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七點十二了,”他說,“我敲最后一次門?!?/br> 狗腿子唐安心領神會地在門上慢條斯理地敲了三下。 在楊塵一臉疑惑的神色中,門“啪嗒”一聲被打開。 女人滿臉淚痕地盯著坐在輪椅的男人,崩潰地大哭:“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長羲“哦”了一聲,以著強烈對比的淡漠面無表情地說:“所以我只敲多最后一次門。” 他看著女人有些癲狂的神色,有些嘲諷的,“你還不足以讓我浪費更多時間?!?/br> ☆、第47章 七點十二(八) 進了門之后,女人一直在哭。 對方是受害者家屬,唐安他們并不像自家老大那樣可以做到冷漠的無動于衷,可他們同情之余卻也說不出更多安慰的話了。 客廳里安靜至極,只有女人的啜泣聲從沒停過。 大約一刻鐘之后,長羲才收回挑剔地巡視客廳的目光,開口問:“薛琪安是九月七號失蹤的?” “是,”女人接過音音遞給她的紙巾,哽咽著回答,“她平時很乖,學校放學了她就會回家,老師會帶到a區邊界,之后到家就是十幾分鐘的路,從來都沒出過事的。” “八號晚上七點多我回到家,見到家里沒人就著急了,”女人的語調破碎,她努力地讓自己去回想那一天的場景并回答,“之后我找到半夜,才確定自己的安安丟了?!?/br> “第二天,九號,我到警督報了失蹤?!?/br> 長羲頷首,配合地接下去,“十六號,發現了她的尸體?!?/br> 他的語調里有些詭譎的冰涼和散漫,女人心里頭有些哆嗦,哽咽低泣的聲音在他說話的剎那都有些干硬起來,之后那個留著一頭黃頭發的男人問她,“請不要介意,我們就是例行問問,那天,您一直在醫院嗎?” 女人點頭,“是,那天有隊搜查隊的回來,傷的嚴重,我和我丈夫都值了七號的夜班和八號的白班。” 她低頭,難過地補充,“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問醫院的人,我們從沒離開過?!?/br> 她臉色憔悴至極,目光都有些疲憊的渙散,她無力地繼續:“不過,這些問題上次警察來的時候我們交代過……失去女兒我們很傷心,也不想再談這個話題了,抱歉,我想請你們出……” “我說過,這是我最后一次敲門?!?/br> 長羲微抬眼打斷女人的話,他十指互相交錯著摩挲,慵懶地靠在椅背上,秦茶站在他身后,她可以看見長羲他錯落的半長碎發以及弧線非常優美的鼻梁。 氣氛有著詭異的緊張,秦茶卻想著長羲真的長得很好看。 “我并沒有時間聽你滿嘴的謊話,”他姿態懶洋洋地盯著女人,目光卻是機質的冷漠,“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嗎?” 女人一時之間啜泣聲都停止了。 長羲突然勾著嘴角笑起來,“畢竟薛琪安是‘主動受害’,這一點和其他受害者相比,確實不同?!?/br> 女人聽完整個臉色都變了,她憤怒地站起來,帶著哭腔質問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大概沒有注意到,”長羲慢慢地說,“你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撒謊的丑態?!?/br> “你說話的每個語氣,每個動作,都告訴我,你在撒謊?!遍L羲指了指眼睛,“你的眼睛在告訴我,你有事情想說,可是你在掙扎。” “你是愧疚?!?/br> 長羲說完,直接就側頭親了親秦茶搭在他旁邊的手背,低聲,“走吧?!?/br> 一行人離開的時候表情統一的都是懵逼的,楊塵直接問出了大眾心聲:“我完全沒看懂你在做什么,更加沒聽懂?!?/br> 倒是唐安稍微看出一些門道。 “老大的意思是,薛琪安是被自己爸媽推去火坑的?他們知道兇手是誰,甚至于,他們可能就是兇手的一員?” 可他自己想了一會兒也不明白了,“所以老大,你是看了啥才覺得那對夫婦不正常?” 長羲剛好被秦茶抱著下臺階,聞言冷眼看著他們,“沒把檔案看一遍?” 唐安冤枉:“看了!七八遍了!” 音音一拍頭,“不對勁!檔案里那對夫妻的反應不對勁!” “女兒慘死,警督問話,他們夫妻的問答太理智得有條理了,”音音幾乎把那幾張薄薄的檔案倒背如流,“唐安你記得嗎,有問題問他們知不知道自己最近得罪過誰,有沒有仇家,他們怎么回答的?” 唐安:“一直與人為善,沒有仇家,也沒有得罪過誰。” 冬瓜回味了一下,“挺正常的回答???” “還有,問他們女兒平時常去的地方和接觸的人,他們怎么回答的?”音音自問自答,“他們說,女兒很乖,每天都按時回家,所以自己很放心,比較常去的就是同學家,接觸的大多也是小朋友?!?/br> 冬瓜繼續:“回答得很正常?。 ?/br> “但是就是太正常了啊,”音音一點一點說,“就像剛剛,老大問他們那天在干什么,薛琪安mama回答的是在醫院,有人可以為他們作證,你們不覺得她現在所有有關這件事的說辭,都是在或多或少地把自己摘出去嗎?” 她反問周圍的人,“失去自己的女兒,第一個反應是這樣的嗎?” “你太臆測了,”楊塵皺著眉頭,“這個并不能說明什么——不要從情感層次去揣測,我們要的是證據。” 音音不理楊塵,看著長羲很期待地問,“老大,我說的對嗎?” 長羲沒直接回答,他吩咐唐安,“薛谷?!?/br> 薛谷是薛琪安的爸爸,他們今天并沒有看見他。 這意思是要他蹲點薛谷了,唐安點頭,“放心,交給我吧老大?!?/br> 音音就在旁邊嫌棄楊塵,“為什么要我們給你出力,你們警督的人都是死的嗎?” “不給我們查,沒人敢查,”楊塵也很無奈,“找你們肯定是不得已?!?/br> 冬瓜驚悚地退了幾步,“mama呀,原來不給查嗎?我淌這渾水豈不是找揍?!?/br> 冬瓜是官二代,父親是諾亞城九大區長之一。 楊塵正打算回答,就有人從遠處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頓時看過去,他底下的小警察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他少數能信任的手下了,楊塵頗有幾分不好的預感問對方,“徐昂,你怎么來了?” 徐昂喘著粗氣,大口地換了幾次氣,才說,“我終于找到你了隊長,又、又發現尸體了。” 楊塵神色一凜,“在哪里?” “b區,”徐昂的表情有些難看,“死者還是個熟人。” 楊塵:“誰?” “薛谷。” 這下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了,楊塵下意識地先看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發現他面沉如水。 長羲冰涼地笑了笑,“速度真快?!?/br> 楊塵沉重地叫徐昂帶路,半路,楊塵還是沒忍住,低聲問旁邊的人,“之前你說了一次七點十二,這是你最后一次敲門,”他頓了頓,“不知道為什么,我總對你的那句‘七點十二’很敏感?!?/br> 他低頭組織了一下語言。 “我總覺得,你不是單純地在說一個時間,不是簡單地催促?!?/br> 楊塵看了一眼長羲,“包括薛琪安mama的反應——我覺得她不是因為你那句‘最后一次敲門’而開門的,而是因為七點十二……不要怪我想太多,畢竟七和十二這兩個數字我太敏感,劃分了進化人、普通人和改造人的就是7號和Ⅻ號針劑。” “我一直認為,這個案子的關鍵是這個,你肯定知道了些什么,可以不可以告訴我?” 他仔細地辨認長羲的神情變化,卻發現對方神色漠然,半分異色都沒有,他自己心里有些著急,就聽見對方冷靜地說,“到了?!?/br> 油鹽不進,一陣無力。 楊塵只得把注意力放回薛谷的死亡現場。 薛谷是一個長相非常普通的男人,此刻他的臉色像是看見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而扭曲到變形,露出一種極為駭然的神色,他的內臟也從背部全部被掏空了,正面看還是非常完好的一具軀體,軀干被釘在了墻上,手腳頭,五根釘。 是阮雪音、金鈴的死亡方式合體版。 音音是第一次直面這樣的死亡現場,她一生還算順遂,幾乎沒經歷過什么血腥的場景。 之前一直有爸媽一直護著她平平安安地進入基地,后面有楊塵,老大失去雙腿之后,她跟著老大。 但她并不覺得這場景血腥殘忍到令自己反胃,她只是有些害怕,她忽然覺得背后的兇手的手段確實陰狠,這種恐懼不是通過殺人手法的殘忍施加給別人的,而是你根本無法猜測對方是誰,也不知道對方究竟什么時候會再次下手。 意外的是大米也在現場,他一看見秦茶就忍不住湊過來。 “小嫂子,你不要看,小孩子看了晚上會睡不著的?!?/br> 楊塵還沒來得及問大米怎么會在這里,就被大米的邏輯打敗。 ……拜托,你嘴巴里的小嫂子她是一只喪尸,她自己就是干吃人的活計。 楊塵還指望定陵拯救一下大米的邏輯三觀,就看見定陵把手里的刀背敲了敲輪椅的扶手,冷淡地提醒想給秦茶捂眼睛的大米:“離我的人遠一點?!?/br> 大米不服:“老大大大大,小嫂子還很小呢,怎么能看這些東西?!?/br> 秦茶:……她的承受力已然在不日城就得到了質的升華。 然后長羲朝她招招手,秦茶彎腰不解地看過去,長羲看了一會兒,她的眼明亮而干凈,專注地看著他的時候,清晰的瞳孔里都是自己。 他希望的那樣的,專注的都是自己。 心里膨脹的愉悅都快要壓不住。 他把原本問她“你怕嗎”的那句收了回去,突然伸手捂住她眼睛,嗓音溫柔含笑,“唔,小孩子不要看。” 聲音又低又啞,一直耐心等長羲說話的秦茶好想一巴掌拍過去。 ——現在有本事不讓她看,有本事之前玩殺人游戲的時候,個個死法溫柔一點啊!她特么當時頂著個八歲的皮,好!嗎! 長羲的手干燥微涼,他在她耳邊輕聲說,“你的眼睛最漂亮?!?/br> 他在血腥的死亡現場,頗有幾分閑情逸致地勾著嘴角,對著自己心愛的姑娘沙啞地*: “想吻你。” ☆、第48章 七點十二(九) 秦茶在長羲掌心里睜著眼,無語地抿著嘴,不知道給個什么反應好,然后就感覺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柔軟的唇瓣親親碰了她一下。 黑暗讓她的感官放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舌尖調皮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很快便離開,他的聲音都比常日里選顯得低沉沙啞了幾分。 “很甜,”他移開手,摸摸她的頭,“不逗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