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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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托住她的手掌,神態恭敬而克制。他俯身落下輕輕的一個吻,唇瓣甚至沒與絲質手套相貼,只是象征性地一擦而過。 艾德文原本有些緊繃的背脊頓時松弛下來。 喬治松手,直起身從容地微笑,黑眼睛在微微濡濕的額發下半遮半掩。他調侃:“閣下是否愿意賞我一頓晚飯?” “不僅有晚飯,我保證還會有好酒。”艾德文又拍了拍騎士的肩膀,開始詢問多其亞的動向。 人名、地名一連串地滑過耳畔,卻沒能編織起有意義的語句。神思搖撼,埃莉諾對自己惱怒起來,攥緊了拳頭。 表面上的確什么都沒有發生。 但喬治用食指指尖撓了撓她的掌心。 第2章 一場婚禮 最后一絲霞光沉入山脊后,環繞卡斯蒂利亞的群山蒙上了淡藍色的柔光。綴滿繁星的夜徐徐降臨,寬容地向這座線條冷銳的石頭城堡張開懷抱,接納這一晚的狂歡和喧鬧。 婚禮第二日,賓客徹夜痛飲慶祝,以此祈禱現世女神對新人的庇護。 “愛是柔情,愛是蜜意,愛是美妙言詞;愛是深深憂傷,愛是重重關懷。愛是最大的恩賜,愛是靈丹妙藥……”[1] 游吟詩人的吟唱伴著琉特琴聲飄進了高窗,艾德文向外看了一眼:“似乎客人們都很盡興。” 埃莉諾起身,捧著酒壺走到長桌上首,清聲問:“需要再斟一杯嗎?喬治爵士。” 喬治抬掌虛擋,謙恭地垂下視線:“勞煩您為我親自斟酒,實在不敢當。” “你是今天的冠軍,有什么好客氣的?”艾德文擺擺手。 喬治這才作罷。 “恭喜您。”埃莉諾一笑,視線與對方一觸即離,隨即為保羅爵士也斟滿了銀酒杯,“您今天的表現也非常英勇。” 保羅受寵若驚,急忙回頭道謝。埃莉諾沒有戴面紗,微微笑著看著他。只一眼,保羅便瞠目結舌,呆呆注視片刻才回過神來,慌張間險些打翻了酒杯,頓時大窘。 其余賓客低低哄笑。 艾德文也哈哈大笑。墻上火把在夜風中輕輕顫抖,火光照得他臉容半明半昧,綠眼睛頓時顯得冷。 保羅徹底喪失了白天的傲氣,訥訥盯著桌面,嗓音發顫:“請您原諒我的唐突。” 沒有應答。長桌兩側的貴賓都保持沉默。 喬治環視四周,神色如常地感嘆道:“我親愛的艾德文大人,恕我直言,這大廳如此宏偉,照明卻實在不足。” 方形長廳只在墻上點了火把,光線昏暗,坐在下首的賓客根本看不清男主人和女主人的臉容。從棚頂上垂下的吊燈暗沉沉的,廢置已久,從中依稀可見卡斯蒂利亞昔日的盛景。 “節儉是至高的美德,也是盧克索家的傳統,”埃莉諾重新落座,向丈夫征求意見,“不是嗎?大人。” 艾德文輕輕按住妻子的手背,態度一下子松弛下來:“當然,父親從小就這么教導我。” 氣氛不再微妙,保羅感激地看了喬治一眼。 “老侯爵抱恙的事我聽說了,愿三位女神保佑,祝他早日康復。”喬治舉起酒杯。 “為了侯爵大人的健康干杯!” “也為了艾德文大人的幸福!” “為了卡斯蒂利亞!” 方才緘默不語的貴族大人們頓時你一言我一語,搖曳火光中,祝酒聲此起彼伏。 窗外傳來的音樂一改方才的柔和,舞曲越來越快,中庭的人聲也愈發嘈雜。 “各位如果想跳舞,我可不能讓客人們掃興,請自便。”艾德文向眾人點點頭,轉而和埃莉諾低語,“親愛的,請你諒解,楓丹尼很可能派人盯著這場婚禮,為了安全考慮,我們就不……” 盧克索家和古拉家均分洛林,近來關系緊張,而楓丹尼是古拉家族的主城。 埃莉諾輕輕回握丈夫的手掌,凝視著他柔聲應:“沒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在她的注視下,艾德文感覺口干舌燥,舉起酒杯掩飾。而后,他幾乎討好地問她:“對了,埃莉諾,剛才的賭局我忘了下籌碼,你想要什么?” 埃莉諾輕笑出聲:“你不說我都忘了。” 她笑的時候微微抬頭,頰側留出的紅發隨之向后滑,掃過她纖細的肩膀,艾德文的視線頓時緊跟上去。象牙色罩裙的緄邊猩紅,這一線艷色襯得她皮膚更加白,方形領口底邊壓著一抹曲線,若隱若現。 艾德文喉結動了動,頓時走神。 埃莉諾眼風往旁一掃,竟然與喬治四目相交。黑眼睛的騎士露出迷人的笑容,向她遙遙舉了舉酒杯,轉頭與保羅詳談甚歡。保羅素來倨傲,卻被喬治剛才不動聲色的解圍迅速拉攏過去。 “艾德文,”埃莉諾收回思緒,手掌在胸口一按,頓時將丈夫的目光隔斷,“剛才我根本沒想過會贏。” 年輕的代侯爵輕咳一聲,指腹卻在她手背上畫圈:“但三位女神也眷顧你,想要什么?盡管說。” 埃莉諾還沒回答,中庭卻起了sao動,好像有人在厲聲叫喊,卻很快被阻斷。 艾德文騰地起身沖到窗邊看了一眼,回身將埃莉諾按住了:“好像有人喝醉了,我去看看。” “但……”埃莉諾抿唇,與丈夫視線相碰,藍眼睛一閃,頷首順從說,“我明白了。” 離開時艾德文按了按喬治的肩膀,俯身說了句什么。 保羅爵士立即起身跟隨艾德文遠去,而喬治則拉了拉木椅子,與埃莉諾靠得更近:“埃莉諾女士,艾德文大人離開的這段時間里,請容許我暫且為您解悶。” 他泰然自若,就好像剛才手心的小動作是她的幻覺。