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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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在送到縈香閣之前的事。 這藥下的巧妙,必定得花很多功夫,絕非舉手之勞就能辦到的。縈香閣里那么多雙眼睛盯著,想把藥下到手爐里頭想必十分困難。 當時一次送來了四只,她留下了兩只,另外兩只又讓拿回去了。那只南瓜手爐會不會也有問題? ~~~~~~~~~~~~~ 啊啊啊,又拖到這個點兒了。真得把作息時間扭轉過來。答應的加更一定會有嗒,捂臉逃 ☆、七十二 主使 天已經亮了,太陽升了起來。陽光照在窗欞上,窗上帶著一點淡淡的潮濕的印痕,薄而剔透的拼嵌的明瓦窗被陽光映的燦然發亮。 謝寧卻覺得這天還沒有亮起來。身邊團團迷霧步步殺機,有如置身漫漫長夜。 她從沒有害人之心,可是在宮里,不是你想獨善其身就可以的。她得寵,晉封,有子,這都扎了別人的眼,擋了別人的路。 青荷一看主子這模樣就猜她是嚇著了,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才好。誰身上出這樣的事兒能不怕?主子這等于是鬼門關門打了個轉,不怕才怪。 青荷起身離了凳子,撲通一聲就在床前跪下了,左右開弓抽起自己的耳光。謝寧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急忙說:“你這是做什么?快住手。” 青荷手快,她喊著住手,青荷已經打了有七八下了,結結實實的一點兒沒有摻假。青荷重重的叩了幾個頭:“都是奴婢粗疏大意,叫人鉆了空子,險些害了主子和小主子的性命,奴婢死罪。” “唉,現在說這些做什么,我又沒有怪你。這種使壞的法子真是聞所未聞,防不勝防,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來,能做得出來的。” 青荷從昨夜到現在也一直在琢磨這件事:“只不知道是誰有這樣歹毒的心腸和這樣的算計。” 是啊,誰能有這樣的心腸和這樣的算計? 聽青荷描述的這種毒藥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即使知道,因為配料稀罕,縱有方子也配不出來。而配出來了,把這個涂到手爐里頭,又能讓手爐正正巧巧送到縈香閣來,這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青荷往前挪了挪,膝行了兩步,輕聲說:“奴婢聽說,此事似乎是陳婕妤所為。” 謝寧一驚:“你聽誰說的?” “白公公和小葉公公昨晚連夜在查手爐這件事,奴婢是聽一個小太監說的。” 又是聽說。這種事情誰會隨隨便便的往外說?何況一個不當緊的小太監又怎么會那么消息靈通? “那你覺得,會是陳婕妤嗎?” 青荷想了想才說:“奴婢也說不準。真要說起來,主子一向人緣不錯,也就是和陳婕妤有些疙瘩。從主子有身孕之后,陳婕妤也不能太出格,旁人送了禮恭賀,她也送了一份兒來。若是三五不時的碰著面,也不象以前那樣不理不睬,不管是不是熱絡,招呼和見禮總不能少,再說上兩句客套話,維持著一個表面上的和睦。 這事兒要說是她做的,青荷一面覺得她是有理由這么做的,可心里總有個聲音在小聲嘀咕不大對。陳婕妤和自家主子之間又沒有什么大仇怨,不過一點小口角爭執,為這事兒她要下死手害人,總覺得說來有些牽強。如果說她是嫉妒,可嫉妒的人多了去了,豈不個個都有嫌疑? 謝寧只說了一句話:“不是她。” 不說她有沒有那個害人的心,人心隔肚皮,要從這上頭判斷這人會不會做出害人之事是太難了。 謝寧判斷的依據是,陳婕妤應該沒有這個能力。 陳婕妤比青荷入宮早,為人嬌俏伶俐,據說皇上喜歡她就是因為她“活潑直率”。但是陳婕妤家世不顯,進宮也不過四五年,得寵也就是這二年間的事。之前她位份低且不說了,就算她晉封婕妤之后,要說她能手眼通天到這一步,太不可能。 這事兒才剛剛開查,陳婕妤就被牽扯進來,應該并非偶然。 難道主使之人開始的時候就圈定了陳婕妤做替罪羊? 謝寧自己又推翻了這個猜想。皇上不是那樣容易欺瞞的人,連謝寧都能想明白的事,皇上肯定不會被這樣的煙幕蒙蔽。 等李署令再來診脈時,謝寧向他致謝。李署令已經上年紀了,不比年輕人。昨天夜里白洪齊命人連夜出宮把他從自家府里接進宮來,一直到現在他也沒顧上合眼,謝寧看見他就想起外公還在世的樣子來了,心里著實不安也不忍。 李署令不是頭一回同謝美人打交道了,但是遭逢突變之后見謝美人淡定從容依舊,這份兒氣度在這年輕的宮嬪身上可不多見。況且謝美人一向待人誠懇有禮,服侍照料她并不是一件苦差事。 “謝美人無需憂慮,您底子好,孩子也沒受什么影響。敢問一句,從早上謝美人醒來到現下,孩子動過沒有?動過幾次?” “動過兩次了。” 感受到今天的第一下胎動時,謝寧這才放下了一大半的擔心。孩子看來是沒有受什么影響,動靜與之前差不多。 李署令顯然聽到這個也十分高興,診脈之后說:“早上的藥不必再吃了,飲食可以多進一些,還當以清淡為主。” 謝寧比較關心另一件事,她現在待在不熟悉的地方只覺得渾身不得勁,什么時候才能回縈香閣? 這事兒李署令就不敢妄自斷言了。雖說照她看,謝美人今天就回去也沒大礙,裹的厚實些,坐著暖轎一路抬回去,沒什么不妥的。但這件事得皇上說了算,他說了可不算。 見李署令含糊過去,謝寧也明白了。她聽說做太醫的首條要訣就是“但求無過”,李署令是不會輕率斷言的。不然萬一謝寧回去后出了什么問題,那責任他可擔不起。 謝寧知道他不能說,也不再追問這事。午膳還是吃粥,不過比早上多了一塊糕,還有兩樣小菜。謝寧自己還是不餓,食物到了嘴里一點香味都感覺不到,完全沒有食欲,可她但怕孩子被餓著,哪怕味同嚼蠟也要硬著頭皮吃。 這種毒香真是厲害,而她的體質確實對此反應十分敏感。謝寧想,大概就象飲酒一樣,有人根本一點都不能沾,哪怕是家釀的甜甜的米酒,連小孩都能喝的,有人喝上一小口就滿臉通紅頭暈腦漲,更不要說那些烈性的酒漿了,簡直沾之即倒。 白洪齊查到的結果皇上并不滿意。別說皇上了,連他自己都不滿意。 陳婕妤算是怎么回事兒?可是用刑的人一個疏忽,匠作監的那個人就咬了舌頭,現在勉強吊著命,但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了。 皇上看了幾份口供,又聽白洪齊為了手下人的疏忽請罪,倒是并沒有發怒,只是把那幾張輕飄飄的紙信手撂在案頭:“宮里真是臥虎藏龍,這種寧死不屈勁頭要是用在正途上就好了。” 皇上口氣越是輕描淡定,白洪齊心里越是忐忑。 ☆、七十三 主使二 昨天夜里白洪齊一得知問題出在手爐上頭,立即下手,把連匠作監主事在內一共十七個人全提了來,還取來了縈香閣當時留下的兩只手爐里的另外一只。 當時一并送來縈香閣的手爐有四只,供謝美人挑選。謝美人只留下了兩只,另兩只還讓人退了回去。那兩只回到匠作監庫中之后并沒有入庫,也沒再送到其他妃嬪美人那里去,匠作監冊子上注了一個紅色戳記,顯示的是已經銷毀。 又不是給皇上做的龍袍,即使主子沒挑中,也犯不上給毀了。這些手爐都是匠人們一手做的,有時候甚至連銅胚都是他們自己一點一點敲打出來的。 昨天他讓小葉去拿人的時候就隱約猜到這事兒不會順利。果然小葉去了一趟回來稟告說,做這兩只手爐的那個人做完之后沒幾天就喝多了酒一頭栽進護城河里咽氣了。這人在做完手爐之后幾天都精神恍惚,哈欠連天,天天都跟喝多了酒沒醒一樣,所以他的意外當時并沒有人疑心。 可是對照一下手爐里涂的毒藥,這人肯定是接觸過那種毒,而且中毒比謝美人要深。沒精打采的表現并不是因為醉酒,肯定也是中毒。他的死應該也不是意外。這種季節天寒地凍,就算喝了酒,不往暖和的炕上窩上跑護城河邊上去晃蕩什么? 這肯定是殺人滅口啊。 而其他人口中審出來的東西就更讓氣不打一處來。咬來咬去咬出個陳婕妤,苗頭直指她身邊的貼身宮女王翠兒,而王翠兒就在今晚謝美人事發之時悄沒聲息的在自己屋里上了吊。 好一個連環套。 剩下的人嘴里問不出什么來了,這件事別說在皇上那里說不過去,就算是小葉和白洪齊師徒倆對他們自個兒都覺得憋火。 皇上甚至沒提高聲音訓斥白洪齊一句無能,可白洪齊自己就覺得臉上熱辣辣的漲的難受,比挨了訓斥和耳光還叫他無地自容。 平日里他是威風八面的長寧殿大總管,在這宮里頭他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算淑妃賢妃那樣的嬪妃對他也得客客氣氣討好籠絡。 而眼下這件事,就出在他眼皮底下。事先沒有能察覺,還可以說是事務繁雜,再加上后苑那邊是周稟辰把持,罪責不全在他。 可現在事發已經快要十二個時辰了,他卻還沒能查出個頭緒,不說沒查出來,居然還叫人牽著鼻子走,這讓白洪齊心里除了屈辱,還升騰起了壓也壓不下去的怒火。 這背后主使不論是什么人,也都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皇上問:“永安宮收拾的怎么樣了?” “正殿還有兩處要修繕,因為要動磚挪瓦,正月里頭是不能辦了。后頭的宮室已經全都修繕布置好了,怕新整修的漆味兒石灰這些東西嗆人所以一概沒用,馬上就能住人。” 皇上點了下頭:“你去看過沒有?可別讓人再鉆了空子啊。” 白洪齊雙膝跪地叩了個頭說:“奴才這回拿腦袋擔保,真再出什么紕漏皇上只管問奴才死罪。” 皇上點了點頭:“手爐的事繼續查。一天查不出就十天,一個月查不出就一年,什么時候查準了查清了什么時候算。” 白洪齊響亮的應諾。就算皇上不說,這件事他也一定要追查到底!一想到宮里頭還有這么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盤根錯節手黑手辣的對手,白公公簡直覺都沒法兒睡了。 皇上移駕去看謝美人,白洪齊轉過頭來問他徒弟:“陳婕妤那里怎么樣了?” 雖然從皇上以下,他們這些人沒一個真把陳婕妤當回事兒的,可因為陳婕妤貼身宮女卷進這件事情里,陳婕妤所居的云和宮已經被封了門,一概不許出入。陳婕妤可不是個好脾氣,白洪齊料想她不會逆來順受。 “陳婕妤一直吵著要見皇上。” 她吵吵也是白吵吵,后宮的女人就是這樣,一身榮寵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間,皇上喜歡你的時候你是婕妤,皇上厭棄你的時候你屁都不是。 皇上是誰想見就能見的?這會兒除了謝美人皇上大概誰也不想見。事情沒有查清,皇上看著那些面目姣好的美人們多半都象是看著一個個怪物似的,誰知道剝下那層精致的畫皮之后內里是什么樣兒的鬼怪? 大年初一就出了這樣糟心的事,白洪齊看著門外的雪地,心說這一年只怕都不會消停了。從現在直到謝美人的孩子平安生出來,真是一刻都別想輕松。 這樣的重負不僅沒讓白洪齊退縮畏怯,反而讓他精神抖擻。可以說,有種人天生就是一副好斗的惡狗脾氣,讓他看家他就無精打采,可是要給他找個目標對他一聲令下,他能以猛虎下山的架式勢撲咬上去。 皇上到的時候,謝寧這邊正用晚膳。喝了兩頓粥了,這一頓可不能再喝那個。 謝寧讓膳房給做了一碗湯面。細細的面條根根筋道,因為打了雞蛋進去咬著更覺得彈牙。母雞與火腿吊的湯,油全撇了去,盛出來的面條上面碼著整齊的切成段的小青菜。 這面吃起來香而不膩,謝寧喝了口湯,趁著這湯的熱勁,脖頸后面都要冒汗了。 下午又睡了一覺之后,她覺得自己正在慢慢恢復。起碼她現在能聞到面湯的濃香,也能嘗出面條美味了。不象之前似的什么東西到了嘴里都味同嚼蠟。 皇上進來的時候謝寧嘴里正含著一口面條,趕緊匆匆咽下去。皇上的手輕輕按在她肩上:“你吃你的,這種時候還管什么禮數。” 謝寧沒起身,面前的小炕桌上還擺著面,確實不方便起來。 她抹了下唇角沾到的湯汁:“皇上怎么這會兒過來了?可用過晚膳沒有?” “還沒有,也不覺得餓。看你這面不錯,讓他們也給朕下碗面來就行。” 皇上就這么坐在床邊看著謝寧吃面。她每吃下去一口皇上都覺得心里更踏實一分。 能吃是好事,說明她身子沒有大礙了。多吃些滋補的東西才好,她和孩子可都不能虧著了。 ~~~~~~~~~~~~~ 二更應該會在晚上十點之前吧,暖和了沒幾天又開始刮風降溫了。大家都有年后綜合癥沒有? ☆、七十四 主使三 謝寧吃完了之后,膳房又送來了皇上點名要的面。膳食桌抬進來,主角還是面,只是皇上用膳怎么也不能象謝美人似的簡單到了寒酸。 面條是裝在一只砂鍋里頭端上來的人,隨便攪一攪 ,沉淀下去的那些好料都隨著湯汁翻騰浮上來。牛rou丁、火腿丁、金針菜、口蘑、蝦仁,腐干,筍丁……隨著這些一起翻騰的還有香氣,特別濃郁的香氣。 皇上也沒想到這香味兒這么沖,想著是不是挪到外頭去用膳,免得回頭屋里頭一股面湯味兒,謝寧現在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些雜濁的氣味。 “不打緊,您就在這兒吃吧,不用挪來挪去的。”謝寧剛才已經吃了一碗面了,可是一聞著這會兒端上來的面香,頓時覺得自己又有些餓了。 皇上當然不能捧著砂鍋吃面條,撈出來盛在碗里,再配上兩口酸爽可口的小菜,眨眼間滿當當的一砂鍋面條就下去了一半兒。 剛才是他瞅著她吃,這會兒倒了過來。 皇上起身把外面的袍服脫了,抄起汗巾抹了抹額頭和鼻尖出的汗,謝寧就靠在那兒兩眼亮晶晶的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