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是的吧。”江懷雅整理了下頭發,不咸不淡道,“不要太期待。他做得又不好吃。” 趙侃侃覺得她這嫌棄的口吻真氣死個人了,懊惱道:“不行,我不能在這住下去了。你們倆對我造成的傷害量比讓我天天去參加婚禮還嚴重。” 江懷雅挑眉毛:“我們倆怎么了?” 趙侃侃隨手指向角落里老黃的喂食器:“你們家遍地都是狗糧!” 也許是這句話觸動了什么咒語,玄關真的撲來一只狗。 “汪——” 老黃一閃進來就直撲陌生人,它站起來快有趙侃侃高,兩只前爪搭在她肩上,把人撞翻在沙發里。趙侃侃嚇得魂飛魄散,閉著眼睛視死如歸似的,嘴里尖叫連連。 江懷雅上去想要幫她忙,奈何她自己也有點怕狗。雖然平時能做到跟老黃和睦相處,然而切換成攻擊形態的老黃她就招架不住了。眼睜睜看著老黃吐著哈喇子往趙侃侃臉上舔,把人嚇得要哭,江懷雅沖身后怒喊一聲:“江潮,你過來管管!” 玄關走來一個黑衣少年。 江潮一身黑色t恤搭黑色緊身褲,頭戴一款黑底銀色logo鴨舌帽,把手里的同色系行李包往墻邊隨意一甩,發出咚地一聲沉響。他掃了眼沙發上的混亂場面,輕蔑道:“它又不咬人。” 這時候顧不上是非曲直,江懷雅一邊扯著狗耳朵,一邊罵人:“你是狗嗎,你知道它不咬?” “汪!”老黃適時地吠了兩聲。 江潮換完鞋,手插著口袋漠然往樓上走:“老黃每年按時打疫苗,被咬也得不了狂犬病。你讓她試試看被咬一口唄。” 江潮平時雖然混球,但也沒這么不講道理。江懷雅一時也不知道他是吃錯了什么藥,氣得牙癢:“江潮——!” 這一聲湮沒在門后。 江潮甩上臥室門,面無表情地靠著墻站了會兒。 剛甩門似乎太過用力,受過傷的左手又有點發麻。醫生說可能會習慣性骨折,讓他平時注意,沒想到真沒騙他。 他剛從外面回來,一身熱氣,扯了扯嘴角,把鴨舌帽往床上一甩—— 然后甩進了一堆……一言難盡的衣服里。 他定睛看了幾眼,沒錯,那是女人的內衣。 白色小蕾絲,沒有鋼圈,軟癟癟地擱在他床上,旁邊還有一條女式睡裙,粉色小碎花。看起來剛換下來不久,散發著女人的溫香,包圍了他的帽子。 三個念頭漸次冒上他的心頭—— 這什么土鱉品位。 陰魂不散的趙侃侃。 媽的……勞資的帽子。 江潮心念一動,連忙過去把自己的帽子撈出來。 撈完了又覺得很不甘心:這床他媽是他的啊?! 于是他又把帽子扔回去,把睡衣丟進床邊一個打開的行李箱里。然后再鼓起勇氣,手指一寸寸挪向那件白色小蕾絲…… 剛剛捏上去,樓下傳來趙侃侃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第一反應是老黃真的把人給咬了,也不顧手上勾的是什么東西,立刻沖到門口,推開門板。趙侃侃正在這時沖上了樓,被狗撲過的發型凌亂得像個茅草堆,瘋女人般沖進他的臥室,一頓亂找。 不明狀況的江懷雅從樓下小跑著上樓,一邊說道:“侃侃你怎么了呀,什么東西這么要緊?” 然后她就看見了她弟。 江潮倚在門框上,一手插著袋,另一只手勾來一條白色小內衣,冷然看著屋子里瘋狂拉上行李箱的女人,涼涼道:“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空氣一下冷到冰點。 趙侃侃都不知道這一天自己是如何吃完的午飯。 心心念念的男神手作版午餐味同嚼蠟,她滿腦子都是江潮勾著她的內衣沖她蔑然一笑的畫面。她的人生閱歷十分貧瘠,這個場面可以榮登她最刻骨銘心記憶之首。 也不對,其實還有更不堪回首的。但她已經沒有勇氣回憶了。 而這些記憶的罪魁禍首還坐在她旁邊,時不時發出幾聲冷笑。 不遠處,被囚禁的惡犬老黃正扒著鐵籠子,無辜地望著四個各懷心事的人類。 聶非池關心了一句:“我做的菜很難吃?” 趙侃侃努力擠開一個笑:“沒,沒啊。挺好吃的。” 江潮忽然又冷笑一聲。 江懷雅看不過去:“江潮你今天吃炸藥了?” 她這個jiejie不打一聲招呼隨隨便便讓女人睡他的床,她還有理了? 江潮咽下這口氣,再次冷笑一聲:“你談你的戀愛,不要煩。” 江懷雅就差掀桌跟他打一架了。 這個念頭功敗垂成在她掀桌前看了一眼聶非池。他夾了一筷子rou圓,把她喂嚴實了。 聶非池幫她托著下巴,認真地等她的意見:“會不會太淡?” 江懷雅下意識答:“你放鹽了嗎?” “放了一點。” 她又嘗了一口,眨巴著眼:“挺好的呀……” 青菜rou圓湯,本來就是清清淡淡的家常菜,有rou圓的鮮香在,不需要放太多調料就有一股淡淡的鮮味。江懷雅也嘗不出好壞來,覺得自己的味蕾被麻痹了。從前那么挑食的人,現在好像什么都入得了口,只要是他做的。 江懷雅放下勺子,脾氣都被溫香的菜湯給泡軟和了,瞪了眼江潮:“你不是說下禮拜才回來么,搞什么突然襲擊?” 江潮臭著一張臉:“你自己記錯。” “我怎么會記錯?”江懷雅又要發作了。 聶非池在桌底下握了握她的手,把她的氣焰消下去。 姐弟倆默然對峙了數秒,趙侃侃輕輕擱下筷子,低著頭悶聲說:“兔子,我飯也吃完了,這兩天就不陪你了。我把機票改簽到了今天下午,這就回去了。” 說完好一會兒,也沒一個人出聲。江懷雅翕動著嘴皮子,不知道怎么挽留她。 趙侃侃硬著頭皮站起來,眼睛一直盯著地,拉開行李箱拉桿就要走。 “侃侃……” “站住。” 姐弟兩個同時發聲。 江懷雅本來也不知道下半句該說什么,望向江潮。 只見眉眼璀璨的大男孩挑著半邊嘴角,像個地痞流氓,斜乜著趙侃侃:“你就想這么走了?” ☆、第48章 江潮和趙侃侃的梁子,結在江懷雅高三那一年。 那時江懷雅忙于刷簡歷,代表學校參加了一個話劇大賽,被請來救場的男主角江潮和編劇趙侃侃小姐不太對付。江潮這家伙愛整幺蛾子,把劇本從頭到尾挑剔了個遍,逮著趙侃侃就讓她改劇本。那段時間趙侃侃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但凡江潮可能出沒的地方,她走過去都仿佛在趟地雷陣。 后來,江潮可能是找茬找上了癮,甭管和劇本有沒有關系,見著趙侃侃就一頓欺負。趙侃侃去學校小賣部買一瓶酸奶撞上他,他就把一排貨架的酸奶全掃光,讓她來找他買。她參加個羽毛球社團,組隊的時候碰上他,被他扣得家都不認識。 趙侃侃人慫氣短,比較扛不住打擊,為此還被欺負哭過幾次。 江懷雅對她嗤之以鼻,覺得這事趙侃侃也需要負一部分責任。那個年紀的男孩子,你越慫越容易激起對方捉弄你的欲`望。像江潮這樣的,揍一頓就好了。 然而趙侃侃屢次無視她揍弟弟的提議,見了江潮依舊像老鼠見了貓,能躲則躲。 再后來,江懷雅也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江潮突然就不來找趙侃侃麻煩了。 她問過趙侃侃,她還是那個慫氣包一問三不知的樣子,問不出個所以然。跟江潮提起來,他也只是臭屁地甩她一個冷眼,仿佛覺得她多事。 江懷雅只好總結為,小男孩一時興起欺負小姑娘,勁頭過了就自然消停了。 一年后她和趙侃侃畢業,她出國,趙侃侃出省。這兩位的小打小鬧就變成了青春時代無傷大雅的小插曲,被她順利忘到了腦后。 但她不知道,這里面是有原因的。 那是那一年的夏末。 離話劇匯報演出只剩兩天,江潮放學去高中部溜達,碰見了趙侃侃。 她是當天的值日生,打掃完教室正打算關門,就瞄見了敵方目標。她連忙一擰鑰匙,竄進了教室里躲著。 江潮就像恐怖片里的僵尸一樣,在走廊里巡邏過去。趙侃侃大氣不敢出,躲在門后面聽他的腳步聲,猶如一個恐怖片女主角。 可惜江潮還是發現了她。 他其實早就看見她了,納悶她為什么一閃身人就不見了。最后發現教室門還沒關,推門進去。藏在門后面的趙侃侃跟見了鬼一樣一下逃去窗簾后頭。 她仿若一只藏在樹后的小鹿:“你姐跟洪徹他們出去玩了,不在。” 江潮好笑道:“我知道,我有眼睛。” 教室里燈全是暗的,座椅一張張架在課桌上,整整齊齊,除了他倆就沒別人了。 趙侃侃開始趕人:“那你走啊?” “我為什么要走?”他外套敞著穿,吊兒郎當地走近兩步,“我就不能來找你?” 她怯生生的:“你找我干嘛?” 江潮愈發忍俊不禁。不明白為什么她明明大他好幾歲,心智還不如他班里的小女生。 他朝她招招手:“你過來。” “……我不。” “那我過來了。” “別……”趙侃侃拿出了平生最大的勇氣,“我跟你說,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反抗你!我也就是看在你jiejie的面子上,才一直忍你的!” 江潮呆了幾秒,朗聲笑。十幾歲正是男孩子身形拔高的年紀,他已經比她高小半個頭,長臂搭在窗臺上,輕松將她封死在角落里。他一挑眉毛,仿佛在和她理論:“我怎么你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 江潮哼笑一聲:“不是。你給我說說看,我怎么你啦?” 他這挑著半邊嘴角流里流氣的模樣被她自動判定為“兇神惡煞”。趙侃侃沖著他一條手臂突圍,被他輕松撣了回去:“你別跑,先把話說清楚。我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