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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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為她們想出這一招來,把她塞進了采選的名單里頭,誰敢跟皇上搶女人呢?一勞永逸再無后患,對想結親的那一家也有了合適的說辭。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啊,誰讓謝寧被選上了呢?兩家的情誼還在,親事完全可以繼續,換個新娘子就行了嘛。 這也就是謝寧覺得最難說出口的部分。為什么難呢?一是她定過親,雖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二是她進宮其實是出于一場設計陷害,可不是她自己情愿的。 皇上會不會因此冷落她呢?她會不會失寵? 謝寧以前沒有考慮過這件事,其實進宮快三年都沒被召幸過,她以為自己一輩子就這么過下去了,完全沒想過如果自己受寵了怎么辦。 如果舅母還在這兒,肯定要氣的捶胸頓足,這丫頭怎么這么傻呢?這種事怎么能說給皇上聽?說進宮是被迫的不是自己情愿的,還說自己曾經定過親?那皇上還能待見你啊? 可謝寧覺得,世上可沒有不透風的墻,尤其是她那個好事兒不干壞事兒做全的嬸子一來,指不定能說出什么話來。不光她,說不定謝家老太太也會跟著上京來。謝寧印象特別深,母親還在的時候她們娘倆一起回過謝家,老太太中氣十足罵她娘喪門星、克夫,還捎帶著謝寧也是小沒良心的,還不如謝家養的哈巴狗,只會巴著林家,還說她一看就是刻薄相,命中沒福,一輩子受苦的命。 以前謝寧覺得老太太一定不是親祖母,沒見哪家親祖母是這樣的。可惜等她年紀漸長就明白了,老太太確實是親祖母,她對謝寧母女既不是正室打壓庶出,也不是填房苛待原配所出子孫。 本來以為一輩子都想不起來的事,都不會再打交道的人,突然間又這么出現了,與其讓皇上最后從旁人那里知道,謝寧倒情愿自己說出來。 她也有些不安,可是她心里并沒有覺得自己犯了欺君之罪,也沒有騙過皇上什么。那些事都是她進宮前的事。 可是,她也拿不準皇上會怎么想。 說完這知,她就沉默了,忐忑的等待皇上的回答。 皇上的回答是先打了個呵欠,困意十足的說:“快睡吧,明兒朕還得早起,不象你似的想睡到什么時辰都行。” 謝寧困惑的又等了一會兒,也沒等著皇上再說別的。 難道皇上太困了,根本沒聽清她剛才都說了些什么? 還是皇上太困了,聽是聽見了,可是現在困的不想處置她,一切等睡醒再說? 謝寧躺在那兒糾結來糾結去的,其實也沒有糾結多久。孕婦的體力精力跟正常人不能比,她也很快就…… 睡著了。 不意外的是,第二天謝寧醒了,皇上又已經起身走人了,床上只剩下了謝寧自己。 皇上有話留下,也不是關于謝寧昨晚招供的事,而是讓人抓緊把永安小書房整理出來。 謝寧心里存著事兒,怎么都安生不下來。早膳有煎的金黃的小煎餅,單吃也好吃,卷著蘿卜綠豆芽和瓜條吃也好吃。 午膳的時候還有一道豆腐羹,一道荷葉粉蒸rou,都是謝寧喜歡吃的。豆腐羹她吃了半碗,粉蒸rou吃了一塊。 方尚宮早就看出來了,一直到她歇完中覺起來,陪她說話的時候才問她到底有什么事情這樣憂心忡忡的。 謝寧也確實憋了一肚子話,方尚宮這么個老成持重的人能替她出出主意再好不過。 方尚宮很平靜溫和的聽完了謝寧的訴苦,含笑說:“您就為了這事兒,從昨天一直擔心到現在?” 謝寧點頭。 “您覺得皇上會因為這事兒冷落您?” 謝寧再點點頭。她現在懷有身孕,皇上可能會等到她生完孩子以后再冷落她吧? “這事兒根本不算回事兒,皇上大約也是這么想的。如果真定過親,采選的人還把人送進宮來,那就是采選的人明知故犯。但既然只是一個口頭約定,一無媒二無聘,您自己都不知道這事兒,那就不能算是定親。”方尚宮說:“既然是莫須有的事兒,您為這個苦惱什么?” 不算一回事? 方尚宮是不是太輕描淡寫了? 但皇上好象也沒把這事兒當回事。晚膳前白洪齊來了一趟,說皇上在前頭同幾位王爺用膳也還惦記著謝美人,給永寧宮賞了兩道菜。 皇上也漸漸摸準了謝寧近日的口味,天冷的時候她喜歡吃些熱乎乎的帶湯的燉菜,今天賞下的兩道都是如此。一道是冬瓜盅,一道是丸子湯。 看起來皇上是真沒把這事和放在心上。 兩道菜都熱騰騰的,謝寧舀了一勺冬瓜盅里還在咕嚕咕嚕冒著泡泡的菜肴澆在白飯上,蝦仁兒滑嫩,筍丁爽脆,湯里全是冬瓜特有的清淡鮮甜,謝寧有點兒擔憂自己這么吃下去,到該臨盆的時候,不會胖成一個球吧? 但美食又著實難以割舍。 用過晚膳胡榮來回話。 進屋先請了安,謝寧看他頭上都是汗,有些納悶:“你這是從哪兒來?怎么還出了這么些汗?” 胡榮趕緊用袖子抹汗:“奴才路不熟,還以為能從慶德門過來,誰想慶德門那里不通,又多繞了一圈兒。” 謝寧讓青荷給他搬了張凳子過來,胡榮可沒有那個膽子坐,趕緊把打聽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奴才問清楚了,謝夫人這回不是一人上京的,她還帶著兩位謝姑娘一同來的,年前就到京城了,暫住在西柳巷謝夫人表姐家中。” 謝寧疑惑的問:“兩位謝姑娘?” “是謝夫人的兩個女兒,姐妹兩個,謝蓮姑娘與謝薇姑娘。” 謝寧更納悶了。謝蓮比她還大兩歲,她入宮之前謝蓮就在尋婆家,這都已經過了三年多了,謝蓮難不成還沒有出嫁?當時祖母和嬸子不是一致替她看好了親事嗎?為此還不惜托人通門路把謝寧塞進了采選名單里頭。都說有志者事竟成,以這祖孫三代謝家女人的心計和毅力,難道還有她們辦不到的事? 胡榮接著說:“那位謝大姑娘腿腳似乎有點不大便給。” ~~~~~~~~~~~ 家里來了親戚,明天會多寫一點。 ☆、八十一 親人 謝蓮不但沒如愿的嫁出去,腿腳還出了毛病? 這事兒真讓人想不通。 謝寧除了也姓謝,和謝家人根本一點兒情誼也沒有。不說謝蓮母女對她做出的那些事情,就說之前,謝蓮總是逮著機會就想欺負她,大冬天里想把她騙到結了薄冰的池塘上面。這哪里是本家姐妹?分明是仇人。謝蓮是嫁為人婦享盡榮華富貴,還是倒霉走背運碰上什么旁的事兒,謝寧是一點兒都不關心。 但眼下不關心不行,謝夫人帶倆閨女一起進京,難道只是為了壯個膽作個伴? 胡榮打聽來的消息不少,但是礙于他根基淺,探聽到的都是一些瑣碎小事。比如謝夫人的表姐寡居多年,謝夫人來了之后曾經對人放話自己是宮里妃子的嬸娘。她們還光顧過京城有名的珠寶老字號,母女三人大手筆買了好些頭面首飾。 謝寧笑了,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 在老家的時候畢竟是小地方,打扮的不能多出格,加上還有個古板守寡的祖母在頭上壓著,看別人打扮的出挑了扎她的眼。這一來的了京城,那母女三人就象雀鳥出了樊籠,可不得盡情揮霍打扮。 就是謝家的家底兒在那里擺著,沒那么多閑錢供她們這樣花銷。也不知道她們這樣過日子能闊綽幾天。 大概她們覺得有宮里的貴戚在,底氣足得很呢。 聽胡榮講這些的時候,謝寧無意中想通了一件事。 她已經不是過去的她了,她的嬸子也不是過去的那個能cao縱擺布她的人了。 從她現在的位置再看過去那些人,突然就不象過去那樣懼怕不安了。 胡榮回過話從屋里出來,忍不住松開領襟散熱氣。 他這一身汗不光是多走了路,還因為這新襖子火力實在太旺了,和往年穿的可不一樣。往年里分到的那襖子,棉襖跟夾襖都差不多,到這個時節不多穿一件坎肩在里面,在屋外待著一時三刻就凍得透心涼了。今年送來的襖子袍子委實太真材實料了,他攏共只穿了一件單衣,外頭罩了一件棉袍,沒想到會熱成這樣。 青荷出來看他的樣子,嗤笑了一聲:“你這是心里有火啊?還是收著點兒吧,還沒出正月呢,小心燒出病來。” 胡榮嘿嘿笑:“jiejie說的是。” 都說太監是沒了根的男人,身上陰氣重,冬天里頭也較一般人怕冷。胡榮以往都覺得這話是真的,可這會兒覺得這話不盡不實。 誰說他身上陰氣重的?他覺得自己還是陽氣旺盛著吶。 青荷把他叫到近前問:“你還打聽著別的消息沒有?” 胡榮壓低聲音說:“還打聽著好些事兒呢。”他朝東邊指一指:“還有那邊的消息。” 那邊過去有好幾座宮室,不過胡榮說的應該是云和宮。 手爐的事還沒有個結果,陳婕妤依舊被禁足于云和宮里頭。雖然上元節將至,宮里卻沒有什么節慶的氣氛。胡榮這種時候也不敢張揚,生怕節外生枝。 “我聽膳房的人說的,云和宮前幾日鬧脾氣,說自己冤枉,不飲不食呢。” 青荷前幾天消息隔絕,還是頭次聽說這事兒,頓時來了精神。 謝美人身邊伺候的,都知道謝美人與陳婕妤有齟齬,但真正親眼目睹的只有青荷一個。那天陳婕妤咄咄逼人,要是自家主子氣弱一下,低頭服了一次軟,日后在陳婕妤面前就總輸她一股心氣了。主子那時候可只是個小小才人哪,對著婕妤就能這么強硬。 青荷看著是又擔心,又覺得解氣。 “她到現在還不吃嗎?那豈不要了命。” 青荷尋思,不吃更好,餓死拉倒。 可是要真餓死了,別人會不會再把這事兒硬跟自家主子扯上關系啊? 胡榮面帶不屑:“她哪里舍得死。因為她兩天不吃,膳房干脆不送膳食去了,就隔了一天,陳婕妤就哭著喊著說要吃東西了。” 這回連青荷也露出了和胡榮一樣的鄙薄的冷笑。 有這一回,哪怕此后陳婕妤還能復寵,丑態也永遠都落在別人眼里,一輩子別想翻身了。 胡榮小聲說:“害咱們主子的就是她嗎?” 青荷反問他:“你覺得呢?” 胡榮挺干脆的搖頭:“我覺得不是。” “怎么說呢?” “能干這事兒的人必定手眼通天,哪里會這樣無能?”胡榮的道理簡單樸實:“怎么看陳婕妤也不象是能做出這樣細致周密安排的人。” 言下之意陳婕妤莽撞愚蠢,沒有這個本事。 青荷覺得胡榮比她見事還明白,要知道她剛聽說這事的時候,還險些真把陳婕妤當成了幕后主使呢。 “那你覺得誰象?” 胡榮趕緊擺手:“這話哪里能亂說。” 這幾天他的膽子也差點嚇破了,一點消息也沒有,生怕主子有個什么好歹,那他們這些人只怕也就死無葬身之地了。眼下雖然知道主子沒事了,但是這座永安宮里頭他們自己人只有不到一半,后來的那些人誰知道都是什么來路?誰又知道哪句話說岔了會被人聽了去。 青荷也不敢再說。 她心里也茫然沒有頭緒,看誰都象是那個壞人,可是空口無憑,捉賊還要拿贓,更何況是這樣的大事? 晚間青梅給方尚宮送藥過去。方尚宮看見藥湯就說:“這藥吃不吃都是一樣。” 青梅在這事兒上最較真:“不成,我得看著您喝了才走。藥可是我看著煎的,扇火扇的胳膊都酸了,頭發梢還叫火燎了一截,您要不喝我不白忙活了?” 她這么嘰嘰喳喳的,方尚宮也只好舉手告饒:“好好好,你端過來我喝。” 經過這次的事,她和青梅也算是結下了一份情誼。看她平時話少了很多,方尚宮心里也是唏噓不已。現在青梅多說了這么多話,哪怕是沖著這個,方尚宮覺得藥她也得喝。 她的身子她知道,多少年的老毛病了,當時沒好好將養,反而受了很多挫磨,落下了病根,現在治是治不好了,也就是慢慢養著。這藥吃下去確實用處也不大,頂多就是緩解一二。 青梅等她喝完了藥,又端水給她漱口,遞上布巾讓她擦手,服侍的無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