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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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才得了皇上的寵幸,可不能因為這事兒失了皇上的歡心。兩相比較孰輕孰重,青荷絕對是拎得清。反正陳婕妤花拳繡腿的能打多重?自己做奴婢的皮糙rou厚挨幾下算得了什么?當奴婢的這時候不能護住主子,那還要她有什么用? 陳婕妤終究沒有象青荷擔心的那樣,動口不成就動手,她一甩袖子,剛才那盆雙色茶花整個兒從矮幾上摔了下來,砸在地上花盆跌的粉碎,開的簇簇茂茂美不勝收的一盆花轉眼間就成了一堆斷枝殘葉。 摔打了一盆茶花之后的陳婕妤揚長而去,看她邁步那個狠勁兒,好象每走一步都在踩著心目中的仇人在泄憤一樣。 余下的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相顧無言。 李昭容先開了口:“時候也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下回有余暇再來與各位meimei見面說話?!?/br> 陳婕妤剛才雖然不是針對她,但是臨走時摔打東西這無疑是給所有人一記警告。陳婕妤沒來之前,李昭容還擺著昭容的架子。陳婕妤這么一鬧,讓她也在今天這些人面前沒了臉。 更沒臉的是梁美人,這是望云閣,是她的地方,陳婕妤不請自到,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還在這兒耍了一通威風,根本沒把她這個主人當回事。 李昭容說要走,梁美人硬擠出笑容來客套了兩句把她送走了,其他人也順勢紛紛跟著告辭。 出了望云閣,青荷緊走兩步跟上謝寧,想起剛才的情形還后怕不已:“才人,你怎么就敢跟陳婕妤頂撞起來了?” “我怎么頂撞她了?”謝寧口氣從容。她不惹事,可是也不怕事。 您那還不叫頂撞?那什么才叫做頂撞啊?沒見陳婕妤氣的都快背過氣去了嗎? “再怎么說她也是婕妤啊,認真計較起來,還不是咱們吃虧?才人,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咱們還是忍讓一二。人們不是常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嗎?” “退一步也得看是什么時候,有時候是該退的,可有時候不能退?!?/br> 就象今天這樣,她能退嗎?退一步之后會怎么樣?看陳婕妤的樣子,她退一步絕不會換來風平浪靜,對方很可能更加步步緊逼。宮里頭的人差不多都是欺軟怕硬的,她今天讓了步,明天會有更多的人踩到她頭上來,而且說不定會比今天的陳婕妤更過分更狠辣。 她不想去欺負別人,也不能坐看著別人來踐踏自己。 回到縈香閣,青梅從里面迎出來,有些奇怪的問:“才人這么快就回來了?今兒賞花可熱鬧嗎?” 謝寧只是一笑,青荷在肚里嘀咕起來。 今天可熱鬧了呢!能不熱鬧嗎?只怕不用一天,這事兒就得傳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了。 青荷擔心不已,陳婕妤肯定不會就這么咽下這口氣的,以后可得當心她報復。 要是她去告狀怎么辦呢? 如果她找主事太監或是掌事尚宮去告狀,青荷倒不太擔心。畢竟陳婕妤又不是后苑的人,而能管到謝寧的無非是周稟辰周公公了。青荷有把握,周稟辰肯定不會胳膊肘往外拐,他怎么說也會護著后苑這邊的人,不然他這個副主事太監也會讓人瞧不起。 可要是陳婕妤在皇上那兒告狀呢?說自家才人目無尊卑頂撞她,那皇上會不會就此惡了自家才人,加以訓斥和懲處,甚至從此不再召幸? 真要那樣可就糟了。 謝寧倒還是挺輕松的,囑咐青梅說:“你去膳房說一聲,中午做一道湯餅來?!?/br> 青梅趕緊應了,又多問一句:“只要湯餅嗎?別的菜還要點什么?” “上次做的那個花生釀蓮藕也不錯,就這個吧 。其他的讓他們看著做就是了?!?/br> 青梅應了一聲,趕緊去膳房傳話了。眼見就要到正午了,再不快點兒只怕中午這頓就趕不及了。 膳房的人一口就答應了,不多時就將午膳送來。除了謝寧點的湯餅和菜,其他幾個小菜膳房也預備的十分用心。素煎豆腐,嫩薄荷清炒雞蛋,還有一道鵝脯。 謝寧的胃口一點沒受影響,吃的挺香的。青荷看著是既放心又擔心。放心的是才人吃得好吃的香,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樣子。擔心的恰恰也是這一點。上午的事兒好象才人一點都沒放在心上,這怎么能行呢?要是陳婕妤正在盤算著報復,才人這么毫無防備可怎么應對?正主不急自己這個奴婢再急也沒用啊。 謝寧打發她們也去吃飯,可青荷哪里吃得下,肚里頭早被煩惱塞的滿滿的,胡亂扒了幾口飯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什么。 青梅滿心里好奇,一邊扒著飯粒一邊打量青荷。 今天去賞花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但是青梅不敢亂打聽,她現在能少說一句話就少說一句,不然青荷又要責罵她多嘴多舌。 ☆、十二 蟋蟀 青荷從吃了飯就開始往外看。 青梅實在忍不住,哪怕要挨訓,她也得問一句,不然要把自己憋死了。 “青荷姐,你在看什么呢?” “沒什么?!?/br> 這么一盞茶的功夫里都看了三回了,還叫沒什么?那什么才叫“有什么”? 青荷在看什么呢? 琢磨了好半天,直到天快黑了,青荷也死了心不往門外張望,青梅才慢慢的明白過來。 青荷是在盼羅尚宮嗎? 羅尚宮沒來,代表皇上今天不會召幸才人了。 青荷從來沒有象現在一樣覺得時間這么難捱。她在心里把自己知道的菩薩神仙都求了個遍。 皇上不找自家才人也沒關系,只要今天晚上皇上沒有召幸陳婕妤就好。現在搶的就是個爭先。自家才人倘若先被召幸了,那就可以先一步向皇上訴說委屈,解釋今天賞花會上陳婕妤以勢壓人的事??扇绻愭兼ハ纫姷搅嘶噬希撬隙〞喝讼雀鏍?,不說自己以勢壓人,反會倒打一耙說小小的才人不知尊卑冒犯于她。 這種事總是得先下手為強的,慢一步就要受制于人啊。 青荷急的都想去給羅尚宮、給周公公送份厚禮過去,看看他們能不能想辦法幫著才人見著皇上。 但是縈香閣里實在也拿不出什么重禮來。 青荷這一宿都沒有睡好,早起伺候的時候也有些神不守舍。 謝寧晚上睡的很香,一夜無夢直睡到天亮,早上起來晨風一吹,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早起梳妝的時候,青荷心不在焉,先說是挽個海棠髻,那是要把頭發分出數綹來分別盤上,最后那發髻就象綻放的海棠花一樣??汕嗪砂杨^發梳齊,先把頭繩齊根扎上了。扎完了她才回過神來,趕緊一邊兒連聲請罪一邊要把扎上的頭發散開。 謝寧并不在意這些:“扎上就扎上吧,那就梳個落花髻也行?!?/br> 青荷還是堅持:“今兒天氣好,還是梳海棠髻合適?!?/br> 海棠花在此時又有富貴吉祥之意,可落花落花,這倆字一聽就喪氣,這個發髻斷斷梳不得。 最后還是梳了海棠髻,發髻梳好之后插戴著皇上上回賞賜的珠簪,珠光圓潤在如云烏發間流轉,讓人忍不住一直盯著看。 院子打掃完了,屋子也收拾過了,青荷和青梅兩個湊在一塊兒做針線活。謝寧的針線活做的不算太好,就坐在一邊看她們做。 有條裙子的裙角不知道什么時候勾破了一點邊,青荷熟練的把勾破地方殘碎的線頭剪了剪,把裙子的那一塊攤平,用繃子把那破的地方繃起來準備修補。 要是謝寧自己做,也不是不能做。她以前也自己動手縫補過衣裳,縫是縫上了,就是針線顯的不規整,那縫過的一塊地方抖開來看,皺巴巴的很不自然,一眼就能看和旁的地方不一樣。 縈香閣里青荷的針線算是頭挑,青梅比她就差得遠。謝寧認真的看著,細細的一枚針在青荷手里頭顯的那么靈巧又那么聽話,她用的線也和裙子本來線完全是一個色,破口漸漸被縫合起來,裙角邊只留下一道隱約的印痕,仔細看的話或許能看見這里曾經補過。 可是誰沒事兒會盯著別人的裙子邊看呢?所以這裙子補成這樣已經算是完美了,謝寧非常滿意。 “再繡朵花在上面,正好能蓋得住。”青荷自己攤平了看,還是不太滿意,那道縫補的痕跡雖然淺,可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雖然才人性子豁達不介意這個,對穿戴也不挑剔。可是這裙子要是穿到外頭去,外頭那些人眼睛毒的很,看到才人穿著縫補過的衣裳,還不定怎么笑話人呢。青荷都能想象出來她們那種又鄙薄又造作的神態語氣。 謝寧也拗不過她,想繡花就繡吧。 不過繡什么花,這個她還是有選擇決定權的。 青荷拿出夾繡樣的本子讓謝寧挑選。 那破口不大,補后的痕跡也不大,謝寧在本子上翻了又翻,想找一個最合適的花樣。最后她挑中的不是花,而是一只綠油油的,又有須子又有翅子的蟋蟀。 又名蛐蛐。 青荷見怪不怪了。別人家主子總想方設法要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些別致些。這裙子上倘若不繡朵花,也得繡一只漂亮的蝴蝶在上面才相襯。 自家才人的口味就是這么奇怪,青荷以前還試圖勸她,結果發現勸也是白勸,也就不再白費那份兒功夫了。 “上次齊尚宮給做的衣裳里頭不是有套騎裝嗎?真是好看?!鼻嗝氛f:“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人能穿上。” 謝寧自己對那套騎裝也覺得新奇,她還沒有穿過那樣的衣裳呢。以前穿的都是裙子,不管是寬的窄的厚的薄的,都還是裙子??蛇@個不一樣,為了方便騎馬,騎裝下面是褲子。 謝寧暗自拿定主意,就算沒有出去騎馬的機會,她也得把那套騎裝翻出來試一試穿一穿,在自己屋里過過癮也成啊。 青荷的活兒做了一半,吃完飯接著做,終于把那只蟋蟀繡好了。淺綠色絲線比裙子的顏色稍深一些,那只蟋蟀繡的活靈活現,連蟋蟀翅子上細細的紋路都沒有馬虎。 “繡的真好。”謝寧把裙子接過來 :“我去試試?!?/br> 她把身上原來穿的那條脫下來,把這條換上。 裙子不但縫補完整了,這只蟋蟀還格外有意思,謝寧邁步的時候裙幅裙邊自然也會跟著動,那只蟋蟀就在裙子角忽前忽后,忽隱忽現,倘若不仔細看,真的會認為那是一只活蟋蟀在人腳邊蹦跶。 她的裙子試了還沒脫下,外頭傳來了羅尚宮的聲音。 青荷霍然起身,象是有鬼在后頭攆她一樣快步迎了出去。 真的是羅尚宮,不是她聽錯了。 青荷出來的時候走的飛快,現在終于看見羅尚宮了,卻覺得渾身都象散了架,一點力氣都沒了,一步都邁不動。 太好了,羅尚宮來了。 青荷清楚的知道,如果一直無寵也就罷了,一旦得了寵再失勢,那日子該有多么煎熬難過。后苑里有一處地方,住的都是一些和常人不太一樣的女人。她們有的是曾在宮里執役當差的尚宮、有的是伺候過皇上的女子。那里頭的人瘋子不少,青荷每回都不敢打那段院墻下經過。 ☆、十三 發髻 謝寧換了一件衣裳,發髻倒是沒有改,羅尚宮說這個海棠髻梳的好,襯她。 皇上也是這樣說。 她行過禮站起身之后,皇上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刻。 謝寧以前一直都小心謹慎,但是今天她膽子不知怎么就大了,她也抬起頭,大膽的與皇帝上對視。 皇上看她的目光很柔和,就象在欣賞一株絕世名花。 他向她招了一下手,示意她走過去。等謝寧站在他身前的時候,皇上伸出手,替她把珠簪往上扶了扶。 這個舉動其實沒有什么。連侍寢都經歷過不是一回了,皇上剛才的動作連她的肌膚都沒沾到,可謝寧還是紅了臉。 不知怎么,她覺得剛才他的動作和神態,遠比侍寢的時候還更觸動她。 過了午之后太陽被陰云遮住,可沒有日頭照著,天氣也沒有變得涼爽,反倒是更悶熱起來,站在殿中這么短短一會兒,身上就在出汗。 細密的汗珠從身體里滲出來,刺激著皮膚,有一種微癢從背上開始向全身蔓延。 “看樣子今天有場好雨要下?!被噬弦矡?,他示意謝寧靠近一些。 謝寧遲鈍了好一會兒才會意皇上讓她做什么,趕緊接過一邊宮人手里汗巾,替皇上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