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安娜懶懶擺手，“退下吧。”

    艾薩克盯了安娜一眼，默然離開。

    “好了，剝了半天就這么點。”安娜刻薄地嘲弄貼身侍女，將她一推，“你也退下。”

    埃莉諾這才仔細(xì)端詳這侍女的面孔－－之前沒見過。

    “她做著一步登天當(dāng)夫人的美夢，但老頭子可沒那么容易被迷住，消遣勁頭過了就打發(fā)她來監(jiān)視我。”安娜冷哼一聲，將扇子往地上重重一擲。

    埃莉諾不予置評，微微笑著走到榻前，將扇子撿起來，遞給皇后時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之前一直見到的樂師怎么不見了？怪不得我總覺得缺了什么，原來是沒聽到音樂。”

    安娜臉上的嗤笑也驟然收進去，故意不去接扇子：“他啊，我聽膩了，打發(fā)走了。”不等埃莉諾答話，她搶先追問：“你不也是？怎么不見你那小騎士？”

    埃莉諾嘆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幽幽道：“他身上有差事。”

    “你很擔(dān)心他？”安娜突然又緩了語氣，拿過羽扇一展，輕飄飄的扇面后露出雙關(guān)切的眼睛，“坐吧。”

    “是。”埃莉諾在榻邊的腳凳上坐下。

    這正是那侍女剛剛的位置。

    安娜對埃莉諾的低姿態(tài)很滿意，象牙扇骨在她肩頭輕輕一按：“我母親走得早，老頭子根本不懂女人的心事，有什么難處，你可以和我說。”

    “您今日叫我來，是為了……”

    “啊對，還有你和約翰的婚事。”

    埃莉諾抿唇不語，半晌才甚是難堪地自白：“他對此很生氣，您也明白，八國那里……”

    安娜會意地連聲應(yīng)，噗嗤一笑：“所以小騎士和你鬧別扭了？”

    “我就找了個由頭讓他出城了。”埃莉諾垂著頭，足邊傾倒的那只銀碗中驀地一明一暗。碗底正朝著房門，看來剛才門簾忽然動了一記，而房中白日也點著蠟燭，一點點光影變化都分毫畢現(xiàn)。她恍若不覺，繼續(xù)輕聲說：“約翰大人很好，但我……”

    安娜寬和地勸她：“婚姻是一回事，愛情是另一回事，約翰也不會介意的。”

    埃莉諾緘默不語。

    安娜半晌才輕輕道：“我也一樣。”

    院中幾聲鳥鳴，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漸次又成了一場暴雨。

    喬治在雨勢轉(zhuǎn)大前從邊門閃進塞坎達斯宅邸。大雨，主人外出，紅瓦下的白墻像被洇透的白布，陰慘慘的。他再次確認(rèn)身后無人跟蹤，才繞了個圈子朝主屋靠近。他成功甩開了艾薩克的探子，為此卻不得不棄馬不行。幸而他早有準(zhǔn)備，剛才騎出去的是宅子里的備馬，這一月來日漸熟悉的坐騎還在馬廄。

    四方庭院轉(zhuǎn)角，迎面來了個穿斗篷的人。喬治沒打算隱藏行蹤，反而側(cè)了身讓對方先行。錯身而過的瞬間，來人卻駐足：“喬治爵士？”

    “塞維爾大人。您要出門？”

    “艾奧圣殿傳喚，”神官將兜帽稍往下推，笑了笑，“能碰到您真是幸運，我有樣?xùn)|西早就該還給您了，請您稍等。”

    塞維爾很快趕回，從衣袖中摸出一封信。

    喬治看了一眼，了然：這是離開德菲時，他為了防止皮提亞預(yù)言應(yīng)驗而交給塞維爾保管的信。塞維爾竟然一路帶到了艾斯納，喬治不由有些驚訝。

    神官卻不打算多解釋，將信送到便頷首作別：“不能讓圣殿的人久等。”

    “請您留步，”喬治瞇了瞇眼，“您臉色有些蒼白，是否發(fā)生了什么？”

    “不會牽連到埃莉諾女士的，您放心。”塞維爾澀然一笑，“我會遵守約定。”

    喬治神情一凝，塞維爾見狀只是微笑：“那么就此別過，喬治爵士。”

    神官很快順著回廊走遠(yuǎn)，白色法袍的袍角一閃即逝，縮進了漆黑的斗篷中。

    喬治蹙眉，卻無暇去追究塞維爾的去向。他必須趁雨大趕往圣西蒙娜。

    makou鐵踏碎小巷積水，波紋將映出的閃電擰成數(shù)截，雷聲如戰(zhàn)鼓。

    “你怕打雷么？”

    安吉洛宅中，安娜將石榴籽一粒粒往嘴里拋，咀嚼數(shù)下后掩唇吐在陶盆中，懶洋洋地發(fā)問。

    埃莉諾斟酌著詞句，沒提自己的童年：“南烏爾姆常有雷雨，我習(xí)慣了。”

    安娜似笑非笑，不知是看透了她的謹(jǐn)慎，還是對她的第一段婚姻心懷憐憫：“啊……也對。”

    就在這時，門簾外的走道上驀地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老爺！老爺！”

    埃莉諾立即起身。

    安娜畢竟行動略有不變，慢了一步，沒能攔住她。

    埃莉諾一出大廳便瞧見了艾薩克。兩人四目相交，艾薩克也不窘迫，坦然回以不贊許的注視。

    渾身濕透的信使顧不上是否有人在旁，便失聲道：“老爺！不好了！塞維爾……那個神官塞維爾出事了！”

    “你這是忘了規(guī)矩？在門口就大喊大叫？”艾薩克神情驟然變得狠戾。

    信使卻反駁：“這消息瞞不了！塞維爾從塞坎達斯宅坐轎往艾奧圣殿去，中途出內(nèi)城時還好好的，等到了西丘進了圣域上……”他咽了口唾沫：“他遲遲不下轎子，轎夫掀開簾子一看，他已經(jīng)斷氣了。”

    “死因？”

    第71章 墜馬之人

    雨點從敞開的木門后竄進門廊，一陣風(fēng)疾走而過，雙開門砰地闔上。

    誰都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