妃性子好,平日也和善,可若真是個軟茬,又哪能壓得住世子妃,她自不敢陽奉陰違。 陶夢阮陪著寧陽郡主回去,換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過頭,細細畫了妝容,半點看不出之前哭得凄慘的模樣。打發走丫頭們,又安撫了又驚又怕的玉蘭一回,寧陽郡主道:“陶小阮,我是不是特別笨?” “……”特別笨算不上,但凡不是天天想著算計人的,誰又能在那些事情上有多敏感。她之所以如此,也是前世打交道的都是成了精的狐貍,那謝芳艷縱然陰險狡詐,終究只是個內宅婦人,哪像她,認識的不是高手就是jian商。 寧陽郡主也沒指望陶夢阮給她答案,嘆了口氣,道:“你是不知道謝芳艷有多囂張!她直接讓人將我捂了嘴抓走,還故意放玉蘭去找人求救,就算準了,不管大jiejie還是表姐,都沒那本事將我救出來!” 說到這個,陶夢阮有些疑惑,司連瑾都能派暗衛到她身邊護著她,寧陽郡主是頌王府唯一的郡主,怎么身邊居然沒有暗衛護著? 寧陽郡主聞言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暗衛是大街上的白菜,誰要買一筐啊!司連瑾那是假公濟私,別說我,就是公主們,也就一人兩個侍衛護身罷了。” “……”陶夢阮有些驚訝,司連瑾原本就撥了兩人在她身邊,后來又添了兩個,她還以為但凡富貴之家,都能養些暗衛做事。事實上,頌王府上有八百私兵,兩百護衛,往下的勛貴之家逐次遞減,到了國公府,能養五百私兵一百護衛,至于暗衛,卻不是普通人家有那個能力培養的。頌王這樣的親王,有那能力,可身在皇族,在這些方面需要避諱的更多,頌王也只有皇帝安排的幾名暗衛,并沒有培養自己的人手。 本來人手就不多,再加上在自己府上,頌王沒想過親女兒在眼皮子底下還能出事,才有了這樣的疏忽。寧陽郡主倒不怪頌王,便是她重生以來,早就看明白了謝芳艷的真面目,也絕沒想到謝芳艷還敢明目張膽的做這樣的事,只想著她如此被動,那真正的把柄也該拿出來用了,不然等發霉了,就只能扔掉了。 陶夢阮沒弄明白寧陽郡主那目光一時的陰沉閃爍是什么意思,寧陽郡主一向表現的任性又霸道,其實性格嬌憨活潑,時不時閃現的陰沉卻有些違和。陶夢阮本能的想探究,但她自己就不樂意別人對她追根究底,便將心思放在一邊,只提醒寧陽郡主道:“郡主,時候不早了,我們該過去了,你是壽星,總不好叫人都等著你。” 寧陽郡主心里打定了主意,那片刻間的陰沉便消失了,她重生了一回,想要做的是保護父親、保護頌王府,而不是將自己埋在仇恨當中不能自拔,她便是不聰明,也從來不希望她重活一世只為了報仇。 陶夢阮和寧陽郡主再回到宴席這邊時,賓客們都已經坐下了。蘇盈玉和戚大奶奶一直沒見寧陽郡主和陶夢阮,心里多少有些擔心,坐著也一直往外面看著,見兩人一道走來,戚大奶奶穩重,坐著沒動,蘇盈玉卻迎上來,拉著寧陽郡主的手,低聲問道:“怎么才來?出什么事了?” 寧陽郡主笑笑,沒有解釋,道:“回去換了一身衣裳,你瞧,是不是更好看?” 蘇盈玉看似活潑沖動,其實粗中有細,哪里會相信寧陽郡主這話,卻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連連點頭,道:“果然更好看,你是專門跟我們炫衣裳的?” “是啊!這么好看的衣裳,哪能藏著掖著不讓人看!”寧陽郡主一副得意的模樣。一直沒逮到機會跟寧陽郡主說話的明晚煙連忙迎上來,直夸贊寧陽郡主的新衣漂亮,卻有一個柔柔的聲音道:“這可是花月坊容娘子親手做的,自然是極好看的,只是,這衣裳似乎見過呢!” 話音未落,許多人都看過去,只見一名粉藍色衣裳的少女坐在那里,旁邊隔了一個位置,坐了謝明艷。陶夢阮心知座位的安排也是有講究的,一家里來的姐妹,關系親近的表姐妹通常坐在一處,那姑娘應當是謝家人。 “七meimei別胡說,郡主的衣裳自然是獨一無二的,你怎么會見過!”謝明艷旁邊的明媚少女嗔了一聲,嘴里的話卻不那么好聽。開門做生意的,自然沒有一個花樣只做一次那么大氣,寧陽郡主也沒霸道到她穿的衣裳不許別人穿一樣的。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陶夢阮知曉,花月坊也做成衣,卻不是做了衣裳擺出去賣,而是往富貴人家接了活,量身定制,謝家姐妹一唱一和,話里的意思大約都在“曾見過”上面。 “六meimei可不能冤枉了七meimei,這衣裳jiejie我也見過呢!之前不是越國公夫人特意請容娘子為六meimei裁的嗎?沒想到最后給了郡主呀!”謝明艷終于接上了最重要的一句話,陶夢阮不用看,都能感覺得寧陽郡主臉色好不到哪里去。 謝家姐妹自以為自家長姐是頌王府的世子妃,日后就是頌王妃,一個遲早要出嫁的郡主,得罪了也沒什么打緊。至于寧陽郡主嫁到越國公府做世子夫人,雖然壓了謝六姑娘一頭,可誰不知道趙世子失憶了,做了個工部的小官,說不定哪天世子的位置都是二公子的,消遣寧陽郡主就更沒有壓力了。 蘇盈玉按住寧陽郡主的手,寧陽郡主兇名在外,可那是做姑娘的時候,皇家郡主囂張些也沒什么打緊。可定了親就不同了,趙家若是一氣之下退了親,寧陽郡主又要怎么辦?蘇盈玉自詡聰慧過人,一時也想不出如何解了這個局,卻聽得一個清清涼涼的聲音道:“母親當初是為趙家長媳定的衣裳,謝家六姑娘定的既然是我二哥哥,可別亂說話,壞了自己名聲不要緊,可別帶累了我大哥的名聲!” 陶夢阮順著聲音看去,十三四歲的姑娘小松樹一般坐在那里,一舉一動都帶著一股子女俠的風范,尤其是最后不太明顯的一聲輕哼。謝家姐妹幾個臉色微變,尤其是六姑娘謝清艷,被未來婆家人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就差指著鼻子說她不要臉,她一路順風順水的大小姐一下子就受不住了。 雖然有不少人知曉趙益宣曾經跟謝清艷議親,最后謝清艷定了二公子,趙益宣卻求娶了寧陽郡主,卻不知道其中曲折。可聽趙錦竹這么一說,看向謝家姐妹的目光就有些鄙夷,縱是勛貴之家不似清流名門一樣視名聲比生命都重要,可在忠貞上面卻是一樣的苛刻,寧陽郡主雖然刁蠻任性出了名的,卻一直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可接連牽扯了一戶人家兩名男子的謝清艷卻不同。 謝清艷臉色發白,微有些顫抖的聲音道:“錦竹meimei,我……” “謝六姑娘這一聲meimei,還是等過門之后再喊吧!”趙錦竹油鹽不進的板著臉,毫不客氣的打斷了謝清艷的話。 謝清艷生得白皙,一張臉只有巴掌大,眼中含淚的模樣頗惹人憐愛,可這里做的都是女子,更別說趙錦竹對于玩弄兄長感情,甚至挑撥兩個兄長反目的人沒有絲毫好感,見她越發委屈的模樣,更加明顯的哼了一聲,道:“要哭就哭,哼哼唧唧的沒個痛快!” 這一代的越國公只有一妻,膝下也只得兩子一女,兄妹三個自小感情就好,尤其是最小的meimei趙錦竹,自小就最敬愛長兄趙益宣。原本兄妹三個相親相愛的,結果自家二哥瞧上了大哥正在議親的姑娘,這也就罷了,反正沒有定親,可二哥為了討美人歡心,往大哥身上捅刀子就喪心病狂了。趙錦竹自小被寵著,沒有多精明,腦子卻清楚得很,二哥自以為掩飾得好,可一母同胞的兄妹,誰能瞞得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