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我之前一直在想,你為什么跟我在一起。我甚至想過你是不是對女人沒興趣啊,找我各取所需。”她的笑容有種窺探到真相的狡黠的甜蜜,“現在我發現,你好像真的有那么點……喜歡我啊。” ☆、第22章 晨起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江懷雅刷著牙,一邊沖衛生間外喊:“你有沒有充電線?幫我充一下手機的電。”洗漱完畢,又去客房里翻她當時沒有帶走的衣服。這時候真感激自己不愛搬東西的個性,當時搬走的時候干凈利索,寥寥幾件衣服囑咐他隨手扔掉。 聶非池當然沒扔。 衣櫥原封不動,他甚至還往里面放了兩顆樟腦丸。江懷雅打開櫥門,嘴角翹起來,偷著高興了一會兒,抱了件最厚的衣服出去。 回到臥室,就看見聶非池半蹲在墻角,拿著白色的插頭接電源。 數據線上連著她的手機,他確認屏幕顯示充電,才小心放到一邊。 江懷雅靠在門框上,欣賞他蹲著的模樣,有種說不出來的乖順。沒想到有一天可以用這個詞形容他——乖順。 但男人很快站直,高她大半個頭,氣質凜然。他掃了眼她唇邊眉角的笑影,好似被她同化,回頭時自己的唇畔也染上些許笑意。他早已經穿戴整齊,看著她肩上的單衣覺得刺眼,走過去幫她把大衣披好。江懷雅勾唇:“這是大衣,又不是斗篷,有袖子的。” 得寸進尺,江懷雅的風格。 聶非池垂眸看了眼,撩起一個袖管,撐開來,向她一挑眸。她配合地抬手,伸進袖子里,另一邊重復完,她也終于笑出了聲。聶非池幫她扣了粒扣子,終于在她明顯的揶揄目光里站不下去,松手:“自己扣。” “送佛送到西。” “真把自己當金佛了。”他嗤笑一聲,象征性扣了幾顆就罷手。 江懷雅看著他收拾屋子的忙碌身影:“你別老這樣。你這么多年孤家寡人是有原因的你知道嗎?寵著點姑娘又不會掉塊rou。” 聶非池整理完,抽出串車鑰匙,撇撇嘴角:“我對穿衣服興趣不大。” 江懷雅吃了這個癟,心有不甘,出門的時候又把外套扣子解開了。 北方的冬晨,再愛美的姑娘也很少敢這么穿。她這樣一是為了臭美,二是為了氣人。 聶非池陪她吃了頓早飯,和她一起坐在露臺喝咖啡。二樓的露臺迎風,上午顧客稀少,只有江懷雅露著雪白的脖頸,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他忍了她一上午,到了她和謝芷默約定的時間,送她去酒店。 江懷雅昂著脖子就打算下車。 聶非池把人抓回來,臉色陰沉地幫她系好圍巾,手指停頓了一秒,挪到衣扣上。他面無表情地一個個系下去,寒聲說:“作的你。” 江懷雅恬不知恥:“那你不要慣。” “你就這么進去,我待會兒能被我媽嘮叨一個小時。” 江懷雅沒有羞恥心,只知道咯咯笑。 聶非池覺得自己這么多年放任她在天邊飛,也有這一部分原因。他自小已經對她足夠冷淡了,但她還是敢把他當仆人使,百折不撓。她還有臉嫌棄她爸是老公主,其實她才是真霸王,只有她爸這樣毫無原則的男人能忍得了她。 娶這種女人無異于往家里搬一尊菩薩。 他還是不太喜歡見他媽,把江懷雅留在餐廳里等著,自己出去打電話。 江懷雅當然知道這是他的借口,然而無能為力,等謝芷默進來發現只有她一個,又開始數落他。那些話都老生常談,無非說他不懂禮數,不尊敬長輩等等。憑江懷雅的賣乖能力,給他打個圓場不在話下,但怕突然改口風顯得怪異,忍著一直沒說話。 謝芷默終于停下了,往她領口看了眼,江懷雅下意識回縮,不動聲色地攏了攏圍巾,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姜還是老的辣,謝芷默一眼就能看出她心虛。 她微笑:“圍巾不摘嗎?” 江懷雅硬著頭皮取下來,發現對面的目光并沒有什么變化,才知道自己進了套,臉上瞬間涌起一股熱流。 謝芷默卻慢慢地喝了一口咖啡:“聽說你老師的遺作展,邀請了你當揭幕嘉賓。” 李祺生前名義上是她的導師,這件事很多人都知曉。謝芷默的語調依然溫柔,好似隨口一提,然而江懷雅太熟悉她這位干媽嚴肅時的眼神了。 “嗯。”她低斂眼睫,幾乎能感覺到臉上guntang的紅云漸漸涼卻。 “我也是最近才聽說,你老師把所有作品都贈予了你。” 談話像一條河流,水勢緩慢卻不由她引導。江懷雅的心慢慢揪緊,謝阿姨給她留了最大的面子,但她顯然知道李祺的財產都在她手上,并且很可能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 她到底是聶非池的親生母親。無論與她有多么親如母女,在某些事情上,親疏之別還是會擺在眼前。想也不用想她會站在哪一方。 江懷雅艱難地在心里打腹稿,剛抬頭吐出個“我”字,突然看見了迎面走來的聶非池。 他站在他母親身后,眉頭緊鎖,喊了聲:“媽。” 謝芷默慢慢回頭,卻等不到他的下文,氣氛霎時僵硬起來。江懷雅笑著化解尷尬:“你電話打完了?” 誰知他生硬地命令:“你出來。” 江懷雅一愣,很快隨口編造:“怎么了,那邊要我聽電話嗎?”然后放下腿上的外衣,向謝芷默道個歉,跟在他身后出去。 走廊和室內一個溫度,但卻顯得冷清不少。 聶非池斜倚上墻,打量她的臉:“你緊張什么。” 她這才發現,自己掌心出了一手虛汗:“我怕你媽誤會。” “誤會什么?”他笑。 她深吸一口氣,垂下顆腦袋:“我打算接受邀請。” 聶非池果然不說話了。 江懷雅緊接著說:“你不要誤會。” 聶非池深深呼吸,調整了片刻,平靜地問:“你一會兒怕我媽誤會,一會兒怕我誤會。既然這樣為什么還要去?” 以什么身份去呢,一個普通弟子? 江懷雅知道這不可能,流言蜚語容許不了她一廂情愿的米分飾太平。然而如果連為他的作品站臺都做不到,未免太辜負李祺對她的厚恩了。 “有沒有想過媒體會把你報道成什么樣?” 傳媒是熱衷八卦的。藝術圈的洛麗塔,一個很好的談資。 江懷雅好似無所謂地笑笑,抬頭看他:“你別說,雖然你和你媽關系不好,但是你們說話的路子都是一模一樣的。畢竟是親生的。” 他流露出一絲不耐煩:“不要東拉西扯。” “沒有。”她赧然低了下頭,腳尖挫了挫地,“我是覺得沒什么好說的。” 沒什么好解釋的。 她從來不撒謊,所以也不會為自己開脫。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聶非池沉下臉,說:“先進去吧。” 他這個樣子,她反而有點緊張,眼巴巴地望著他:“你不要生氣。” 聶非池荒謬地笑:“你怕我生氣么?” 江懷雅盯著他的眼睛,用力地點了兩下頭。 無賴又賣乖,這就是江懷雅。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甚至是厭惡她的。然而他只是重復了一遍“先進去”,然后回到了席間。 謝芷默心照不宣地沒再重提話茬,好似這就是一頓再普通不過的踐行飯。 吃到最后,江懷雅擱下餐具,擦了擦嘴唇:“我去一趟洗手間。”然后看著他倆的眼色,獨自逃開了。 只剩母子二人,不約而同地放下刀叉,不需要言語,彼此的態度都擺在臉上。 聶非池皺眉,語氣并不好:“你不要質問她。” “我聽到的消息都是真的?” “就當都是真的。”他面色不善,“要質問也是我質問。” 謝芷默不怒反笑:“你問過嗎?”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mama不管你跟小兔子兩個人在玩什么,在我眼里你們要么沒瓜葛,要么就結婚,不然我以后沒法見她父母。明白我意思嗎?”謝芷默的語氣依然溫和,然而卻透出一股疲態,不解道,“我以為你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沒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怎么會弄成現在這樣?” 明明是知根知底的兩個人,親密無隙的時候彼此都是一張白紙,到底是從哪蹉跎出了一身往事。 聶非池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江懷雅在這時候回來了,三個人稀松平常的寒暄幾句,謝芷默不用他們送,自己坐主辦單位的車去機場。 江懷雅杵在寒風里,目送那輛車遠去。 天色陰暗,道路灰蒙蒙一片,汽車揚起的煙塵久久難散。 不知站了多久,四肢僵冷,江懷雅指尖小心地戳了戳他手背,等他理會她。 聶非池反手握住她的手,凝望她的眼眸:“兔子。” “嗯。” “其他事都可以慣著你,但是這事不行。” 她抿緊了唇。 他把她的手放在胸前,卻是一個隨時可以松開的姿勢,從眼神到語氣都毫無溫度:“你自己選。現在跟我走,就不要去揭幕式。” ☆、第23章 “沒有解釋的機會嗎?”江懷雅歪著頭尋求和解。 聶非池挪走視線:“我不想聽解釋。” 江懷雅怔了好一陣子,竟然笑了聲。 “聶非池,我們居然做到了。”她說。 他眼里滿布陰翳:“做到什么?” “互相猜忌,互相怨恨。”江懷雅在心里默數,然后停頓了一下,“而且我還真的有點欲罷不能。” 這是嚴格意義上她給他的第一句告白,居然是“有點欲罷不能”。 不久之前,她還在云淡風輕地說,“談戀愛不是要互相猜忌,互相怨恨,又互相欲罷不能才有意思嗎?”現在她云淡風輕不起來了,因為身處其中的人說不出有意思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